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微亮 第10章 后桌

昨日去领校服和书本的时候，校门口的告示栏处便贴了一中高一的分班情况。当时人多，方意没去凑热闹，知道自己和楚婉，杨景然在哪个班对自己已经足够，因为方向感不好，摸清学校各个建筑的大体方位就够让她头疼的了，她没空去管那么多。陆曙的名字与他们同时出现在高一十五班是楚婉大热天挤到人群中得到的战斗果实。

少年的朝气永远向上，陆曙的脸正迎早晨的阳光，他的笑很像暖阳：“真巧啊，方意同学，以后要多多关照啦！”

方意点头想要伸手跟陆曙告别。这些年来，她还是不大习惯同杨景然之外的男生并肩同行。小时候与邻居家小男孩一块放学回家，因为自己身后的那个传言被同龄人骂过害人精。哪怕是几年后来到这里没什么人知道她的过去，方意也还是谨小慎微，习惯与一切男生保持距离，生怕被指责分不清男女界限。

青春期优秀的男生女生总能成为学校同学关注的对象，且像陆曙这样的俊俏模样，能得到的注意恐怕不止一星半点。方意在初中就见识过杨景然受到的追捧与关注的炽热，作为一株不起眼的小草她可不想一入新班级就被连同受人“瞩目”。

“我还想等楚婉一起，要不……你先进教室吧。”方意在A楼楼梯口处停下。

高一高二高三分处不同的教学楼，标号为A，B，C。一中为了高效率学习将三个年级分开管理，每个年级组的老师也只管各自年级。虽有连廊相连，教师和学生平日里也只在各自教学楼内走动，不存在老师上节课在C楼，下节课又得花费时间跑回A楼的问题。

“我陪你等她，现在离校长会还早呢。”

“不不不，你先进去，我们……我们待会还要一起去卫生间呢。”方意急了，她压根就没和楚婉约过。楚婉上学一向喜欢晚到，方意打算在楼梯口等她两人再一起上楼。

男孩们一直不能理解女孩们为什么喜欢手拉手一同去厕所这个亘古不变的传统，刚从国外回来的陆曙更是感觉奇怪。转念又想可能是女孩表达友谊的一种方式，而且较为私密，打消了要与方意就此问题展开讨论的念头。

方意被陆曙百思不得其解又因为礼貌问题不好发问的小表情逗乐了。这个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男生看上去竟有那么一点点可爱，心里那个没能和杨景然道别的那点小别扭稍微宽慰了些。

估摸着现在陆曙大概已进教室后，方意又等了会，这才慢慢悠悠地迈上楼梯。结果自己前脚刚跨进教室，靠门第一排几个女生关于杨景然的欣喜羞涩的小声议论就传入了耳朵。

一切与想象中的毫无偏差，女孩没吱声，低头往后排找座位。

“呀！”方意一个踉跄，为了躲避横冲直撞迎面过来的一位男生与另一边靠过来的人相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起，怪我没看清楚路。怎么样？摔疼了吗？”赶忙看向女生状况，方意慌张，四周的目光已聚集到这边，她的耳朵有些发烫，只得连忙向女生道歉。

“没事的，你怎么样？”一抬眼，方意仿佛见到了漫画中的美少女真身，被撞的女孩明眸皓齿，巧笑倩兮，比起电视上的女明星，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刚刚也没看清楚，你又不是故意的。”方意第一次被女生盯到不好意思。自己早上精心收拾了一番，如今看来竟比不过人家的一丝一毫。

小炸毛和黑长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嘛，不，自己连小巫都算不上。

的确是自己太笨拙了害得人家被自己撞，像是娇弱鲜花被笨重生锈的剪刀意外碰出了一道小口子。方意低头自责，她仿佛听到周围人对她的冷嘲热讽与责怪，也是，是自己没长眼睛，能怪谁呢？

“哎呀，你不要自责啦，我没事的，一点事也没有。我叫付可曼，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意。”方意的声音低的不能再低，她不敢再去看少女明艳的面庞，她自己好似一头笨重水牛，只配默默耕耘，与灰尘泥土作伴。

