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哑尖鸣的叫唤声后,鸟雀惊飞扑起,整个村落瞬间灯火通明。
暮肖站在屋后墙抽烟,视线定格在这一根在风中摇曳的金属锁链条。
或许已经毫不在乎维持表面,暮光阴沉着脸坐在堂厅正位上没走的几位大人物和亲戚挤满正堂,空气之中都是冰冻凝固的信息素,能闻到的维持表面已经是艰难。
商贯中看见书记萎靡下去和颤抖的双腿,神情平和。“阿光把信息素收一下。”
暮光抽着烟,阴霾的视线注视着堂前站着的几个人。
“人呢?”本就极具攻击性的眉眼,眼神偏偏稍纵压低,目露骇人狠戾。
在几个不知情的人神色各异之中,暮光食指弹了一下烟,烟灰掉落露出猩红火焰。他的面孔在白炽灯下清晰明目,脖颈充血得可怕,当他回到空荡荡无人的房间,因为喝酒混沌如一锅沸粥的大脑瞬间清醒。
“每隔30分钟都会看一遍,去酒堂的前十分钟看过一遍,暮先生仍然还在房间,从11点25分后至现在的12点15分是他可能消失不见的时间。”鲁风顶着压力,声音颤抖的一板一眼的汇报。
两个嫂子都害怕的没出声,喃喃的细微如闻蚊声。
暮光嘴唇向上挑,他本就被画的极其俊美的脸上涂得苍白,锋利的眉像一把开刃的剔骨刀插入额鬓,阴恻恻那么一笑,宛如地底怨鬼看见活生生的人肉,自言自语开口。“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森寒至尾椎骨直上大脑髓,让人深深打哆嗦。
税务局局长原本张开嘴要冲出来的话,看见他阴瘆瘆的面孔硬生生憋回去。这荒谬的事情让他直摇头退至后面坐在长竹椅上。
“村里的人已经四散找开。”暮尚城大脑还在眩晕,但他努力保持清醒。
“我已经给入乡关卡打去电话注意来往车辆,让人已经从入乡口进车拦截,保镖按出乡路追出去。暮先生走不掉。”鲁风语气坚定,语速迅速。
暮肖咬着烟进来。“不怪他们,是阿秀早就想好。”
暮光闭上眼睛,只能看见他薄薄眼皮下眼珠在轻微的转动。
暮程秀那天那么认真的听婚礼布局,他还天方夜谭的想他也是有那么一些希望和期待,结果纯属是他异想天开,越想心脏像开裂一样泵着鲜血,今天早上才宣誓誓言,甜到入蜜近在眼前,在他沉醉温柔乡里不知今夕何夕,是暮程秀一棍棒打醒他内心的嗜血。他的暮程秀,他的老婆,他的宝宝,他的秀秀当时不过是为找出漏洞伺机逃跑。
暮光睁开精亮的眼睛,豁然站起来,眼神压迫性的扫视大堂里的剩余年轻人。“谁开跑车来?”
“我的法拉利还在万事。”暮肖吸一口,浓雾和声音从嘴里喷出来。
“保时捷9ff GT9-R可以吗?还改良过的哦。”
税务局局长还在心想是哪个小子?还往油上加柴,结果往那一看,顿时瞪圆眼睛,鲜血直往大脑上冲。开口说话的年轻人是他那不争气的三儿子。
“把钥匙给我。”暮光经过时接走他抛起来的钥匙,声音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蹦出来。“暮肖,安万久跟车!”
“鲁风和成林招待好剩余客人,把这些事儿摆平。”
暮光像一阵风出去,一瞬间将大堂里的冰冻三尺瞬间降温,有些人忍不住急促喘气,四婶松一口气后擦额头才发现早已密密麻麻冷汗,走过去扶起自家腿软的儿媳妇。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你爸年纪大不得惊吓,万一暮光发生什么事儿?我们可都得牵连。”局长夫人走过去掐着儿子的肩膀,不停的埋怨。“你爸不知道我给你钱买车,你让我今天晚上回去,怎么跟他说?”
