曙光微亮 第12章 天才与笨蛋

“小陆和小意一个班啊，真好，在陌生的班级有认识的人还是挺不错的。”苏晴往高脚杯哈了一口气，仔仔细细擦拭杯口。

陆曙常去咖啡馆买咖啡，又与邵佳晗熟络，自然而然苏晴便记住了陆曙。

“小陆这个男孩子还挺好的，小小年纪特别绅士，上次我给他包了一包咖啡，一不小心咖啡豆撒了一地，他还主动帮我清理地面。”

“陆曙的确挺好的。”方意不满苏晴只关注陆曙，自打苏晴认识陆曙后，夸他人帅心好不离口，方意摸摸耳朵瞧瞧里面有没有长茧子。

“班上还有楚婉呢，我和她是同桌。晴姐姐老是说我，那我也要问问你，你是怎么和小邵哥哥认识的？”

“我和他本来是一个大学社团的，不同专业，后来没曾想一块保送了本校研究生。”苏晴端给方意一碟小蛋糕，“尝尝吧，我们新研发的。”

“哈哈，方意是不是对我们两一见钟情的事情很感兴趣呀？来来来，我和你说说，你晴姐姐她——”

“拿铁做好了吗？”苏晴朝蹭过来的邵佳晗扔了块抹布，恼羞道，“客人都等着呢，瞎掺和干嘛呀。”

“哎呀，你别害羞嘛，咱妹妹想听她姐姐姐夫的感情恋爱史嘛，你干嘛不让我说。”

“还胡说，小意还小呢，你别带坏小孩！”

“小意也大了嘛不是，听听这些有什么不好的，我们给她传授一点过来人的经验。你是嫌咱们生意太冷清了吗？”

两人打打闹闹，方意坐在一旁笑得肚子痛。这样的热闹她有多久没见到了？要不是两人吵吵嚷嚷，她还真觉得自己过惯了冷清呢。

在小城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凑热闹。每每夏季傍晚她都喜欢端个小马扎往院里人多的地方凑，啃着邻居奶奶递过来的甜丝丝的西瓜，听邻居们絮叨家长里短。她同大家伙一块乐呵呵的大笑，又能被那些鬼神故事吓得浑身冒冷汗，连冰凉的雪糕与烦人的蚊子也忘记了。

方意从记事起，就很喜欢人多的地方，因为有“人气儿”。孤独是什么，小小的她一概不晓得，会念会认会写就是不知是什么意思。

小城新建，房子拆迁，后来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好多以前熟悉的人陆续搬走。给她讲民间离奇故事把害怕的她搂在怀里的邻居奶奶也因病去世了。她也因传言，外公离世搬出了小城。

好些人一旦分离，便是一生不再相见。只一次的点头问好，就是对此生的道别。

方意本以为她永远都不会离开小院。她要守在这里，守着院内那棵终日繁密茂盛的桂花树，她要等那些离开的人回来看看，因为大家都喜欢围坐在桂花树下闻桂香唠家常。结果最不想离开的也走了，谁知道那个喜欢鬼神故事的小姑娘自身就是个扫把星，那个最不受人间欢迎的小煞星呢？不讨人喜欢的方意自然而然就不愿往人多的地方去，她怕自己误伤别人，也惧别人伤自己，宁可被说成孤僻也不在乎。

身上有疤，她心里有千万个不愿让别人靠近她。因为疤痕被揭开，丑的很。

“你在想什么啊，这么入神？”陆曙的脸在方意跟前放大，“哇，你在写数学作业啊，正好我没写我们一起写呗。”

方意被他吓一跳，条件反射般挪到一边去。她实在不习惯和男生贴那么近。

水笔在草稿纸上来回比划，涂了写，写了又划掉。

方意要被函数题折磨崩溃了，她解不好这种题，心烦气躁又换了物理作业，结果又被小车传送带难住。没有耐心地翻了翻空白的解答题，要把脑袋抓出个鸡窝，于是越来越多的小鸡占满草稿纸。方意画的入神，还想添个鸡窝时，发现某人笑眯眯的盯着自己的稿纸。

完蛋，开小差被发现了。方意急急忙忙去挡，结果被陆曙趁着空挡拿走稿纸：“画的不错嘛，好像真的小鸡。”

