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卡莱特只是在跟他开玩笑。
事实上,弄张伪造的通行证并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他里边还有熟人,随便花点钱就能迅速搞定,不超过十分钟。
不过他一想到到飞鼠那惊人的胆量,想到他连握着枪柄都颤抖的手,瞬间觉得需要让他来点特殊训练,顺便给他上一课。
他当然不想让他学坏。
他知道能为赌博付出一切的赌徒们有多疯狂,连不少资深的赏金猎人,一旦走进赌场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们将自己拿命换来的赏金丢进去,石沉大海,却依然做着一夜暴富的梦想。
后果是什么呢。
当然是更贪婪的花钱,日复一日的赌博,以及愈发消沉地买醉,最后因为实在买不起面包,被债主追杀,不得不去接那些危险的悬赏单。
有人因此丧命。
有人还继续沉迷在发财梦里。
这是个充满诱惑的地方,更是个考验人心的场所。
卡莱特决定利用这个机会给他上一课。
飞鼠原本有些犹豫的。
老摩尔从小就告诫他,不管他做什么都不能染上赌瘾,更不能和那群瘾君子混在一起。
他们都是劣迹斑斑的伪君子,都是精通心计的诈骗犯,他们接近你,讨好你,只是为了榨干你身上的钱。等你身无分文,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将你抛弃。
老摩尔不希望自己未来的继承人,会因为赌博而败光家产。
所以他的严苛在飞鼠心中留下深深阴影。
几乎只要看见赌场,他都下意识远离。
更别提去里面逛逛。
可卡莱特却像是在给他出难题。
老摩尔一边叮嘱他,出门在外要乖乖听卡莱特的话,不管他说什么都照做,相信他不会害你。现在卡莱特又一边诱惑他去赌场瞧瞧,像是在他面前摆了块有毒的糖,问他要不要吃。
他该不该吃呢?
他不知道。
卡莱特见他神情紧张,笑着拍他肩膀:“放心,我只是带你去瞧瞧,不是真让你赌。”
赌博这件事对卡莱特来说是个游戏,他没有瘾,也不会沉迷。
因为年轻的时候,他也差点因赌博输掉自己手指,可这些用惨痛代价买来的教训,飞鼠无论如何是不会懂的。
卡莱特知道他的家教有些过分严格。
严格到限制了他的认知。
所以他觉得有必要让他去认清这个世界,不管是好是坏,首先得让他明白,这世上不可能全是好人,他也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
他需要学会自己去抵制诱惑。
尤其是像赌场这种地方。
飞鼠犹豫着点了点头。
他事先声明:“老大,你可千万别告诉老摩尔,他那个老家伙要知道我去赌场,回家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卡莱特就瞧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卡莱特有把握带他进去的另一个原因是,飞鼠身上根本没带几个钢镚儿。
别人压根瞧不上他,是绝不会让他上赌桌的。
当然,他也没说,其实他去赌场是办事去的。
而是还是为了给飞鼠弄张通行证。
*
费西斯终于见到了黑金利伯爵。
那个老头从船上下来后没多久,就想起了被他丢去调教的费西斯,于是掉头就直接来找他,想看看他们调教的结果怎么样了。
黑金利伯爵也才出差一个礼拜左右,可这些天对费西斯来说却异常漫长。
漫长且煎熬,比见到他还难受。
他宁可早点见到这老头,好当着他冲他喊:“老家伙,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可事实上,当黑金利伯爵来的时候,他压根没法说话。
他的嘴里被堵上了棉布,他能闻到棉布条带着臭烘烘的味道,浸透了男人的汗水。
也不知道是谁扔掉不要的旧衣服,被撕碎塞进他嘴里,他已经快被熏晕过去了。
可费西斯残留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屈服。
他好不容易见到这老头,怎么能轻易屈服呢。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办法。
他无法逃脱,也无法自杀,只能任由他们宰割。
可当他看见黑金利伯爵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冒出来个新主意。
而且他决定暗自实施这个计划。
黑金利伯爵一点都没嫌弃这里肮脏的环境。
他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在看见费西斯被五花大绑捆住,缩在角落里,看他的眼神不再桀骜不驯像只野狗,而是带着些许畏惧和胆怯,他满意的笑了。
“早该这样多好,你就不用受那么多苦。”
黑金利伯爵朝费西斯走来,如愿地看见他往后缩了一步,将两条蜷曲的腿往臀部缩了缩。
他满脸惊恐,身体颤抖,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怪物。
黑金利伯爵笑了。
他用那双刚触摸了油桶的手抚摸着费西斯的金发,漆黑的油渍沾在发丝上,他也没发觉。
毕竟他年事已高,眼神也不太好。
费西斯只敢往后退,却不再挣扎,也不再用凶狠的眼神瞪着他。
黑金利伯爵很满意他的反应,愉快地打赏了看门人一笔小费,决定现在就带费西斯离开这里。
