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借着长明灯,像蛰伏在阴沉灵堂的毒蛇,此刻阴森森地盯着自己,直吓得他汗毛直立,心跳都停了,一下子他没了意识,昏死过去。
他再有意识时,是被阵阵低哑的念咒声吵醒的。睁开眼后,仿佛身处厚厚的迷雾,一切都看不真切。四肢疲软无力地被缚在一口金丝楠木棺材内,心里的惊恐想让他挣扎,却无济于事。
现在的他是待宰的羔羊,任凭如何挣扎都不能挪动一分。
周围的念咒声越来越大,四面八方钻进他的耳朵,心里越来越慌张。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那小孩阴森森的眼神,这一想他竟感觉到此刻四周遍布那样的眼睛,紧紧环绕着他。
亓长生吓得想闭上眼,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下一秒,他就看到无数双眼睛围了上来,无一例外都十分的阴森恶毒。而藏在迷雾中的一张张脸看不真切却又有些熟悉。强大的求生欲,让他挣脱束缚,一跃而起。
却不想,一低头就看到自己正身处寿衣,安详地躺在棺材内。
难道现在的自己是死了,变成鬼了?
而当他四处望去,只见从小到大的自己正站在一旁念着咒。
他看不清脸,却知道那就是一群自己。甚至最小的被最大的自己抱在怀里,而他们面前是一口又一口的金丝楠木棺材。
一溜排过去,从小到大,甚为壮观!
亓长生已经四肢瘫软了,甚至连逃都不知如何逃。他还在惊慌中,其中一个似乎察觉到了他,接着亓长生就见十八个大小不一的自己径直冲他看了过来。
咒语已经停了,那些宛若鬼魅一样的“自己”顶着苍白异常的脸不断逼近。
原本阴森的眼睛逐渐充血放大,目眦尽裂,已经不是正常人的大小了。
深的发黑的血顺着眼角流下来,印在惨白的皮肤上格外吓人,血痕下面的皮肤不断溃烂**,黑色的血雾一股股地向外溢。伸出来的手指干干瘪异常,不同于脸的苍白,一个个都黑得发亮,仿佛跟过了油一样。
一个个正扭曲着,嘶哑着向他奔来,亓长生也顾不得去想那是些什么玩意了,撒丫子跑就完了。
亓长生掉头就跑,连头都不敢回,一路狂奔,跑得满嘴都是血腥味。
四周阴沉昏暗,隐约看出些装饰,亓长生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狭长的过道里,一眼望去满是迷雾,似乎没有尽头般延伸着。身后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仿佛是来自深渊,不断向他逼近。速度之快让他始料未及。
下一秒,他就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枯槁的黑手掐紧了自己的脖子。
将他高悬在空中,一张**的脸带着比牛眼还要大的猩红,狰狞地向他逼近。
紧接着,干枯的黑爪从四面八方涌来。黑压压的一片,攀附在他身上,像是寄生的虫子。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亓长生根本形容不出来。
梦是没有痛觉的,鬼也是没有痛觉的,可濒死挣扎的亓长生早就没了思考能力。
他胸膛剧烈起伏,费力地蠕动着苍白的嘴唇,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剩四肢无力地挣扎。
他是真的要死了。
“唰”
锋利的剑风从眼前闪过,接着怪异的惨叫声响起。顷刻间,张牙舞爪的黑爪接连倒地不起,只留一团一团血水汇聚在地上向他涌来。
亓长生在地上不住地咳嗦,看着黑衣人手持一把长鞭背对着自己。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空阔寂寥的环境中,男人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像是天外之声。
亓长生刚回过气来,还没看清的男人的样子,便感受到胸前一顶重击,连带着他整个人都飞出去。
高速运动中,亓长生忍着巨痛,看到男人的藏在阴影中的脸,像雕塑一般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眼睛让他觉得熟悉。
还未细想,就被男人身后巨大的符文夺去了注意。
和他方才逃跑路上见到的符文一模一样,此刻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仿佛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一样,在昏沉幽暗的之下显得格外怪异。
那是亓家家纹!
