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
费西斯觉得自己实在倒霉。
他原本只是想混在那群雏龙中逃跑,却被人群推搡着挤在了最中间,根本无法逃脱。
好在那群喝得醉醺醺的宾客并未注意到他,连那些看门的守卫都在围观狩猎,只有他悄悄从侧门拐至角落,准备跟着那群逃亡的雏龙一起溜进树林。
这是唯一的逃脱机会。
费西斯忽然萌生希望,他觉得自己应该努力抓紧命运的稻草。
离开这个地方。
他一刻也不想停留。
可即使心中无比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现实给了他重重的一拳。
他在拥挤的人群中,被人推进了狩猎场。那块危险的地方,许多雏龙哭喊着逃跑,他也跟着逃跑,不知道理由。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狩猎。
和他想象中的狩猎并不一样。
他听见身后有枪声响起。
旁边有雏龙倒地,发出惨痛的叫声,他侧头看去,只见对方的手臂上中了一枪,鲜血直流,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分外明显。
只不过在黑暗中,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孔。
看见那个人跟自己差不多高,身上还带着遮挡淤青的粉尘味,还有身上的酒味和那件衣服粗糙的布料味,最浓郁的当然是血腥味。
费西斯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自己的嗅觉这么灵敏。
他把着归功为危险来临时激发的潜能,人的潜能总是无尽的,尤其是在耳畔能清晰听见子弹穿过的声音的时候,费西斯的感知理解就会出奇的惊人。
身后的声音太嘈杂。
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满脑子只有逃跑。
可是他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他即将奔向树林里时分外强烈。
他感觉空气忽然凝滞,有种危险的气息朝他扑来,死神的镰刀仿佛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而他马上就要被收割灵魂。
几乎是本能的,身体迅速向旁边闪去。
在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一枚冰冷的子弹,就这么擦着他的手臂飞过。
惊险之余,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他侥幸逃过一劫,可下一秒,他还是中弹了。
在接下来的几秒钟内,又有一枚子弹朝他飞来,而这次它精准地命中了他的脚踝。
他发出一声惨叫,跌落在地。
在倒地的刹那,他看见身旁还有别的雏龙,他们捂着手,捂着脚,还有捂着头流血,像无头苍蝇般乱窜惨叫的。
黑色是最好的保护色。
却也让他们无法逃脱。
费西斯在这片茫然的迷雾中,被冰冷的寒风吹晕了脑袋,他求生的本能告诉他,如果再不爬起来,或许下一秒子弹就要穿透他的头颅,让他彻底死亡。
这种恐惧感让他身体僵硬。
他已经感觉不到雪地的冰冷,他的内心除了惶恐还是惶恐。
可是他无法起身。
脚踝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半蹲着,死死定在了雪地里。
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捉了回去。
依然是熟悉的场景,潮湿阴暗的隔间,周围有人在痛苦呻.吟,那些声音传到耳朵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让他根本无法安心休息。
费西斯还是太天真了。
他们根本就不可能逃跑。
黑金利伯爵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只因为他们参加了狩猎吗。
黑金利伯爵修建的这座偏僻宅院,除了保护**,方便他暗中行乐外,显然还能防止雏龙们逃跑。他怎么就忘了,刚来时他熟记的地形里,四周都是悬崖。
没错,在他清醒过来后,大脑终于理智地告诉他,他们逃不掉的。
和那些贵宾最爱看的斗兽场一样,狩猎只是让雏龙们当猎物,让贵宾们当猎手,一场单方面碾压的血肉搏杀。
而他还在天真地想,自己如果能顺着树林逃出去,他就能获得自由。
直到那些雏龙们一一被带回来,费西斯才明白,这一切都是陷阱。
有的雏龙受了重伤,被拖回来的;有的流血身亡,尸体被人装进麻布袋里扔下悬崖喂鲨鱼;有的试图钻进树林逃跑,结果被树林里的猛兽撕咬致死,成了他们的腹中餐。
那些和费西斯一样想法的人,早就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代价。
费西斯腿上的伤,让他逃过一劫。
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呢?