方意被说的脸青一阵白一块的，抽回草稿后撕下小鸡图，折好放回书包里。试图给自己挽回面子般解释道：“数学好难啊，物理也有点。我放轻松一下。”

“数学哪题难啊？”

“就第二十面的第四题。”

翻开数学题册陆曙又找方意借了一张白纸，开始演算。方意纳闷，两人写作业到现在方意就没见陆曙用过草稿纸，都是默看填答案。疑惑间陆曙递过稿纸，满满当当全是步骤，还有她搞不懂的传送带解析。

神童啊，不，应该叫天才。仔细研究一番后，方意得出这个结论。原来除了杨景然之外，还有这样一个厉害的人。

“题目对你来说难不难呀？”方意试探道。

“还行，我暑假提前看了高一的课本，理解起来可能会好点。”

方意头疼，她也提前预习了高中课本怎么就没人家吃得透呢？

陆曙瞧着女孩正一板一眼根据他给的推算过程一步步演算，炸毛在额前微微翘起。其他作业已经写完，陆曙没有其他事情可做，脑子里全是方意画的小鸡图。小鸡毛茸茸的脑袋，笨呼呼的抢虫吃，好可爱哦。

周一的早晨方意来的不算晚，进教室门就听见大家在絮叨周末留的作业难。回到位子上就看见卓壮那张愁眉的苦脸。

“你怎么啦？”

“作业太难了，我不会。留了大半页空白。这作业交上去多难看。”卓壮挥挥数学作业，翻开题册，“你瞧瞧，全是空白，高中的题怎么这么难啊。”

一中是重点实验高中为保升学率，给学生选的习题册都是偏难的。

“上个好学校太痛苦了。”

方意扫了几眼空白，小心试探道：“这几题我还可以，要不要我教你？”

犹如见到现世观世音菩萨，卓壮立马双手合十：“感谢方意，方意之恩卓壮没齿难忘。”

方意害羞，叫卓壮声音小些，拿出草稿纸小声的给卓壮演算。

“说什么呐？我也要听。”陆曙扒过来，分开卓壮和方意。

“兄弟，方意这在救人于水火啊。你这题会写吗？”

“啊呀巧了嘛，我正好也不会，方意也给我讲讲呗。”陆曙掏出笔和草稿纸，一副认真求学样，好像周六给方意讲题的不是他。方意仿佛听到鬼话：“这些不是你教我的吗？”

“作业真的很难诶，我之前讲的可能不太对，哎呀你再讲讲嘛。”

卓壮开始着急：“早读下了就得交作业了，方意你快点吧，现在还有时间可以讲几题的。我不想被老班找麻烦啊。陆曙别捣乱，我急着交作业呢。”方意只好一笔一划从卓壮空的第一题开始讲起，直到楚婉来班级。

方意干什么都很认真，她是那种天生不会投机取巧的人。从楚婉见方意第一面就知道了。

初一下刚开学天气还很冷，脸涨得通红的女孩站在讲台边，揪着裤子，咬字清晰地说着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方意。以后的初中生活都要和大家一起努力了。”

老师鼓励女孩多说些话，让大家多了解一下自己，结果女孩的裤子揪得更紧了。“我希望能和大家成为好朋友。”正巧楚婉当时的好朋友兼同桌转校走了身边空了个位，班主任就给她安排到自己身边来。楚婉一直都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一个朋友走了，还会有新的朋友过来。

“你叫什么呀？你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没听清。”

新转来的女孩示意老师还在前面宣布新学期班级秩序，打开新书的封面写了几个字，递给楚婉。

“你好，我叫方意。”女孩的字迹一笔一画，没有初中生想快快长大装成熟模仿大人的草书连笔，她的字有笔锋，方方正正的，跟她的姓很像。

方意，方意，真有意思。

“方意不可小觑嘛，这些题我硬是请教我叔叔我才会的。”楚婉拿过方意的稿纸，“你的过程要比我的复杂一些，但答案咱两一样。”

这次的数学太难，班上大部分同学反映没写完。余老师决定不收作业上课讲解。卓壮牢骚无处发泄：“早说不交作业啊，大家都没写，亏我还那么认真。”

“怎么，好好写作业亏着你啦？”楚婉呛他。

“没没没，哎对咱几个中午吃什么？”卓壮自动默认四人是饭搭子组合，拉着陆曙谋划着中午去哪个食堂哪个窗口吃。一中是走读住宿制并行，建了好几个食堂，为了节约时间，走读生午饭一般选择在食堂解决，晚上只有上晚自习的高二高三生吃食堂。