“我朋友的。”小公子耸肩膀。“你懂什么,这样他不得谢谢我们。”
人情世故局长夫人不管,只知道她老公的血压持续不断飙升,把儿子一个劲埋汰后拎着人往跟前忏悔。
“懂什么懂,就胡乱说!这群人都喝上头!”
“要是有个好歹,搭我这条老命都不够!”
“就净知道给我惹祸!”
局长头一次在人前训起儿子,明明没喝多少却面红耳赤。
人群渐散才发现暮志明坐在长竹椅的另一端,正在和两只老猫逗趣。“局长喝一碗钩藤汤再走也不迟。”
朱良清瞪一眼自己的儿子,意思是回去再炮制你。“好,劳烦一二。”
暮志明出门过隔壁拿药材,回来时大厅人群散尽一半,升起火用小瓦罐煲药。
奔驰穿过大山倚立的廊道,深邃的悬崖岸边望不见底下暗流涌动的河川,在左右拐弯的大山里急速而行,远光灯和近光灯同时打闪,照亮近100米内的道路,随着时间和道路越来越远,车内才响起谈话。
“阿秀,我们直接从南康去英国,再也不回来。”高道年握紧他的肩膀,两人肩并肩头靠头,声音和车轮碾压的嗖嗖声同时响在耳边。
“去哪都行,只要不在这里。”暮程秀颤抖着哑着嗓音。
道路两旁因车辆疾驰而过,纵横交错的树枝随风晃荡,四周安静又阴森,这条无尽头的道路只剩下车里四个人在呼吸,车灯照亮近在咫尺的大山,大山像刑场屹立的石柱,高大的树木像行刑的巨人,由高至低的俯视,无声的注视着下达通判人。
层峦叠嶂,远远望不见尽头,山里有多少个行刑者?
隐隐约约的,跑车的轰鸣声在寂寥空旷的山峰里回荡,急速而来的声音在黑夜里被无限放大,密密麻麻扎刺着大脑,惊惧与紧张像高度紧绷的弦,发出尖锐高昂的震鸣声。
追上来了!!!
“开快点!”商正英抬手看着自己的腕表,车内灯下紧绷着一张脸。
仪表盘上的速度在不断增加,200……211…………231…………
奔驰从坡上冲下去后,拐弯左边有一束强劲的灯光射在大山根处。
向左转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激烈又刺耳。
大山在不断向后倒退,两边的风景倏的一下过去,嗖嗖嗖的声音持续在耳蜗刮擦,亦如同内心不断激烈撞击的砰砰砰声。一束强光穿透后车窗直射进来,整台白色奔驰无所遁形。
恐惧直达顶峰,像被恶人擒住脖颈,呼吸瞬间停止,身体开始颤抖。
暮程秀在惊悚中回头,强光模糊视网膜,坐在银色跑车驶座上的人面孔扭曲变形,但那双阴翳的眼如同黑夜捕食的雪鸮带着狠戾从高空迅猛匍匐而下,敏捷的擒住猎物。
高道年惊颤着双手把他的头扳过来,两人额对额静静无声的呼吸,他抚摸暮程秀冰冷的双颊,语调平静安抚。“不会有事的。
暮光瞳孔骤然一缩,保时捷表盘疾速上升,车身只剩残影,强劲的风把生在山脚两旁的捻树吹断。
风驰电掣的奔驰和逼近的保时捷,在暮程秀扩大的瞳孔里,映出暮光附骨之疽的眼神,那是不死不休的偏执和恨到极致的血红。
保时捷向前不要命的猛烈直撞,疾速下一把将同样不要命的奔驰车撞上山根!奔驰车前头左车灯处被巨石撞出一个凹陷的漩涡,保时捷里的暮光喘着气,奔驰车轮胎弥漫着硝烟,长长的轮胎划痕终点车轮微微向左侧。
震鸣声持续不断又在硝烟尘埃落定时,奔驰车回转摩擦地面,车头灯照亮前方近在咫尺的死路,又挂档回转和拐弯,马力飙升再次不要命的向前行。