费西斯觉得,如果没有那一枪,他或许已经逃到树林里,遇到猛虎豺狼被吞下肚子里。
但偏偏就是这一枪,让他暂时再也想办法逃跑,他只能安静地呆在这里,等待漫无边际的黑暗到来。
*
卡莱特自宴会回去后,就沉默不语。
他习惯了杀戮,也见惯了那些刽子手不眨眼的瞬间,却在自己被迫与他们一同开枪,把别人的性命当作玩乐的筹码时,感到自责。
这种自责在回到温丝家中后尤其明显。
他一个人坐在床边,静默地看着窗外的飘雪,一言不发。
连温丝递给他一瓶酒,他也只是摇头。
温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听飞鼠讲述完宴会的过程后,她了然点头,攀在沙发椅背上,翘着腿笑看他:“卡莱特,这不像你。”
她自顾自饮酒,高脚玻璃杯里倒满了葡萄酒。
她喜欢这种有些甜味又带着腻人味道的酒,尤其是睡前必须来一杯,这样有助于睡眠。
白皙的手指绕在玻璃杯脚,她凝视着卡莱特,问:“卡莱特,那个是你要找的人吗?”
卡莱特摇头:“不是。”
“那可惜了。”
温丝又告诉他一个消息,说最近黑金利伯爵找到一位金发碧眼的雏龙,不过也没什么稀奇的,毕竟他经常找这种类似的雏龙,让卡莱特不妨去雏龙里找找看。
但卡莱特迅速摇了摇头。
他今天刚从黑金利伯爵的宴会上回来,他亲眼看见许多金发碧眼的雏龙,但都没有符合他要找的人的特征。他们的颧骨太高,脸型太方,要么就是头发颜色太深,都与照片上的人不符。
他阅人无数,能一眼辨认出那些人和照片上人的相似度。
他敢保证在宴会上没有见到他想要找到人。
温丝就不再说话了。
她静静吸了口烟,吐出的烟雾将玻璃窗前的冷气融化。
今夜分外冷。
打听一个人的消息需要时间,但温丝今天毫无收获,她觉得很奇怪。像卡莱特要找的这种人,实在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毕竟以她的人脉在狗市,还没她找不到的人,可为什么却打听不到半点消息。
或者说,这个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并不起眼。
但如果只是普通人,卡莱特不可能会用金表当委托让她找人。
温丝知道不该打听过多,这是她和卡莱特多年的默契。
虽然她很好奇,想知道卡莱特为什么要接这种悬赏单,但她最终还是保持沉默。
卡莱特将赌场老板送的那条雪茄拿来抽着,也沉默不语。
他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那一幕回荡在脑海中无法忘怀。
只有飞鼠知道他在内疚什么,他悄声对温丝说:“他在担心刚刚那一枪,会不会要了那个人的命。”
*
万幸的是,费西斯的容貌让黑金利伯爵给了他优待。
在他养伤的时间,并没有人打扰他,他被安静地关在一间密闭的房里,除了一扇狭窄的天窗外,他什么也看不见,更不能与别人交流。
他是特殊的。
特殊在黑金利伯爵记住了他。
这不是好事。
对费西斯来说,这简直是噩耗。
他在这间黑暗的屋子里被迫学会了如何委屈生存。
这次没有谩骂,没有毒打,也没有皮鞭,每天的饮食也和所有雏龙一样,玉米糊和土豆泥,外加一片干面包和一杯柠檬水,算不上好,但也绝对不差。
黑金利伯爵不缺钱。
他一直都知道的。
但这样享受的生活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他将被迫成为雏龙中的一员,和他们一样每天接受非人的培训,一切只是为了满足黑金利伯爵的**。
管教他们的也是一只雏龙。
他已经完全融入黑金利伯爵的产业链,他被雏龙们戏称为走狗。
他除了负责监督不听话的雏龙外,还要对他们进行特殊训练,说白了就是洗脑,让他们成为真正的性.奴。
费西斯并不想听话。
他还存有理智,和那些麻木甚至已经被洗脑的雏龙不一样。
他想逃跑。
可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
他以为自己是特殊的。
他也确实特殊,特殊到连黑金利伯爵都特别吩咐,说要好好关照他,给他单独的房间休息,不允许别人打扰,但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
费西斯的逃跑计划泡汤了。
他却并没有放弃,他开始学乖。
被掳过来的第三个星期,费西斯学会了屈服。
他学会了喊主人,在对方愉悦的笑声中,用双手爬过去,用嘴叼住扔在地上的鸡腿,占满了草屑与灰尘的肌肉,不知是不是被狗啃过,只剩下半块肉的鸡腿。
有人在他撅起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笑声就更响亮了。
有人嫌弃他屁股太瘦,说现在的模样还没法下手,胳膊细的跟竹竿一样,手掌拍在屁股上的感觉还不如拍在猪肉上的手感好。
黑金利伯爵也笑:“多给他喂点肉,看他瘦成什么样了。”
管事的雏龙弓着腰,颤巍巍点头,那样子像极了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