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男人的眼神太过灼热。
温棠攥住他衬衫的指尖微颤。
背后是冰凉的墙壁,身前是男人卑微的请求。
她退无可退,只能迎难而上。
爱情什么的她不懂也不想懂。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温棠,从来没有人爱过她。
亲情、友情以及爱情都与她无关。
直到在实验室中遇到了还是一团数据的玄嚣。
她才算是真正拥有了一个朋友。
对待感情上的事,她实在算不上擅长。
但不管是什么感情,在这个时代都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身上。
因为,她始终都是要回家的。
既然最后的结果总是不尽人意,还不如就直接将开始的机会扼杀在摇篮里。
少女垂眸,下意识地回避着他的目光。
正在准备合适的措辞时,却听到门外的敲门声。
“主子,已经抵达神殿了。”
忍了好久祁凉才过来敲门。
主要是军舰一进入神殿的势力范围之内就会被捕捉到。
现在神殿的四位长老都在外头。
主子要是再不放人的,估计这四个人就要冲进来了。
要是看到那啥少儿不宜的画面,那不就直接生米煮成熟饭了嘛。
嗯?
突然感觉这个主意还不错。
祁凉眼睛一亮,心里暗戳戳有了想法。
不过休息室内始终都没有传来陆宴的命令。
看样子应该是还没完事。
得了,他又得去应付外头那四个活爹。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温棠稍稍回神,目光郑重又认真地看向他,
“陆宴,你是个好人,但我不喜欢你。”
无论怎样,他都帮助过她。
如果有机会,她会报答他的。
但是感情这种事,注定了是没有结果的。
长痛不如短痛。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般,陆宴低下头。
任由杂乱的发丝将他的眉眼遮挡住。
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不堪。
而温棠也很轻松地就挣脱开了他的桎梏。
正准备要离开时,却听到身后传来男人微哑到像是哽咽的声音,
“不喜欢我的话,是因为你有了其他喜欢的人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是他不够好,还是因为当初他骗过她?
少女轻飘飘的一句话,击溃了陆宴数十年伪装的盔甲。
他以为他已经无坚不摧了,任何事情都无法打倒他。
甚至就连感情都可以用利益来算计。
在名利场中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上位者,最终拜倒在了少女的裙摆之下。
并且,输得一败涂地。
“没有别人,我只是……”
重重地吐了口浊气,温棠一时间也组织不好语言。
最终只能化为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男人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
像是雕塑般,用痛苦来切割着他的血肉和神经。
他有过被拒绝的设想,但一想到会被拒绝。
陆宴就会下意识地选择逃避。
甚至有时候还会自欺欺人。
但当他以为她有喜欢的人时,脑海中那些阴暗的想法顿时涌现。
把她囚禁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让她只能成为自己一个人的伴侣。
哪怕她喜欢别人,他也要强求。
问他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那只能说因为后来者又偷又抢还死命地挖墙角。
反正他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磨合。
就算是互相折磨,也好过他看着她去选择别的男人。
他认定的人,死也不会放手。
说他偏执也好,病态也罢。
但正是这股坚韧到扭曲的执念,才会支撑着他从一个被放弃的家族弃子成为一名合格又嗜血的掌权人。
不过幸好,她没有喜欢上别人。
也就是说,他还是有机会的。
“没关系,我可以等。”
像是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男人缓缓直起僵硬的身体。
目光坚定地锁定着面前背对着他的少女。
“如果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呢?”
说到这儿,温棠也是有些急了。
这人咋咋都挺好,怎么就是那么轴呢?
而且狐狸这个物种不是挺聪明的嘛?
咋陆宴就像是要在一颗树上吊死也不肯挪窝呢?