奔驰回到原路上,保时捷横冲直撞的追尾,两辆车同时驶行,奔驰被狠挤逼出道路,一半车身行驶在崎岖不平的石路上,草丛底盘不断刮擦而过,侧面车门被保时捷碰撞发出尖锐刮擦声!一声长长的吱!在极速飙飞时刺激耳膜。
奔驰被不断挤在山壁和保时捷中间,树枝像细长的手指甲刮着玻璃留下长长的痕迹,喀吱和嗖嗖声在颠簸不断。
“撞开他!!”高道年抱着蜷缩在怀中的人,厉声呵出。
保时捷车窗降下来,暮光极具攻击性的眉目压迫着暴戾,血红狠厉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车窗,压不住凶狠的语气咆哮。“停下来!!!暮程秀我告诉你!你逃不掉!!”声音到最后直接飕高劈叉,喉咙跟嗓子眼感到刮涡的疼。
最终审判的惩罚者终于发出最后的通牒,阴瘆瘳的大山,两旁的树木像游移在月亮的阴暗处,在云迷雾罩里发出怪诞讥讽的笑声,崎岖着躯干诡异的低头从高处俯瞰着他,附在他耳边不断低声呜哭啼嚎,扭曲难辨的字眼形成血红的方阵。
四周惊起的鸟鸣,山林风吹过沙沙声,车辆的碰撞声,呼吸声,心跳声,还有暮光如同索命地狱恶鬼的厉声,沉重又无形的手擒着心脏在不断收缩,两旁行刑者的凄厉声音让耳膜渐渐虚幻化白音色成一声声谴责。
逃,逃不掉…………认错吧,呵呵呵呵
答应奶奶,答应奶奶,你听她在呼唤你……………
你向山神发过誓,背叛者,你这个背叛者……活该去死!
大山两旁行刑的巨人砍下锋利的刀刃,大脑发出警鸣,声音沸腾成滚开的白水,紧绷的弦线拉响最后变异音色,琤的一声断裂。脑中声音像前浪冲上沙滩,本能的张口尖叫,触及暮光癫狂诡谲的脸孔声音就卡在嗓子眼里,胸膛剧烈起伏无声张开口,他的脸色比外面被车灯照过的树影还要惨白。
短短不过两分钟保时捷超过奔驰,意图在前拦截,奔驰转换调档,车头冲向保时捷只剩残影的后车位,随着一声砰和尖锐刺耳的重金属摩擦声,保时捷失控撞上山根,地面刮擦下轮胎深重陷入的痕迹,在极致的黑暗里都能看得见冒起来的浓烟。
远远的甩开后,车里人就像坐一趟火山车平缓出发,惊悚过程,惊魂未定回到原点。
高道年不断擦拭他额头和脸蛋上的冷汗,亲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压低声音后一声声着急又无可奈何的轻哄。“没事了,没事了,阿秀,没事。只要出去,我们就有自己带的人,暮光已经无法奈何我们。”
听到这个名字身体下意识惧颤,回头再望,后面已经不见保时捷的身影,但脑海中始终闪烁着暮光疯魔扭曲的面孔,夜晚浓稠漆黑和高高挂在天空上轻柔照亮地底月光都在默默的注视这一切。
大脑的那些声音又如同退潮般裸露在阳光下的沙地,汹涌澎湃后被炙热太阳迅速烘干,理智也逐渐战胜内心的恐惧。眼睫毛上凝结的汗珠滴落。
这只是暂时性的松一口气。
高道年拿出手机,时间已经凌晨2点17分,再行驶半个时辰就能完完全全脱离安遥乡地界,外面等待的人也会拥簇他们前往南康飞机场。
高道年无声的松一口气,又紧紧的禁锢暮程秀的肩膀,这样就能找到一丝安定和慰憾。
商正英无声吐出一口浑浊的气体,微侧眸向后看。“怎么样?”