“方意是吗？我记住啦！很高兴认识你，我还有事就先走啦！”女孩的步伐还是那么轻快自信，四周的目光随少女身影的离开而散开。

内心的自卑与愧疚似波涛海浪奔涌而来，她觉得自己实在不中用，为什么就不能看好路呢？总给别人惹麻烦。她应该也很疼吧，自己撞向桌角的小腹那块到现在还疼呢。

“你知道我去洗手间回来的路上看到什么了吗？”方意还没到自己的座位边上，楚婉一把把她拉过去，在她耳边附语道，“就你刚刚碰到的那个女生，我看见她和杨景然说话。他两有说有笑的，看上去很熟。真的，绝对没看错。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啊。”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土崩瓦解。

新学期第一天一同上学，又一起吃早餐的小雀跃跳不动了，前期跳得太快带来的后遗症就是无穷无尽的空洞与酸涩。

方意看到了印在楚婉瞳孔里的自己，那个小小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方意，她摇头不再说话，继续揉着酸痛的小腹。

“其实刚刚不怪你的，我看到了，你为了避开她尽量往旁边靠的。不过，你这一撞，是不是觉得有点解气？气她跟杨景然说话？还是气她居然跟杨景然认识？你们两这样是不是算正面交锋啊？”

方意瞥向教室前面的那个歪头和同学说笑的付可曼，少女娇媚的脸正好面向这边，方意沉默片刻。突然，她转向楚婉，态度无比坚定：“以后别再提他了好吗？”

“我只是我，我与他……不，是他与我无关。”

方意喜欢一个人，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了，小到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看着他就脸红，跟他说一句话都要欣喜好久。

妈妈说，他们两还是个奶娃娃时就彼此认识了，他们两个关乎成长的记忆里始终有对方的痕迹。可慢慢地，两个人一下子隔得好远好远，他是他，他是别人的他，他也许永远都不可能是她什么什么样的人，因为她已不再是以前的她。

他走的是那样快，她是跟不上的，她就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吧，看他笑，为他鼓掌，趁他不注意再偷偷走他走过的路。这样一路上虽没他，可路是直的，路上有他的脚印呀，她这样是不是能离他稍稍近了点呢？

开校会前大家的位子是随便坐的，楚婉一来就跟方意信誓旦旦保证选座位时她两绝对能坐一起。

楚婉能力强方意是知晓的，她没想到她竟这么神通广大。散会班主任分座位时，便给她两定到了第二组第三排的“风水宝地”去。方意对上楚婉神气的眼睛，女孩眉毛一挑，没说话。

为了做足准备应对高考，一中采取高一一入学就分科的教学方法。虽说入学即分科，整个高一第一学期还是采用政史地理化生均上的模式，为了给刚入学没想好转文转理的同学一些缓冲选择时间。

方意所在的十五班是理科班，班上总共56名学生，女孩很少，总共也不过十来人，零零散散分布在班级各个地方。当然最靓眼，吸引人的地方还属付可曼杨景然那块，他们那里虽属靠墙的第四组，但俊男靓女前后桌的组合总叫人移不开眼。

方意趁班主任分配其他人位子时，悄悄环顾了四周，找了一圈，竟没发现陆曙的身影，在学校礼堂开新生入学校会时心不在焉没注意到他，正疑惑人去了哪里少年的一声“报告”打断她的好奇。

十五班的班主任姓余，教数学，是学校的特级教师，年纪近五十，身材不胖不瘦，站在讲台低头看点名册时能从座位上瞧见发隙间藏着不少银丝。

余老师看向立于门口的陆曙，脸上没有丝毫因少年迟到而生气的表情，点头暗示少年进来。

“老师，不好意思，我坐哪里啊？”陆曙的朝气蓬勃引得班上学生的小声议论，声音不大，可方意还是听见了。

方意的耳力向来很好，她注意到斜后方有女生在小声议论着匆匆忙忙进门的陆曙，说他长得好帅，有女生猜测他是混血。也有人好奇一副略有异域面孔的他怎么不去国际高中，反倒来了安城一中读书。

楚婉捣了捣方意胳膊，小声嘀咕道：“还真挺巧的，咱们几个全都在一个班。你说老师会给他安排到哪里坐着，我看其实空位还挺多的，咱们后面就有个空位。”

听到周围和楚婉的议论后，方意内心警铃大振，从前的事不禁让她开始害怕，她祈祷陆曙被安排到别的位置去。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你所想的压根儿就不会如你所愿，甚至偏偏要往你不情愿的地方发展。

余老师看了一圈座位，随手一指，点到方意背后的空位上，平淡的说道：“那位女同学后面是空的，你就坐那吧。第二组第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