少女急匆匆地转身,却正好撞入男人那双快要碎掉的茶色双眸中。
一时间,她有些怔愣住了。
男人的五官无疑是极为优越的。
即便是放在现代社会也是格外出色。
可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条被抛弃的修狗。
小心翼翼地不敢靠前,生怕会惹她厌烦。
只能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茶色的瞳孔中布满着雾气,一眨眼,泪珠就掉了出来。
从他的脸颊滑落,顺着下颌滴至裸露的锁骨处。
最终隐没于衬衫的衣领。
“不是,你别哭啊。”
第一次见这样的陆宴,温棠顿时手忙脚乱。
可就在她开口,然后向他走来时。
陆宴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怎么止都止不住。
温棠正想着用手替他抹眼泪时,猛然发觉这个动作似乎有点过于亲密了。
可正当她准备收回手时,手腕却被男人握住。
他低着头,眼眶红红的,任由眼泪滴落至她的手背。
“对不起棠棠,我只是太难受了……”
陆宴的嗓音哽咽得不像话,委屈可怜得像是只流浪犬。
卑微地祈求着过路少女的怜惜。
他想要靠前,想要触碰着她,却始终踌躇犹豫。
“棠棠不喜欢我没关系的,我想陪在你身边,这样,可不可以?”
像是挣扎着最后的奋力一搏,陆宴的语速有些快。
生怕她会丢下他不管似的,乞求着,祷告着。
那种破碎的小心神态像是针扎在温棠的心脏般。
这样一个骄矜尊贵的人,在她面前居然会自甘轻贱。
本来,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叹了口气,温棠无法忽视手背上的灼热。
也无法真正做到冷漠离开。
她像是哄孩子般,主动拥抱着他,掌心轻拍着他的后背。
“可我的家不在这里,你这样毫无保留的付出感情,到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即便是这种情况下,温棠还是将其中的利害抛出。
在她的印象中,陆宴无疑是沉稳冷静的。
她也相信,他会做出一个最利于他自己的决定。
可没想到,这人就跟撞上了南墙似的。
到死也不回头。
“没关系,我只是想要守在你的身边。”
重新如愿以偿地将少女拥入怀中。
男人狠狠地嗅着那股熟悉且令他痴迷的馨香。
薄唇悄悄弯起,眸色中哪还有什么委屈可怜。
不过都是想要求得她怜惜的手段罢了。
*
“里头这俩人干什么呢?咋还不出来?”
“你别挤我,我还没听清楚呢!”
“听声音像是抱一块了,下一步就得亲亲了吧?”
“难道这位才是圣女冕下最近的新欢?”
四位长老齐聚在休息室外偷听墙角。
你扒拉我一下,我扒拉你一次的。
看得苦生一阵无语。
最后还是他率先敲了门,可还是没人应声。
而刚落地的普佐见那艘陆氏的军舰始终没出来人。
径直就踏了进去。
不过他毕竟是流浪者的人,祁凉虽然有心阻拦。
但打不过。
毕竟这里还是神殿的地盘,他们也不好闹得动静太大。
所以只能放任普佐畅通无阻。
“我家乖宝儿呢?”
见人都聚在休息室外,普佐拧了拧眉。
总不能是这门坏了打不开了吧?
“谁?”
四位长老一齐转头,都有点懵。
也没听说过流浪者的魁首结过契啊。
“你们神殿的圣女啊。”
说到这儿,普佐满脸的骄傲。
那架势恨不得是让全世界都知道他跟棠棠的亲密关系。
虽然这层关系棠棠并没有承认。
但没关系,追老婆嘛。
那就得脸皮厚加不要脸。
“啊这……”
四位长老互相对视了一眼。
随后看向普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的可怜。
这小子长得不错,精神力也算翘楚。
就是头上带点绿。
不过没关系,能被他家圣女渣,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怎么了?”
见这些人的表情奇奇怪怪的,普佐也没搭理。
径直就走上前,去扭动着那个门把手。
反正这是那只臭狐狸的军舰,弄坏了正好。
谁让他占据了棠棠那么长的时间呢。
刺耳的□□声响起,门被推开。
几位长老都是抻着脖子往里头看。
但是啥也没看着,少女被高大的男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陆宴宽阔的背影。
“你们,在做什么?”
就算是普佐再迟钝,此刻也知道他们两人的姿势很暧昧了。
当即就冲了上去,一把将陆宴给拉开了。
神马东西呀就抱着他家乖宝儿不放?
