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起去吃烤肉的还有七海先生。你在很有气氛的餐厅里落座后才知道,今天五条悟本来就打算请七海先生吃饭。
“这样可以吗?” 你顿时感到愧疚,“你们是有事情要商量吗?”
“只是庆祝迷途知返的后辈重新回来上班。”五条悟拍拍七海的肩,“有很多工作可以被分担掉了呢,当然要提前表示感谢啦。”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七海先生的表情好像在说他已经后悔了。”
“这种事早已经预料到了。请不要客气地多吃一点,他的钱包和良心一样是不会感到痛的。”七海先生冷静地把点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雨衣小姐看起来对新环境很适应呢。自己不记得名字和住址,警方那里也没有查到走失信息,不会担心吗?”
五条悟的叫法把大家都带偏了,在找不到身份的情况下,你也就让他们称呼你雨衣算了。你环顾餐厅。来吃饭的人们彼此说笑,表情都很愉快,烤肉在闪着油光的铁板上吱吱作响。
“是很担心,还有点害怕,因为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说,“但是感觉身处一个令人愉快的地方,旁边还有很多温柔的人,又被安慰了。”
“被请吃饭就能高兴起来吗?”五条悟说,“原来是喜欢热闹的类型呢。”
“我也是刚刚感觉到,我喜欢和人们待在一起。”你说,“谢谢五条先生带我来吃饭!”
“要叫老师哦。”五条悟说,“硝子说你大概十六岁。既然要从头学起,那你就是我们一年级的学生了。”
话虽如此,他一点也没有要表现得为人师表的样子。七海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在餐厅里也坐得笔直。五条悟散漫地倚在桌边,鞋跟点着地面,一手支着下巴,看起来好像是故意和他对着干。你忍不住问他们。两个人都把眼睛部位遮盖起来,是不是和咒术师的职业有关系?
“七海海是工作习惯,我的话是担心露出脸会有太多人跑来要合影。”
“请不要听信他的胡言乱语。”七海先生说,“五条先生这么做和他的术式有关,你也能看到表象之外的事物吧?现在能从这里看出什么吗?”
你端详他们一阵。
“七海先生愿意花时间做饭,但经常用作晚饭的是切片面包。”
七海一丝不苟的表情有点龟裂:“为什么会是这一类的内容?”
“五条老师不吃冷藏过的餐点。而且是不擅长喝酒的类型。”
五条悟举起手来:“等一下,这是术式吗?这是猜的吧!”
“是直觉得到的信息啊!”你开始认真观察餐厅里其他的顾客,“那位黄色头发的先生打算离婚,九号桌的小朋友讨厌数学,吧台旁边的男服务生有四个妹妹,还有门边走进来那位黑色直发姐姐……啊。”
表情冷僻的美丽女人从你们身边走过去,加入了一个约莫是同事聚会的饭局,你望了她的背影几秒钟。
七海问道:“怎么了?”
你说:“那位姐姐会在一周后的晚上十点零三分死掉诶。”
***
这之后就很难专心吃饭了。五条悟和七海非常淡定地开始聊起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而你时不时地想去关注你们对面那位黑发女士的餐桌。当你第三次抬头向五条悟肩后望去的时候,他伸手按了一下你的头。
“你再看她就要被发现了。”他说,把一叠烤好的蘑菇推给你,然后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绷带,“放心吧,如果她离开老师会注意到的。”
“您可以看到背后的东西吗?”你震惊地说,然后一个吓人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所以才要遮住吗?”
“我觉得你在想象一些非常错误的事情。”五条悟露出危险的微笑,“不是那样的哦。”
“对不起!”
“太伤心了,明明之前还夸老师长得好看啊。”
“那只是直觉啊。” 你解释说,“就好像是用心里的眼睛看见的,所以能看见作画的颜色,但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
七海不赞同地看了五条悟一眼。然后他说道:“听起来确实是一种对咒力的感应呢,会对生活造成困扰吗?”
你在座椅上坐直,认真分辨了一下。
“两种视角混杂在一起,眼睛看到的比较多。除非是像面对五条老师那样的情况,因为太吸引人了,心里的感受很强烈,就忽略掉了现实看见的东西。”
五条悟“唷”了一声。没有发表评价。然后他笑着问道:“这个芝士年糕再来一份吗?”
你说:“好耶!”
***
你像饿了很久一样吃了一顿大餐。吃饱了就开始眼皮打架。你心里记挂着有重要的事要做,但还是抵抗不过困倦感,趴在桌边睡着了。忽然有人有力地捏了一下你的肩。你清醒过来,看见五条悟站在一边。服务生正在收拾餐桌,七海已经穿上了外套,两个人都是打算出发的样子。
“走了。”五条悟说,他侧头向前方示意一下,你看见一缕黑发从店铺门边闪过。
是那个很快会死去的女人。
你站起来跟了出去。走出店面天已经黑了。你还是那身反季节的盛夏打扮,在寒风中打了一个激灵。五条悟把黑色外套脱下来递给你。你感激地穿上了。外套太长了,和牛仔短裤齐平,看起来像某种叛逆的不良少女穿搭。
“松川琴。”在夜色里熙熙攘攘的步行道上远远跟着对方时,七海不紧不慢地介绍说。“在出版公司做编辑。是富裕家庭里的独生女,没有经济纠纷,刚刚结束一段不太顺利的感情关系。”
“这是我们吃饭时查到的吗?”你震惊地小声问,“这就是咒术师平时的工作方式吗?”
