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邵笑无比惊诧的看着对面空空的座位时,两只畏畏缩缩的手爪子扒上了桌面。
揭晓扒着桌沿儿,试探性的探出脑袋,正对上邵笑便秘一般的表情。
“你在干嘛?”邵笑有点懵,她什么时候钻桌子底下去了?
“没干嘛啊?你不是要打我来着?”那么锋利的水梭,不躲开是傻子好吧!
“我...”好吧,邵笑承认,那的确是人该有的正常反应。
他颇为无奈的抬抬手,让揭晓赶紧从地上起来,心里想的却是刚刚那一系列,连贯有序的攻防策略。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击破首席向导的防守,还能躲过切中要害的进攻,这就是本能的力量。
“还不错,”邵笑摇着头从嘴里蹦出来几个字,很明显他不太认同这种太过于冒险的攻守方式,“林许之前也是这样被你打败的吧?”他想起了林医生离开房间时的话。
“差不多,”揭晓点头,不过她可不认为林医生好对付,相较之下还是老师好骗,稍微给了点儿暗示,就条件反射地发起攻势,正中自己的下怀。
林医生就完全相反,面对自己的挑衅完全不为所动,所以她最后只能等待突发事件带来的偷袭机会。
“那个,老师,你该不会因为这个事儿,给我穿小鞋吧?”揭晓小心翼翼的问,得意过后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招惹的都是已结合的向导,要是他们的哨兵追究下来,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呵呵,你现在才想起来,果然干什么都不动脑子的。”面对这种厚脸皮的学生,邵笑也没准备口下留情,估计以后也不会手下留情,坑她就对了。
看样子自己这亏是吃定了,揭晓默默给自己点上一根蜡烛。
“蜡烛也等你出去了再点,现在抓紧回到正题,”邵笑提醒着又开始跑题的揭晓,敲敲桌子让她集中注意。
‘不就是屏障嘛,’一句话带着嗤笑传入邵笑的脑海,‘你现在再试试看咯,看那块儿电子屏还在不在?’
揭晓‘说’完,还特意指指自己的脑门儿,满心欢喜的看着对面老师逐渐凝重的目光。
早在跟林医生对峙的过程中,她就琢磨出屏障该怎么建了,故意在这个时候才展示出来,那纯粹是为了挑衅!
她才不在乎之后会怎样,现在能逮住机会,就一定要报复回去!
哪儿能让他们真觉得自己好欺负,随随便便把她“绑”到这么个鬼地方,还用那么危险的方式。
万一出了情况,把她挂了,她上哪儿哭去。
仰仗着有屏障的保护,揭晓尽情腹诽着自己的老师,面上却表现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过再不惊,眼神里流露出的那几分得意还是无法掩盖的。
见她如此迅速的学会了高级课程的内容,邵笑也是倒抽一口凉气,心想,这回肯定是碰上硬钉子了,小家伙可以说非常聪明,悟性很高,而且在做向导这方面有极大的天赋。
况且,她的学习方式是偏向实战的,也就是说,越是迫于现实的压力,竞争对手越是强大,她的成长就越快,并且还能乐在其中。
很棘手,恐怕顺毛捋,都捋不直。
他想到这里,心里也有了新的计划,虽然这项计划是为她后期的训练准备的,但现在拿出来好像她也完全能够适应。
不过,这个小彩蛋,并不急着现在就告诉她,省的把人给吓跑了。
邵笑整整衣领,收起之前毫无结果的试探,兑现了他的承诺。
现在还不着急收拾她,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得偿所愿的走出庇护所的合金门,穿过一条灰色幽暗的通道,尽头处昏黄的应急灯下,一座合金质地的银色电梯出现在揭晓眼前。
钻进电梯,揭晓瞄着电子屏上闪烁的光芒,一路从B5闪到B0。
感情自己一直被关在地底下!