看守费西斯的人见他忽然变了样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他冲黑金利伯爵张开嘴,似乎是想说什么。
费西斯的心忽然悬了起来,高高悬在空中,心跳都快停止了。
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人的嘴巴,却见他摘下头顶的帽子,礼貌地朝黑金利伯爵鞠躬:“伯爵一路走好。”
黑金利伯爵拄起拐杖,示意身后的人把费西斯带上。
于是费西斯就被关进了笼子里,盖上了一块漆黑的布,被人搬进了马车后车厢里。外头漆黑一片,他的手指只能触碰到笼子冰冷的铁棍。
外头有人在说话,说的是费西斯听不懂的语言。
似乎是贝塔镇独有的方言,口音很重,费西斯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单词,似乎是要去黑金利伯爵位于郊外的一处豪宅。
直到马车行驶在街道上,费西斯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他刚刚恐惧到了极点,生怕那个看门人戳破他乖巧的伪装,向黑金利伯爵告状。
但是仔细一想,他好像有些多虑。
作为看守他的人,他们当然希望费西斯能尽早被接走,留在那里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还得每天伺候他,还要防止他逃跑。
他刚刚的示弱,反而顺了他们的意。
这不是正好说明他们调教有方,黑金利伯爵只会感到高兴,从而大方地打赏他们。
对彼此都是互利共赢的好买卖,干嘛要揭开他的伪装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费西斯快要在颠簸的马车里晃的脑浆乱撒时,马车终于停了。
这里很僻静。
他听见前头传来黑金利伯爵的吩咐声:“你们先带他去洗洗,我晚上再过来。”
“好的,伯爵大人。”是个女声。
费西斯被人蒙着眼接下了车。
一路,他被人搀扶着走在路上。
他因长期坐在地上,冰冷的双脚已经因为缺血而发紫红肿,走路一瘸一拐的。他身上的鞭痕也透过裸露在外的肌肤展现出来,而那件单薄的衬衫早已经发旧发臭,除了那乱糟糟的金发,还有那张白皙的脸蛋。
他们无论怎么折磨他,都没敢动他那张脸。
他们精心呵护着他的脸,生怕有任何伤害。
那时有人喊:“别弄伤了他的脸蠢货,不然他就不值钱了。还有他的头发,也别碰,少一根黑金利伯爵就要找我们麻烦了。”
他这张脸就是买卖的资本,也是他们赚钱的最大利器,这是黑金利伯爵出高价的原因。
还有他的头发,黑金利伯爵最爱的金发,他当然不允许他们弄伤分毫。
可现在的费西斯,已经被折磨的不人不鬼。
那双长期没见过光亮的眼睛,在触碰到新鲜的空气时,莫名开始流泪。耀眼的白光顺着蒙眼的布条钻进来,刺得他发疼。
但是没人关心他的状况,也不顾他难受,只是扶着他往前走。
他能感觉到,扶着他的那双手很柔软,是个女人的手。
应该是刚刚说话的那个女人吧。
她的身材应该比普通女人更高大,手臂强壮有力,看起来像经常干粗活的人。
他似乎听见旁边有喷泉的流水声,还有鸟儿的啼鸣声。
脚下踩着的草也很柔软,虽然他没有穿鞋,有些尖锐的杂草还是无情地刮伤了他的脚趾头。
他被人搀扶进一间木屋里,随后有人给他解下了镣铐的枷锁,只留了脚上的锁链。
他被人推进水池里,扑通坐下,还有人扔给他一套衣服,丢在池边的地上:“洗干净,然后穿上。”
说话的声音粗壮浓厚,是个男人。
费西斯伸手摘下眼罩的时候,只看见个高大的背影,对方腰间是配了枪的。
他坐在温泉池里,身上的恶臭随着水流逐渐消散,池子里泡的香精驱散了他身上的臭味,温热的水扑在脸上,终于让他清醒许多。
费西斯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这里四周都是山崖,远眺过去,除了山崖还是山崖,而悬崖旁就是那片深不见底的大海。
他当然知道这片危险的海域。
听说贝塔镇四周的海洋都深不可测,尤其是传闻这片海域经常有鲨鱼出没,咬伤无数人。有的被咬断胳膊的,有的直接被吞进鲨鱼肚子里,极其危险。
费西斯就算再傻,也不可能想到跳海逃跑。
就算他幸运的没有遇到鲨鱼,可这么深的海,他真的有力气游上岸吗?
游上岸后极有可能又被抓回狗市,毕竟黑金利伯爵的传讯,应该会比他游泳的速度快许多。
费西斯的大脑在迅速旋转着。
他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景象,一边将地图暗中在脑海中记牢。
泡在水里洗了片刻,他只觉得浑身酸痛。
之前感觉麻木的地方,逐渐在温水的放松中舒展开来,浑身上下仿佛像被车碾压了般疼,钻心的疼,疼到他开始颤抖。
别说逃跑,他现在连起身都费劲。
他只能靠在池边缓解疼痛的症状。
但是想到今晚黑金利伯爵要来,他鲜活的心仿佛再次死了。
一想到那个变态的老头将用那玩意捅进来,他就觉得恶心,觉得浑身不适,反胃,想要一刀宰了那老家伙。
对了,刀。
他现在连个抵抗的工具都没有。
他是绝不可能拿到刀的,任何尖锐的物品,包括针管,包括他原本佩戴在食指上的戒指,也都被看门人摘掉了。他们为了防止他自杀,早就剥夺了一切可能。
黑金利伯爵自然也不会愚蠢到,让他带着刀去靠近他。
而且他还是赤身.裸.体的模样接近他,他带的任何利器都无从隐藏。
脑海中闪过的无数计策,都在这片看守极严的地盘作废。
费西斯绞尽脑汁思考,却始终想不出什么办法。
难道今晚真的在劫难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