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简游光惊了,他没想过坑人会这么顺利,苦主居然还面带笑容地夸他。
友善亲戚贺知惊了,他没想到从前畏缩的大表弟,如今竟然招摇的睁眼说瞎话。
诗会主持人简开榆惊了,他没想到二哥简游光指鹿为马不怕打,最后还真被他忽悠成了。
最惊悚的就是荀择术了,他听说苏无倦今天要去贺府赴宴,根本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他。
一群惊讶的学子中,总有那么一两个与众不同的。
李达于一片寂静中率先出声:“苏无倦,你要出风头,也要看清场地,别一不小心出过头,被风折断了腰。”
“我腰好得很,不劳有才兄操心。”苏无倦和善地冲李达笑了笑,“李兄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荷包空没空吧。”
李达不小心撞坏贺求的砚台,被逼得四处借钱才将债还清,这会儿正是囊中羞涩的时候。
苏无倦这话一语扎心,让李达恨他恨得牙痒痒的。
跳蚤闭嘴了,苏无倦汇聚全场学子目光,嘚瑟地开屏道:“承蒙天公作美,第一朵金莲落入我手,衍听不才,即兴作诗一首,还请荀夫子赐教。”
不知情的人小声问“荀夫子是谁”,苏无倦当作没听见。
他扫了眼池中红莲,当众开撩。
“墨池化梅水春香。”
荀择术避开苏无倦看过来的视线。
“翠荷托莲金秋亮。”
苏无倦扯下一片莲花瓣放入莲灯中心。
“寒来暑往心不变。”
苏无倦将掌心莲灯放入水池中。
“为君飘落——”
苏无倦对着荀择术的方向轻轻推动莲灯,“满庭芳。”
“好!好诗!!”
林赋第一个鼓掌称赞,“当真是一首好诗,不愧是苏兄,诗才一如既往的惊人。”
“苏兄称贯之为夫子,难道如此好诗,”林赋难掩激动地追问,“是他教你作的吗?”
怕苏无倦乱讲,荀择术抢先回答:“曾为苏公子讲过一段时间经书,作诗之事未曾提过,如此诗才,应是苏公子,本就天赋出众。”
虽然小桃花说的不流畅,但苏无倦表示,他还是美到了。
林赋正想开口感叹,李达却阴阳怪气地嘲讽道:“苏无倦看着也不像是出口成诗的人,莫不是早就请人代笔写好,就等着今天过来扬名吧。”
“我看你也不像缺钱的人,”苏无倦挑眉反问,“你缺吗?”
李达咬牙切齿地说:“不缺!我——”
“不缺就好,我缺。”苏无倦打断李达抢话说,“有才兄能大发慈悲借我点钱吗?”
不借就是不慈悲,借了李达也拿不出,左右都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对于这种没有眼力劲的脏东西,苏无倦不介意让他变得更丑一点。
“苏兄若是手头紧张,我这边倒是略有薄钱可助你解困。”林赋脑子一抽,光想帮人却忽视了现场气氛,话一出口他便知道多余。
说出去的话不能撤回,林赋假装搜了搜衣袖,补救道:“不巧,身上忘带银子了。”
“苏兄若是不急用,诗会后,我再回府拿钱给你。”
李达嘴角抽搐很想骂人但又不能真骂,没等他高兴完林赋解围,又被苏无倦一副“我很急,急着需要有才兄大发慈悲”的姿态给气到了。
他脑子混乱,愤怒地脱口而出:“你急也没用,我身上没钱!”
简开榆好心道:“苏兄若是急用,小弟房中略有积蓄,或许能帮得上忙。”
苏无倦自然不会要简开榆的钱,不等他开口拒绝,他那一看就很讨厌的二表哥说话了。
“读书人谈钱多俗。”贺求端着深明大义的样子教训道,“表弟若有需要,私下找我说便是,何必在人家诗会上张口要钱。”
“简家虽然富裕,却也不是你白拿人家钱财的理由,你这般乞讨姿态,着实令我心痛。”
“怎么就白拿了?我兄弟说的明明是借!”
简游光扔下果壳,激情回护:“他借的是李达又不是你,你帮他急什么?”
“简开榆你也是!有没有脑子啊!”
简游光转头又骂,“我兄弟好心给李达一个宣扬美名的机会,你没事瞎掺和什么!”
“看看你惹的事!”
简游光拍桌怒喊,“非要硬塞钱,害我兄弟被蠢人冤枉!”
“你是不是瞧我不顺眼,故意给我兄弟下套让他难堪!”简游光说着说着有点上头。
“二哥。”简开榆白着脸道,“我并无此意。”
“有点过了啊兄弟!”
苏无倦看戏变成戏,无奈地将半坐起来的简游光按回去,笑着对大家说:“子元喝醉了,把自己当戏里的豪侠呢。”
“诸位继续,我带他下去醒醒酒。”
简游光被扶着往外走,还懵逼问:“你不参加诗会了?”
“已经看过了,咱们去找画师看画吧。”
苏无倦对忧心望过来的简庄元颔首告别,将闷闷不乐地简游光带离诗会。
“你怎么回事?”
苏无倦松开能走直线的简游光问,“才喝两杯果酒就不分东南西北了?”