好奇心混合着愤懑之情,她闷不吭声的跟在邵笑身后,目光看似随意的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又穿过几道电子门,视线开阔起来,一间冷灰色调的大厅出现在眼前,正对面弧形的墙上,从左至右,又是一排电子门。
揭晓心里的好奇可真不是一点两点,这零号哨所,到底什么来头,就连基地都深深埋在地下,还有那一扇扇的电子门,要想进出,指纹、视网膜还有身份牌三样缺一不可。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间隙,邵笑已经验证完身份,门开了。
又是一条甬道,不过这次是倾斜向上的通路。
踏着一级级台阶向上,揭晓不自觉的有些紧张,一是因为猜到这应该是离开哨所的最后一道门,二是她已经嗅到外面飘来淡淡的腥味。
终于,最后的一道门就在眼前。
跨出门槛,头顶上是灼目的太阳,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潮湿腥咸的海风!
揭晓被眼前所见惊吓住了,零号居然坐落在一座面积不足百十平方米的孤岛之下!
说是海岛,真算起来其实就一块岛礁,脚下踩的地界,几乎全是坚硬无比的礁石,就连身后的大门,也是开在一块凸起的巨大裸岩旁侧,门外侧的那一面,似乎就是用岩层制成,合上之后完全看不出痕迹。
整个岛上除了青黑色的岩石,就只有中心区域还稀疏地生着些植被,岛屿四周净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大海。
从高空俯瞰,就像是一匹蓝色丝绒绸缎,正中心摆着一个精致的黑曜石碟子,碟子里点缀着几颗鲜翠欲滴的青豆。
好家伙,这回要是想逃,那可真得给自己插两只翅膀。
在邵笑看不见的角度,揭晓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随后收回想要往外迈的脚。
照现在的情形,逃跑计划只能暂时搁置,她毕竟只长了两条胳膊两条腿,就算能摸到船只下海,
不知道这座岛距大陆的相对位置和距离,她很大概率会在海上饿死或渴死。
稳妥起见,她只好悻然待在零号哨所,以后在另寻机会。
就在揭晓准备回身时,一股异样的恐惧感爬上心头,像是身后有一个黑影,嚯的一下擒住她的喉咙。
惊吓之余,她条件反射地猛然回头,直勾勾盯着门口站着的人影。
同样看到揭晓异样表情的邵笑,也转过头,不过他的感受却和揭晓完全不一样。
那片阴影下散发出的,是他颇为熟悉的气场,熟悉到他甚至察觉不到对方的靠近。
那是他的哨兵,沈恒少将。
‘你怎么会在这儿?’邵笑问道,其实都不用他问,那脸上的疑惑和讶然已经表明了他的疑问。
‘来看看你。’那位冷峻的哨兵,默不出声的回答了他的向导。
而这两人的小动作,却完全被揭晓过滤掉了,她现在全身的肌肉紧绷,本能的抵抗碾压而来的冰冷气息。
“三十公里。”
好一阵沉默之后,站在阴凉处的人发话了,很明显对象是精神高度紧张的揭晓。
突然的开口,把揭晓吓得不轻,首席哨兵果真不一样,那种倾轧全场,藐视一切的气质,足以令她胆寒。
“什么?”不过,怕归怕,揭晓还是问出了口,这没头没尾冒出个什么三十公里,肯定不会是在介绍岛礁的海岸线长度。
“三十公里负重跑,”沈恒很有耐心的补充道:“中途不准休息,跑完再去吃饭。”
“什么!”这是跟她有仇还是怎么地,初见面就要罚她负重跑?
“四十。”
这回揭晓不说话了,闷着头大步流星的往回走,路过沈恒的时候,连头都没抬一下。
真特么憋屈!
虽然早有预料会被老师的哨兵整,可对方从头到脚散发出的不屑,着实让她很是不爽,颇有种还没上场较量,就被人看扁的挫败感。
不就是个哨兵,揭晓心里念叨着,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就算没人罩,也照样活得好好的,所以,不怕被欺负,以后有的是机会报复回去!
