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毕馆长真是如他所想的那位,这个“建国后不许成精”,建的是哪个国?
按说眼下这情形,甘文不该好奇心这么重,可他就是内心活动太丰富了,这臭毛病和他晕酒的臭毛病一样,是顽疾,怎么也改不了。
袁枚见他不断的瞥向那幅字,心里的疑问简直就快写到脸上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甘,你要问什么一次问个明白,憋着不难受么。”
甘文憋了一会儿,也确实憋不住了,指指那幅字,道:“馆长真有这么厉害?”
说不许成精,就不能成精了?那袁枚几个人又是怎么回事,这不都成精了。还是他把建国这两个字的含义理解错了?
“那倒不是,只是馆长运道太好了……”袁枚见甘文终于问了出来,聊兴也跟着来了,自个儿拉了把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下,从口袋里摸出巴掌大一瓶酒,拧了盖子抿一口,美滋滋道,“还记得我跟你讲的古吧。”
甘文一愣,慢了几拍才想起来袁枚讲过的珠联璧合的故事,然后又慢了一拍,才想到朱侯随,朱侯随朱侯随,可不就是随侯珠么,这么说馆长大人他真就是和氏璧,也就是传国玉玺啊。
袁枚又抿了一口酒,道:“你知道古董要怎么样才能成精吗?”
甘文的脑子里一下子就掠过了各种各样的民间传说,什么黄大仙啊,狐狸精啊,大部分来自聊斋,于是小心翼翼道:“天材地宝?日月光华?”至于什么吸人精吃人心的,太血腥了,他不想提。好吧,他也不敢提。
“噗……”
袁枚喷酒,秦士勇低声闷笑,陶歌莞尔,宋慈最不给面子,笑得在地上打滚。甘文恼火的戳他的脸,猜错了也不用笑成这样子。
宋慈被戳得不高兴,冲甘文吐舌扮鬼脸,道:“古董又不长嘴,能吃什么天材地宝,还有,古董大多都埋地下了,没埋的也不是在柜子里就是在盒子里,还日月光华,哥哥你也不用用脑子。”
甘文:“……”
被个小娃娃指着鼻子说没脑子,也够丢脸的了,但一想这个小孩子其实是个老古董,论年纪不知道能当他多少辈儿的祖宗了,甘文瞬间就心态平衡,还学着古装剧里的礼节,冲宋慈揖揖手,道:“那就请小祖宗指教了。”
宋慈被他逗得乐不可支,又不忘装出老气横秋的态度来,背着手来回踱两步,昂着小脑袋道:“你别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传说,都是不懂行的人乱逼逼。老实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不管是成精成妖成神成鬼,无非就是两个来处,一个是天命所成,一个人心所向,像咱们馆长……”
他下巴往那幅字的方向一别,道:“瞧见没有,祖龙大帝亲手刻的受命于天,他就这运道好到爆,朱王爷眼红得都快冒绿光了,可也只能眼红馆长的运道,身受天命,又集人心于一身,偏偏还是他喵的是最大块的公章……哦,你想想公章的作用,就知道馆长为什么能写这幅字了。”
宋慈说着说着语调就变了味儿,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甘文却听得有点云里雾里,倒是最后那个比喻听得相对明白些。公章嘛,甭管是哪里的,出个文件,签个合同,那不都得加盖公章才有法律效应,搁在馆长身上,就更好理解了,都说皇帝金口玉言,写个圣旨那也得加盖玉玺才能颁布天下,没有玉玺那就叫假传圣旨,有了玉玺,这圣旨哪怕不是皇帝颁布的,也没人能说它是假的。
所以,馆长写个建国后不许成精,往上再盖个戳儿,那就是真得不能再真的圣旨。只不过,这圣旨能阻止古董成精?
宋慈这时候又一掀衣服,露出戳在他腰上的印,道:“瞧见没有,盖上这个,就是馆长允许我成精了。”
甘文一时没忍住,脱口道:“那你之前是非法成精呀。”
宋慈的脸蛋一下子就黑了。
袁枚再次喷笑,道:“还真让你说对了,这小子之前就是非法成精,他的本体有“宜子”之喻,多子多福一贯是咱们国人的传统,人心所向没跑儿了,再加上最近国家不还正式开放二胎了吗,国家政策也是天命的体现,这就是他的机缘,集人心信念于一身,又得了点儿天命,真正是赶上了好时候,所以能抗得住馆长的压制,一下了就化了人身,不过也就是偶尔变个小孩子瞎跑跑,长不大的,现在有了馆长这个戳儿,倒是让他转正了。”
让袁枚这么一说,甘文就更明白了些,原来天命在身、人心所向是这个意思,这么一说,馆长果然是运道好到爆,本体就是传国玉玺,简直可以说他就是天命本命了,至于人心所向,那就更不需要多解释,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是多少人的毕生所愿,可以说是个人就都做过这样的美梦吧,传国玉玺可不就是天下权的象征,历史上的朝代交替,新朝取代旧朝的第一件事,不是杀尽前朝皇室,而是先找传国玉玺,足可见传国玉玺的重要性。
“那你们几个,都是馆长允许成精的?”甘文瞅瞅袁枚、秦士勇和陶歌,想了想,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那朱王爷他呢?”
“咱们几个当然没问题,都在编制内。”袁枚拍拍胸口,一副我有编制我骄傲的表情,但提到朱侯随的时候,就一副头疼牙疼全身都疼的样子,“记得我说过的吧,是随侯珠最先发现馆长这块宝的。”
甘文若有所思,这么说随侯珠比馆长还更早成精,那么建国后不许成精,自然管不到随侯珠的身上。也对,传说中,随侯珠是随国国宝,被随侯随身佩带,后来楚国灭了随国,随侯珠就被楚王带在身上,成了春秋战国时期名闻天下的珍宝,有没有天命他不知道,但人心所向肯定是有的,毕竟在那个年代,又没有媒体,又没有网络,能名闻天下便是靠着珍贵二字,自来最能动人心的,除了权,就是财,馆长代表了权,朱王爷可不就是代表了财,通通都是人心所向的终极目标啊。
一想通这个,甘文再看袁枚几人时,就有所领悟了,袁枚的本体是个元青花梅瓶,说起来是老值钱了,但这个值钱基本是被人为炒出来的,含有水分,何况还有朱王爷珠玉在前,肯定就跟财富无关,应该是酒吧,喜欢喝酒的人数不胜数,酒文化也是国朝的一大特色,元青花梅瓶里头就装着美酒……呕,这么说袁枚每次拿出来请人喝的好酒,都他妈的是从他的肚子里的倒出来的啊。
越想越恶心的甘文赶紧转开念头,盯着陶歌不住的看,酒不离色,色不离酒,陶歌的本体是歌舞陶俑,毫无疑问她代表的就是色,漂亮女人哪个不喜欢呢,绝对的人心所向,就算同样是女人,也总希望自己能长得更漂亮点。
至于秦士勇,大概就是武力吧,据说兵马俑是完全仿照秦军制造的,祖龙大帝横扫**,靠的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秦军,秦军两个字,就是强大的武力的代表。慕强,也是人性里的一大特点,是个人,就都对强大有向往,虽然这个强大并不一定就是指武力,但毫无疑问,武力绝对是强大的最具体的体现。
摸清了这些古董的底细,甘文心里最后一点不安都消散了。说是古董成精,但是和传说里那些妖精不一样,不吸人精血也不吃人心,眼前这几位,与其说是妖精,还不如说他们就是人心在这个世界上的映射,是人心**化成的实质,说白了,他们和人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