为什么这个鬼地方会有亓家家纹,难道这是一切都是亓家做的?
亓长生没时间思考,强烈巨痛让他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疼死过去的时候,他彻底睁开了双眼,仿佛溺水之人重新获救,大口大口地喘气。
“老祖宗,人回来了!”隐约听到床边人的声音,亓长生听得并不真切。他近乎贪婪地喘着粗气,每一口都好像是最后一口。
直到那种恐慌感退去,他才逐渐稳定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病房,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病人醒后,再留院观察几天,如果情况正常,就可以出院了。”
亓长生的精神还没彻底回来,正呆呆地任由医生摆布。医生走后,老祖宗和红玉姑姑正担忧地看向自己。
“长生。”老祖宗关切地问候。她身穿黑色旗袍,上面的亓家家纹一下闯入亓长生的视线,一下回忆起方才的痛苦,不自觉地后退。
“那到底是什么?”他嘶哑着怒吼,“你们究竟瞒着我什么?”
“为什么田野调查的人都失踪了?”
“为什么我会失忆?”
“我的葬礼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个家纹,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串问题再加上方才的经历,根本让他冷静不下来。
亓长生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一点小动作都不舍得放过。
一切都太诡异了,他确信这些人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
他看着老祖宗给红玉姑姑一个眼神,红玉姑姑自觉地离开了。
老祖宗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沉沉地叹了口气,“长生,你做噩梦了。”
“不可能!”亓长生直接否认,那一切都太真实了,根本不是梦!
“自从田野调查出现意外后,不对,是从那个该死的长命手镯碎了开始,一切就都不对劲了。”
说起这个,亓长生才察觉到后撑手掌处传来异物感,亓长生抬起手腕一看,之前裂的长命手镯,竟然原封不动地再次回到了自己手上。
老祖宗似乎早已预料,“长生,你做噩梦了,没有葬礼。田野调查的人都回来了,在其他病房躺着呢。”
没有葬礼?
那这一切都是假的?
亓长生不信,他挣扎着地走出病房,一探究竟。那些人失踪的人竟完完整整地躺在病床上。
“长生,你都昏迷了一周,不要再吓奶奶了。”
难道真是自己做梦?
老祖宗念念叨叨地关切着他,无非就是让他安分点,不要再去做田野调查,让奶奶省心。
亓长生根本没心思继续听,他陷入无尽的怀疑中。
怀疑一切都是骗局,也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红玉姑姑以休息之由,将老祖宗带走后,亓长生在彻底瘫软在床上。
他回想着一切,一切都那么真实,根本就不想梦。
胸口处仿佛还在隐隐作痛,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一股被灼烧的刺痛感传来,亓长生扯开衣领一看,就见火红的家纹印在自己身上。
亓长生顾不上一切,冲进厕所,镜子里中耀眼的家纹烙印在他的左胸口上,和他方才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一切都是真的。
长命手镯碎掉,是真的。
田野调查队员失踪,是真的。
自己的葬礼,也是真的。
自己的尸体也是真的……
那什么是假的?
亓长生不敢细想,他看着仿佛要烧起来的家纹,仿佛又回到那个地方。
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还有那个男人熟悉的眼睛……
亓长生猛地回头,空无一人的厕所,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暗中死死地盯着自己。
这种被人窥视的恐惧感和一无所知的痛苦,令他窒息。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空旷的厕所里满是被人紧紧包围的窒息感。
亓长生强迫自己平稳呼吸,那些鬼魅一样的记忆再次涌了上来,彻底将他拽入无尽的恐惧。
“咚咚”
叩门声突然响起,将亓长生吓出一身冷汗。
“长生?”红玉姑姑的声音响起。
亓长生四肢无力地靠在墙壁上,这一切都太诡异了,门外的到底是谁呢?
真的还是他记忆里的红玉姑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