“没事。”高道年低眸看着怀里的人。
半山腰处空旷的视野能看见憧憧森林,月亮高挂天穹,无声之中散发着鬼魅的凄美,奔驰一掠而过,站在树梢上的猫头鹰眨着血红的眼睛注视着随后跟来的法拉利和宾利,掀起来的风吹着它亚麻色的羽毛,过良久后直冲上天,澄黄月色下低空拂下抓住觅食的山鼠。
突然!随着一声急速刹车,长长的车轮印延伸至前方,奔驰轮胎彻底报废,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带着安全带的人向前俯下,后面的人直接滚到脚踏区域,随着一声呻吟,朦胧的眩晕过后高道年连忙将人扶起。
前方闪烁的灯光像是等待已久的猎人,李超隔空吹出一口烟雾,懒懒散散的倚靠在黑色的SUV。
商正英抬头看着前面不知多少的车辆,无声叹一口气拿出手机,这里距离出乡口大概还有2公里。
随着后面的宾利和法拉利在距离十步之遥停下,前方的人从车里下来,一目之下整整30多个人。
紧绷的氛围在无声拉扯,在寂静凝固的空间里,商正英随手拨通电话,注视着前方的李超。
通话结束后,久久不语,开口时已经注定他们是崩溃的一方。“我们的人被拦截在入乡口,是警察。”
“阿秀,我也无能为力。”商正英看着发过来的短信,手腕搭在额头,掩去所有情绪。
视线凝望前方堵着的车辆,高道年深深吸一口气,初冬的寒冷顺着鼻腔和呼吸道直往肺部,将肺叶一寸寸凝结。
“啊!!!不要!舅舅!不要!!我不要!”暮程秀无助尖声叫出,凄厉的叫声突破车厢,在空旷的山野里久久回荡。
“阿秀,阿秀!冷静一下,冷静。”高道年扬声叫出。
暮程秀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捂着耳朵,眼睛害怕的紧闭,身体痉挛疯颤,声音泄露无助。“舅舅…………舅舅,舅舅……不要。我不要。”声音逐渐偏低,几近喃喃自语。
李超丢下烟头碾灭,张默当初绝望的喊叫仿佛又在耳畔,吸进肺部的烟劈叉进支气管,引得他弯腰低头剧烈咳嗽,鼻涕眼泪和说不出的难受滋味又让他昂头看天穹上那弯月,好像那天月亮也是这般圆。
法拉利熄火,暮光,暮肖,安万久和跟来的商贯中静静注视着奔驰,无形之中的压迫像锋芒刺进肺部让人窒息。
暮光喘着气,膛目欲裂的注视。那双血红的眼睛阴鸷凶狠,像淬毒的刀刃,扭曲的面部扯起怪异的笑容。“宝宝,在这里□□,他会不会放弃?嗯?”
李超瞳孔倏的缩紧,一瞬间昂头看向商贯中,后者的面部表情和情绪隐匿在黑暗中。
风静静吹过,无声的空气中落地针可闻,一瞬间的大脑空白击垮所有人。李超疾步走上前,越过撞击剧烈的奔驰后停在离商贯中仅五步之遥。“哥,这……这这是什么事,不是,不是,不能这样。”
李超语无伦次,脑中不断闪现那些无声又痛苦的画面。
商贯中晦入黑暗中的脸终于显露,视线定格在奔驰车上,轻扯唇角,语气平和从容。“都是一样,没什么不同。”
男人都是一样,劣性的根从未改变,不过学习了高档的包装。
暮光侵略性的目光压迫过来,那么无形且透明。商正英揉捏皱起的眉头,下车反身关上车门。“暮光,我们可以谈谈。”
暮光睁着血红的眼睛,冷冰冰的问。“谈什么?一只手还是一条腿?”
商正英瞥一眼奔驰后座的两个人。“何必呢,大家退一步,以后还是合作伙伴。”
“我要#他,你又能奈我何?”暮光火燥的伸手扯下领带,修长有力的手指把领带一圈圈沿着指缝和强劲手腕围绕,鼻翼之中呼出灼热的气,信息素就像炸药,砰的一声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Alpha全部吸入撕裂的信息素,呼吸道像被四周的枝干捅搅,气管发干肿胀,难以呼吸。心生胆怯者已经软腿倒下。
“我觉得…………”商正英调顺呼吸道,绵软着腿肌肉,下意识语气讨好商量。
又有无数辆车停在暮光后面,成千上万的车头灯照亮着这个百米之地,刺眼的光芒,从山的对面望都能看见发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