一言不发的跟在一位女性哨兵的身后,她在揭晓和沈恒对峙的时候,就站在他的身后,直到沈恒下达了命令,她便在后面招手示意揭晓跟着她。
电梯间里,揭晓思忖完日后报复的事项,便抬头观察起给她领路的女哨兵。
哨兵里鲜少有女性,而且她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一副中性的打扮,唯有眼前的这位,看起来那么与众不同,浅棕色的长发,在后脑勺绾了个杏髻,姣好的面容,左眼角生着一颗泪痣,像是精心点缀上去的一样,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此刻笑意盈盈的看着揭晓。
“操场在B2层,”她忍不住揭晓直白的眼神,开口提醒她:“这里挂了星星的向导,最好别去招惹。”
看到对方指着肩膀上的肩章,揭晓这才收回神,稍加思索,明白了,感情人家是在提醒自己,哪些是已结合的向导。
这一善举赢得了揭晓的好感,也勾起她的好奇心。
电梯还在下行,她抬起头从斜后方,偷偷打量着前面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女哨兵。
“我叫揭晓,你叫什么?”
“...张悦。”
与揭晓的热情和好奇相反,对方似乎对她并不感冒,甚至刻意忽略了她表示友好,而伸出的右手。
讪讪地收回手爪子,揭晓有点儿郁闷,原以为相同的性别,有利于缩短和陌生人之间的距离,可事实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对,她转念一想,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张悦...张悦!
林医生的哨兵!
好吧,难怪人家会如此冷淡,感情是自己手欠,招惹了首席向导不够,还驳人家次席向导的面子,这下可好,报应来的比闪电都快。
就在揭晓脑子里还想七想八的时候,电梯适时的停了下来。
“操场到了。”
张悦回头,对揭晓笑了笑,先一步走出了电梯间。
小心地收拾好情绪,揭晓跟着走进了操场。
不得不说,这个地下基地的面积还是挺宏大的,标准半圆式田径场跑道,400米一圈,五层楼高的天花板上,全部是太空金属支撑构架,环状的弧顶镶嵌着数百架高能聚光灯,强光照射下,整片操场都如同白昼。
操场内环伫立着数十根合金钢架,稳稳地支撑着六层楼高的穹顶,上面黑色的吸光涂层,很好的过滤掉聚光灯的反光,更显得整个地下操场的空旷庞大。
站在跑道的一隅,巨大地下空间的压抑感,让揭晓觉得自己就像匍匐在椭圆形金属托盘的边沿。
而整个场地空无一人,更加剧了内心的孤寂和压抑。
“是不是有些可怕,像是被鲸鱼吞进肚子里?”张悦问道,手里提着刚从装备室里带出来的负重装备。
“的确,不过不怕塌方和海水倒灌么?”揭晓收回在穹顶逡巡的目光,这样浩大的工程,给人带来震撼的同时,也不禁令人担忧。
毕竟是在海底,建造共振效果如此优良的空间,就不怕大家一起跑步给震塌咯?
“呵呵,这个就不是你我担心的了,既然选在这个地方,建造这种规模的基地,自然在安全性和隐蔽性上有充足的考量。”
张悦没有多做解释,她只觉得这新人颇有些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意味。
说完,她又补充道,“喏,背好负重,快点开始吧,现在是下午两点半你要是能早点结束,说不定还能赶上晚饭。”
听到这儿,揭晓顿时蔫了,也不再考虑共振的问题,脑子飞速的计算着,四十公里她最快要几个小时搞定。
至少要四个小时。
晚饭八成是没希望了。
她悻悻然地接过装备,简单的热身后,开始了漫长的罚跑。
然而,惩罚对于她来说,并不会起到相应的惩戒作用。
在环形跑道上孤独溜圈的揭晓,脑子比腿迈地还勤快,飞速算计着今后对老师的“报复”计划。
甚至脑洞大开的想,说不定哪天把首席哨兵惹毛了,自己就能名正言顺的被扫地出门,那可是重获自由的绝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