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盛夏的时候,王世子与姜二小姐盛大的婚事已在东启传遍了,日子定在了这个月初八。卫之清说这是个好时候,谢婉卓也颇为满意。
姜靖不在,请了她过来料理家事,她就是当家的主母,姜西楼不过问,凡事也都由她做主。
出阁的女子前七日都要待在闺房不能出门。姜西楼这时才忙起来,白月明从小同她一起长大,她能够嫁个好人家,姜西楼心里也是极高兴的,亲自在她的嫁衣和首饰里忙来忙去。
嫁衣是礼部的人按宗室县主的身份置办的,凤冠也据说是卫王妃当年嫁卫王时的嫁妆。礼之重,没有半点轻视了白月明的身份,将她当作王侯家的女儿来看待。
等到成婚日,姜西楼给她梳头,拿了最珍视的步摇,亲手插在她的发髻上。
姜西楼不禁也暗想自己成婚时的样子。
姜府已是满目的红了,红字红花红衣,宾客熙攘,觥筹交错,就连府门口也都被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变故就在一瞬间,突然降临的祸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拿弓佩剑的人骑马涌入姜府,他们训练有素,服装一致,粉底薄靴,腰间都挂着牌子,里头有人下了马进来,外头有人将姜府团团的围住,凡有人出入都被亮出来的刀子吓退了。
百姓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全都一哄而散。
小时常在校场的姜西楼却见过这样的装束,那是宫中养着的羽林军穿戴。
进来领头的人拍拍马背,示意下属拿出诏书来。
“大司马姜靖狂妄猖獗、屡犯国法,独揽兵权意有谋反之心,已赐死在晋州,上谕府中至亲者斩之,十四岁男丁斩之,十四岁以下者流放至藩国的境地,女人皆没为官奴……所有无关者出示自己的腰牌赶紧离开。”
姜府的人都被拖到了前厅的院子里,被摁在地上的姜西楼听后,瘫软在地。
小欧和碎瓜被戴上枷锁带走,青时和素年这些丫头们则被揪住头发拖出去,拳打脚踢就没停下过。
姜西楼咳了好大几声想挣扎着起来,摁住她的羽林军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她便站不起来了。
唯独白月明好过点,她躲在鲜红的轿子里缩成一团,惊慌失措间她的盖头和凤冠不知道掉在哪里,姜府乱成一团,没有人管她。
混乱间却有人突然冲了进来,举着腰牌高声喊道:“圣上口谕,姜家除二小姐和其陪侍以外,一律获罪。”
羽林军领头人单荣接过腰牌验过真假后,目光巡视一圈周围,问道:“谁是姜家二小姐?”
“轿子里,新嫁娘在轿子里!”趴着的喜婆几乎是跳起来的,忙去掀开轿子的轿帘。
单荣看了轿中的白月明一眼,“成亲的继续成亲,押入死牢的继续押入死牢。”
“新嫁娘这个样子还怎么成亲啰,这可是卫王府娶的亲。”喜婆嚷嚷着。
“大人,是该顾及王世子的面子。”
单戎沉默了下,挥退下属,算是应允了。
喜婆便叫了几个模样还能见人的丫头来,扶着白月明回屋重新梳妆打扮。
素年从地上捡回凤冠,抖了抖上面的灰,准备送进新房去。青时弯腰捡盖头的时候,发现了盖头旁边被羽林军用脚踩住的姜西楼。
她扑上去,捧着姜西楼的脸,用手擦着她脸上的血污,喊着:“小姐!小姐!”
一旁的羽林军不耐烦的一脚踢开了她,她被踢出数米,仍旧爬回来,哭着喊姜西楼。
单荣注意到这边的骚乱,他快步走过来,看见这一幕。他注意到姜西楼即便染上了污垢,也仍能瞧出的不俗的穿着。
单荣问青时:“她是谁?”
青时哽住,她想了想,带着哭腔说:“这是府里受宠的丫头,老爷宠爱她,也一并叫了小姐。”
单戎看着姜西楼的眼睛,他自然知道,那个婢女说的谎话有多荒诞,听说姜家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
但他没有拆穿,反而是让那两个羽林军放开她。
“按照风俗,你该是姜家小姐的陪嫁,也过去一并梳洗了吧。”说完长笑走开。
青时颤颤地站起来,去扶了姜西楼起身。被扶起来的江西楼腿一痛差点倒下,她的背更痛,后背该是血肉模糊了吧,流出的血甚至渗透了衣裳。
看见姜西楼进房,素年连忙去打了盆水,清理她身上的伤口。衣服几乎是连着姜西楼后背的皮一齐脱下来的,她痛苦的叫了一声。
青时看她这副模样,不禁痛心,她哭着对姜西楼说:“姜家遭罪,小姐如果想要活下去,唯有和月明一并嫁入卫王府。”
姜西楼听后没有说话,她闭上眼睛把头仰着,但泪还是从眼角滴落了下来。
“我知道这委屈了小姐,但为了活命,不得不如此啊!”青时拉着她的手跪下求她。
“不,我不会一人苟活,我要救你们!我去求月明,她不会不顾及我们的情分。”
说完姜西楼就不顾自己还散着头发,赤着脚跑去找白月明。她推开门的时候,屋内人皆一阵诧异。
白月明还未看清是谁,那人进来便向她跪下磕着响头。
白月明惊了惊,忙让喜婆扶起她,这才看清是姜西楼,“姐姐,你这是作何?”
“你救救青时她们吧!”姜西楼的额头见了血,白月明让人拿手帕给她擦了擦。
“姐姐,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委屈你跟着我一并嫁过去。”白月明掉下泪来。
“我委屈算什么,我只要活着,我的父亲不能平白死了,但是青时她们都是一条条人命啊!”姜西楼哭喊着。
“我知道姐姐,我都知道,姜家不会死的,我会去求世子。”白月明握住她的手,眼里满是坚定。
于是唢呐和锣鼓的声音继续响起来,掩盖住了姜府哭泣和哀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