“吃吃吃，你就晓得吃。方意你中午吃什么啊？”方意在看自己当时给卓壮讲题写的演算步骤，听到楚婉喊她才回了句不要辣就可以。她这人对吃食向来没什么要求，也没什么忌口的，只要不放辣她吃的就很开心。

饭点的人很多，往四人组这边看的人也很多，当然都是看陆曙的。方意跟着楚婉走在后头，耳朵被灌了一路这个人好帅，他五官好好看的话。

方意想当个隐形人的如意算盘被跟陆曙勾肩搭背的卓壮高亮的嗓子一下子吆喝断：“方意楚婉你们中午吃什么啊？陆曙说他要吃煲仔饭。方意你走快点啊，人越来越多了。”

饭搭子卓壮对于吃饭的热情跟办事靠谱成正比。能在茫茫人海的食堂找到四人桌的空座实属不易。

“我说下次可真得弄快点，人太多了，找座位太麻烦。”

“行，谢谢我们卓壮。要不这样吧，咱们提前商量吃什么，然后分头行动，卓壮跑得快可以先去食堂占位，我们几个去帮卓壮买饭。”陆曙笑嘻嘻望向对面两位女生，征求同意。

“我没意见。”楚婉见方意在发呆，胳膊肘碰了一下对方，“又在发呆，问你话呢。”又讲了一遍后，方意才明白刚才几人在讨论什么。

饭后卓壮和楚婉因各自有事先行离开，只剩下细嚼慢咽的方意和拿着餐盘等方意的陆曙。方意也不太好意思让陆曙等自己太久，尽量加快速度吃东西。这饭是卓壮挤进人群帮忙打的，都是偏辣口，方意不想拂了卓壮的好意，强迫自己往嘴里塞，无奈她对不喜欢的东西进食就是很慢。

“要不你先走？老是让你在这等我也不太好，早点回去午休吧。”

陆曙点头端着餐盘离开，结果手里端了杯牛奶递过来，开口道：“喝点牛奶解解辣。”方意迟疑半会，反应过来后赶忙道谢接过插好吸管的牛奶，猛吸一大口。

陆曙轻声劝道：“慢点喝，喝太快你胃不难受吗？现在时间还早，食堂人也不多，你可以慢慢吃，实在吃不了就算了吧。”

方意摇头，嘴里还塞着饭，嘟囔着：“不可以浪费，要吃完。”外公之前就教导过自己粮食来之不易，哪怕是不喜欢的只要放进自己碗里都不可以浪费，要给吃完。

这次转为陆曙愣神，像是想到了什么继而神情舒展开：“你好乖哦。”

这是什么形容词，方意皱眉。

陆曙思索一阵：“是我不对，不该要你浪费粮食的，我自己的饭菜都浪费了。”

“你真的很乖，我说我不会写题，你还是愿意相信我给我再次讲一遍习题。”

“再讲一遍题也算是加深了知识点的巩固。没什么不好啊。” 方意本想问陆曙为什么要装作自己不会写的样子，但又觉自己没什么立场去问人家，只好乖乖闭嘴。“我对比了你和老师讲解的方法，你用了我们还没学到的公式。”

“我应该没和你们说过我是怎么进一中的吧。”

他天生对数字敏感，陆曙父亲认为英国的数学教育达不上国内水平，四岁发现他的天赋后就领他去见了他所任职大学的数学系教授，他的数学都是跟教授学的。他算是人才引进进的一中。小的时候父亲总是叫他口算演示给周围人看，鲜花和掌声的背后则是同龄人间的格格不入与排挤。他是善于自保的人，他开始在众人面前抗拒自己的父亲，在学校里数学故意考D，说自己讨厌数学。

陆曙内心是热爱数学的，但是不会在父亲面前展现出来。幼年时期父亲就从家里搬了出去，每次问成绩单时，陆曙都会随意编个数字发过去。与其说是逃避被展览和被欺凌，倒不如说是逃避自己的父亲。

他来一中是故意隐藏实力的，普普通通的水平不会引人注意，他也能继续舒坦。可能是方意画得小鸡太可爱，他有点不想藏着掖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