骂骂李达贺求就算了,看着也不像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怎么还调转枪头对外攻击自家人啊。
简游光单手抹脸,恢复正常后,他说:“对不住啊兄弟,发挥失常,没帮你骂回去。”
“小事。”
苏无倦好整以暇道,“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吧。”
害我错过荀夫子的表演,你小子最好不是单纯的酒后脑抽。
简游光沉默片刻,说:“我就是讨厌看见他一副无辜添乱的样子,一时没忍住就怼了两句。”
厌恶从来不会没有缘由,简游光和简开榆的矛盾,还得从他们的爹简钱说起。
简钱原本是个货郎,甜言蜜语娶了独身女简游光的生母,靠岳父支持逐渐将生意做广做大,最后成了禹州首富。
有了钱后,简钱又开始在意名了。
简钱希望儿子可以读书科举当官长脸,帮他洗去满身的铜臭味,为此还娶了秀才女儿章雅为妾,想着给家里添点书香气。
可惜简庄元十岁还记不住论语,二十了还考不中童生,夫子也说他不是读书的料。
眼看大儿子科举是没什么指望了,简钱就给他娶了一个首富嫡女,给了他几间铺子让他练手。
随后,简钱又将期望放到二儿子身上,这回他想着名字取得太高调不好,就给简游光取了个目的隐晦的名字,寓意“高中游街,光宗耀祖,风光无限”。
大概是名字低调不招人恨了,简钱期待的二儿子从小就机灵,还比他哥会读书。只可惜简游光骨子里就不喜欢读书,一让他认真读书他就倒头睡觉,十岁时更是书没读两天就气跑了夫子,还被夫子告状骂“顽劣不堪,无法再教”。
打骂不听妻子还溺爱护着,简钱快被这个聪明不上进的二儿子给气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简钱看到了小小年纪就知书达理的简丹锦,忽然醒悟秀才女儿教的孩子一般比较懂事好学,于是他又将目光放到了年仅六岁的庶子简开瑜身上。
开榆、开榆,榆木也得给他开窍!
怀着这样的想法,简钱终于如愿了一回,简开瑜十岁就考中了童生。
简钱很高兴自己这回终于取对了名字,秀才女给他生了个会读书的儿子,他这当官爹的愿望可算是有机会实现了。
说庶子当官也不好听,简钱便对外将简开瑜记在正妻名下给他嫡子身份,对内却还是让章雅教养他。
不久后简游光生母病逝,简钱顺势把章雅扶正,还想让她帮着管管年龄十四还有的救的简游光,希望二儿子的好脑瓜还能用到正途上。
简游光自是不会如他所愿,甚至还转头跑去赌坊玩耍,气得简钱当众骂他:“你弟弟十岁就中了童生,你都十五了!还整天就知道招猫逗狗不思进取!”
“你娘从小在赌坊长大,没想到生的儿子也都不是读书的料,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说完,简钱踢翻竹筒,踩死简游光养的蟋蟀。
简游光对此愤怒反击:“我娘在赌坊长大连骰子都没摸过,你倒是了不起,有本事别靠着我娘的赌坊起家,到头来又嫌弃她不识字没有秀才当爹啊!”
“都说儿子像父,我要不会读书那也是随你!”
简钱拒不承认,拂袖而去。
气话说完,简游光觉得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娘从小就疼他,不能让他爹找到借口怪他娘,让她死了都不能地底安生。
为此,简游光捡起床底落灰的书苦读,成功地在他十六时考中了童生。
简钱对此乐见其成,并兴高采烈地安排他去云锦书院读书。
童生只是为他娘争口气,不喜欢读书的简游光故意没考进书院。
简钱深知二儿子的心思,暗地里花钱将他塞进了书院,就想着让圣贤气感染他变得好学继续科举,好给他的官爹梦多加一层保障。
简游光当然不会委屈自己让他爹开心,天天逃课不说,他还整日往铜花赌坊跑。
知道二儿子管不住,简钱便歇了心思,干脆让他自生自灭,并发狠话说:你个逆子不肯好好读书,也别指望我会帮你打理赌坊!
“所以你经营赌坊,是想向你爹证明,你自己能行?”
听完简游光的倾诉,苏无倦问:“但这和简开瑜有什么关系,他想抢你赌坊还是抢你家产?”
“他一个书呆子懂什么经商!”
简游光大方地说,“怎么说他也是我简家人,我爹要给他钱我没意见,只要别少了我哥那份就成。”
苏无倦打趣道:“不能少了你哥的那份,能少了你的那份?”
“我的那份都给我哥,我有我娘留给我的赌坊就够了。”简游光豪气地说,“凭我的聪明才智,他简钱能当首富,我简游光还能比不过他?!”
苏无倦对他竖起两个大拇指,问:“那你对人小朋友意见那么大干吗?”
虽然刚刚成年且只比人大四岁,但在苏无倦一个开荤的成年人眼里,简开榆那种年少率真的矮个子都是小朋友。
“你是不知道。”
简游光一言难尽地说,“那小子每次站出来为我说话,都会害得我更加倒霉。”
“关键是他还蠢不自知!”
苏无倦好奇:“展开说说?”
倦倦即兴作的诗,是根据白居易的一句诗编的,有人联想到“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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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诗会现魅勾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