要点脸吧!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被打扰到的陆宴神色极为阴郁。
只不过是有温棠在,他才隐藏着怒意和狂躁。
“随意闯入陆氏的军舰,魁首大人想好后果了吗?”
这些年来,各方势力井水不犯河水。
在神殿的斡旋下,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可现在,陆宴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或许,他和君尧的交易可以再继续深入下去。
“你想开战?可以啊,我随时奉陪。”
男人最懂男人了。
陆宴的那个眼神满含杀意。
看来向来冷静自持的陆氏家主也有这么冲动的一面啊。
两人相互对峙着,眼看着就要完全失控。
四位长老连忙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吃瓜。
开玩笑,这可是历史**件。
作为亲历者那不得好好拿笔记本记下来啊。
不过他家圣女呢?
四位长老看了一圈,这才看见自家圣女也捧着个瓜蹲在那看戏。
就……还挺接地气的。
俩男人还搁那吵吵,幼稚得像个中二小学生。
话题也渐渐转移到了温棠的身上,吵得面红耳赤的。
“棠棠她不喜欢你,你趁早离她远一点吧!”
普佐不耐地翻了个白眼。
“呵,她不喜欢我就喜欢你了?”
陆宴冷笑,胜券在握。
“当然了,棠棠昨天还教我用餐具了呢,陆总应该是没有这个待遇吧。”
普佐笑得贱兮兮的,猛戳他心窝。
昨晚餐桌前他突然离场,不就因为棠棠只是把他当朋友么。
连一丁点的暧昧都不给。
啧啧,这狐狸混得也不怎么样啊。
“是没这个待遇,不过刚刚阿棠主动抱了我,还安慰了我好一会儿,这才耽误开门的时间了。”
陆宴回敬了他一个笑容。
只是那双茶色的眸子中像是淬了一层腊月的寒冰。
皮下肉不笑,说得就是他。
“不过是抱了一下而已,有什么好炫耀的,哼。”
话虽这么说,可普佐心里都快嫉妒死的。
这只臭狐狸有什么好抱的?
又骚毛还厚!
“确实,比不上某人什么都没捞着。”
陆宴眯着眼,像是只斗赢了所有情敌的公鸡。
要不是把半兽态给收起来了,他那九条尾巴都得翘到天上。
“那再怎么说棠棠心里也是有我的!”
不停地给自己找补,顺便再来一波自我Pua。
普佐暗自点头。
棠棠心里就是有他的,不然她为什么昨晚还那么有耐心地教他使用餐具。
还不是因为她心里有他!
“这话你自己说出来,自己信吗?”
瞥了一眼他那副底气不足还偏偏要逞能的样子。
陆宴嗤笑了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信啊。”
普佐即答。
主打地就是个油盐不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反正棠棠他是追定了,打死也不松手的那种。
自我Pua算什么,要是棠棠喜欢。
他能把自己都给改造成个恋爱脑。
温棠:???
如果这都不算恋爱脑,那王宝钏的十八年野菜都算白挖了。
“你说再多都没用,棠棠没跟你结契,那我就还有机会。”
普佐难得地一针见血指出问题。
不过就算是棠棠跟那只狐狸结契了。
那也不代表她只会拥有一个兽夫啊。
反正他们各凭本事呗。
“不,你没机会了。”
陆宴咬牙,罕见地死缠烂打。
“我有!”
普佐高声反驳。
“你没有!”
陆宴的声音压过他一些。
“我就有!”
普佐开始扯着嗓子喊。
“没有!”
“有!”
“就没有!”
“就有!”
……
等到俩人吵得嗓音都冒烟的时候,才猛然发觉整个休息室就剩他俩这山炮了。
至于这场争吵的主人公温棠,早就跟着苦生和四位长老离开了。
“真的不用管他们吗?”
苦生表示有些担心。
倒不是害怕这俩人会受伤。
就是万一弄坏神殿的这些砖砖瓦瓦可就不好了。
“没事,他们打不起来的。”
那架吵得也就是小学还没毕业的水平。
温棠没去管他们,只是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乱。
但很快,她就没有精力去纠结这些情情爱爱了。
继任典礼即将开始,神殿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她去处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