“咒术师一般不需要亲自做背景调查。”五条悟说,“我们被叫去的时候多半已经能看见诅咒,‘轰’的一下打倒就可以了。不过今天既然你这么说了,就让人调查了一下。”
“虽然我已经离职好几年了,并且下周才会正式复职,”七海说,“还是觉得需要在这里纠正一下:大部分咒术师抵达现场以后是要做调查的。此外大部分战斗都不能用‘轰’的一下来解决。请五条先生不要用自己的坏习惯误导新人。”
你问:“坏习惯是什么意思?”
七海说:“某些人输出能力过大,在祓除咒灵的时候造成不必要的财产损失。”
五条悟挥了挥手,大概是“不要在意”的意思。他像没有被打断一样继续说:“背景调查是为了合理匹配资源。一般来说,像这样贸然跟踪一个强度未知的诅咒是自杀式行为。小朋友记得不要这样做。”
“那今天为什么这么做?”
五条悟对你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今天跟来的长辈都很强嘛。”
七海叹了口气,说道:“我就先回去了。”
“不要这样嘛七海!”五条悟说,“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新生还想看看你的英姿啊!”
“明明是充满怀疑吧。”七海用冷淡的表情说着刻薄的话,“遇到你这样的指导人会对咒术师的工作产生很大的动摇的。”
“我很讲规矩了啊。为了计划外的出动还答应了额外报告。”
“我知道了。那才是要我留下的目的吧。”
这个时候商业街边的巨型钟表开始了晚上十点的报时。你站在一边,很惊奇地看见这两个人在插科打诨的对话中途毫无衔接地转变成冷静的观察者。叫做松川琴的女人离开了步行道,走进了通往新桥方向的地铁口。
你们三个跟进地铁站。正逢地铁开门下客,汹涌的人潮一下子挤得你晕头转向。你勉强才跟住了五条悟,完全不知道松川走到哪里去了。
但五条悟似乎很明白你们的目标去了哪里。他的身体在汹涌的人流中岿然不动,绷带下面的面孔像观察猎物的鹰隼一样微微转向,看起来比露出眼睛的人还要敏锐。在你艰难走近时还伸手扶了你一把。七海走到你们身后,好像是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五条悟回过头来。
“今天到这里吧。你说是晚上十点零三分?”
“是的。”你说。
“既然有这么精确的数字。大概是地铁进站的时候。”
你在拥挤的人群里感到一阵寒意。
“五条老师觉得,她是那种对着铁轨跳下去的人吗?”
“谁知道呢。”五条悟说,“也有这种可能。”
你犹豫一下,又问道:“咒术师要抓的是诅咒吧?如果我看见的事情,只是她自己的选择,和诅咒没有关系呢?”
“如果没有关系,你会想要阻止吗?”
“既然看见了,还是会的吧。”
“你确定吗?”五条悟有些冷淡地说,“这个城市里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掉。被诅咒吃掉的人都救不过来。如果没有邪恶的怪物或者恐怖力量在作祟,只是偶然看见普通人的命运,你也要一个个地全都介入吗?”
你想了好一会儿。
“五条老师,”你小声问,“七海先生说你的眼睛也和术式有关。那你看见的是什么呢?”
“简单地说,就是能看见所有的咒力和诅咒痕迹吧。”
“那五条老师看见松川小姐身上有诅咒的痕迹吗?”
“没有呢。”
“哦......”
你沉默半晌。
“心情复杂吗?”
“是的。”你说,“我想,我都不确定自己是咒术师对吧?所以这和是不是诅咒没有关系啊。就算故事里面没有坏人或者恶魔什么的,有人在我面前死掉,还是会想做点什么。”
“听起来很清楚啊。”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
五条悟笑了。他伸手揉了揉你的头发。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请老师帮忙吗?”
你震惊:“就算不是诅咒也可以帮我吗?”
五条悟:“如果是学生真诚的请求的话当然可以。”
你鞠躬:“超级真诚!”
七海站在一边叹了口气:“果然。遇到这样的指导人会对人生都产生动摇的。”
这个时候响起隆隆的声音。又一列地铁进站了。温柔的电子音开始报站台名称。门打开了。深夜高峰时间的乘客蜂拥而出。
你们三个站在离站台很近的位置。你面对着涌来的人流没有躲闪。有人凶猛地撞到你的肩,你踉跄了一下。五条悟伸手拉你。你一动不动。
他走上一步看到你的表情。你双眼圆睁,脸色苍白。
“老师。”你说,“现在出来的这些人......都是死在十点零三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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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为什么是十点零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