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很疲惫,但高明一直都只能进入浅眠。胸口隐隐作痛,丝丝缕缕的憋闷让他放不下心去睡熟。
看样子陈贤也没睡着,高明感觉到他的手臂偷偷摸摸从自己身下撤走。
没多久,有什么冰冰凉的东西被从领口塞进了腋下,高明睁开眼。
“吵醒你了?我觉着你有点发热。呼吸这么重,哪难受吗?”那人低声问着,打开了床头灯。
“不是发烧,这就是……”高明眨着眼睛看他,后半句不言而喻,他没说下去,而是忍着难受傻笑了一下。
“嘿嘿?”陈贤难以置信地重复。
他当然明白高明什么意思。昏黄的光线照得这人脸颊绯红,亮晶晶的双瞳也早就勾得他快要克制不住。
忍了一夜了,但陈贤思来想去还是不敢碰他,没想到他先提出来了。
“哥,我也是男的,你不用忍着。”
自己的**原来这么明显吗?陈贤被他这句话羞得也涨红了脸。
“我才刚洗完不久……应该……还是干净的吧……”高明移开了视线,声音落寞。
“别这么说,高明……”陈贤怕自己的犹豫又让他多心,立刻对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陈贤本是站在床边的,这个吻到深处的时候,他已经俯撑在了床上。
身下的人正迷离地与他对视,眼神里的温存像一片盛夏时节的大海,温暖的粼粼波光围落全身。
陈贤再也伪装不下去了,曾让他那么怕的病弱身躯,现在却使他**焚燃。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面对着的,还是那个年少时的挚友,是那个健全的高明,是那个他愿意为之赴险、愿意付出一切去保护的人。
踢走被子,他一把就拽下了高明的睡裤,拎起尿管小心摆向一边。
温柔地拢起那一双细腿,陈贤将他缓缓抱进怀里。
高明不舒服,没忍住疼,吟喘了两声,反倒激得陈贤更把持不住。
他的眼瞳美得像宝石,陈贤想用自己的泪滋润他。
想要咬破自己皮肤,好给他苍白发青的唇上添一点血色……
脸贴着脸,耳鬓的发丝和软胡茬相错,陈贤情不自禁,把那个连睡梦里都会呼唤的名字一遍遍用最深沉的声音重复……
十指相扣,他一点点、一点点深入、生怕莽撞伤到他脆弱的爱人。
耳边的呼吸声愈发急促起来,陈贤把动作放得更轻更缓,却换来身下人更严重的痛吟。
“呃……呃啊……嗬呃……”
高明爱抚着他的手,也突然停下了。
察觉到异样,陈贤立刻停住一切动作去看他。竟见那人表情异常痛苦,大汗淋漓,左手死死揪着睡衣领口。
“怎么了?高明!高明!”陈贤吓了一跳,一手提起裤子,另一手慌忙去摸手机,嘴里不断叫着他。
又是AD吗?
真的不该碰他的!该忍住的!
一万个后悔的念头冰雹一样砸在陈贤心里。
急救中心的电话接通了,他慌乱得都忘记了要说广东话。
几句话的功夫,高明开始咳嗽。本就喘不上气,咳嗽更加重了胸痛。
他心里有事,一边咳,一边竭力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哥……救我……我……还不想死……”
“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陈贤的话还没说完,那人的情况就急转直下,没什么力气的咳嗽居然喷了些血沫子出来。
“高明!!”陈贤惊呼着扑过来把他抱住。
好像血咳出来反而让这人恢复了些清明,他惊慌得双眼都失了焦,双臂交在胸前颤抖,一手下意识按着胸口,另一手虚虚地抓着空气,嘴里又断断续续挣扎着叫他:“哥……哥……”
“我在,我在,高明。”陈贤用颤抖得几乎控制不了的手托了托他的头,希望能让他呼吸顺畅一点。
在他一下急过一下的气喘声中,突然多了些淅淅沥沥的水声。
陈贤猛地看向床尾,一向排尿困难的高明居然突然失禁得这么彻底。尿管被夹闭着,尿液竟直接冲溢了出来,很快晕开,最后甚至超过了护理垫能吸收的程度,积出一小汪。
怀里的人还在喘着、咳着,意识也越来越差。
“坚持,坚持住,哥救你,救护车马上到了,坚持住啊高明……”
手心紧握着的手,指尖苍白,手腕脉搏忽快忽慢,渐渐幽微。
快啊,快啊……陈贤怕极了,恨不能直接抱他冲去医院,可现下一点都不敢搬动他,怕这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急症再加剧恶化。
高明瘫在他怀里微弱地抽搐,胸前的衣襟上都是咳出来的血点子。
从未有过的漫长的濒死感令高明极度焦虑不安,紧按着胸口的手臂皮肤像起了斑块,不再是平常白皙的颜色,细颤着的指节因为疼痛而用力到发白。
身体被陈贤抱着,却止不住地想挣脱。
仅剩的意识在自我对抗,他知道若真是挣脱了,应该就是永别了。
“对不起……没来得及……”
一说话,眼泪和口水都不受控地往外淌。
唯一把他拴在这世界上的,就是耳边陈贤的声音。
“别怕,高明,都来得及,哥一定救你,加油呼吸,再坚持一下……”
好在陈贤当机立断,一分钟也没犹豫地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十分钟不到就到了楼下。
不绝于耳的鸣笛声、急促的讲话声、机器滴滴滴的响声、高明痛苦的微弱呻吟声充斥着脑海,陈贤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看着通气管被那么粗暴地塞进喉咙里,失去意识的人儿都没有任何抵抗,陈贤终于被击溃了,之前一切的理智都在碎散崩塌。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患者发病前在做什么这个问题,他隔着睡裤要把自己的腿都掐破了。
只剩一句话:“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急救车开得飞快,短短几分钟风驰电掣,却感觉那么那么漫长。
轮床被医护人员抬下救护车,紧接着被迅速推进急症室。陈贤跟在后面跑,却怎么也跟不上。
被关在门外,又一次。
陈贤跪在急诊大厅的地板上,双腿抖得怎么也立不起来。
护士和其它在等待的人把他拉了起来,有人在耳边安慰他、问他话。
“是、是。”陈贤机械地点头。
是的,得冷静。冷静,高明还需要自己。
陈贤的头越来越低,双手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
可冷静不下来啊!自己更需要高明。
“哥,你是怕有人死在你身边?还是怕失去我?”
这句问话平白在他脑子里蹦出来。
白痴吗??问这种问题!
不要去想……陈贤,不要去想。
永恒的幸福才刚刚开始展露不是吗?高明……别急着去验证你那白痴问题!
求求你,别走,别离开我。
陈贤猛地抬起头,紧盯着抢救室的大门。
又是这个地方,又是这家医院,又是失魂落魄的自己。
不要!不要!高明,哪都不要去,就留在我身边……
被拉着坐在了长椅上,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和他绝缘了起来。陈贤开始一刻不停地反思自己为什么没有给他多裹一条浴巾,为什么没在听到他第一声咳嗽时就带他来医院?为什么由着他折腾,容他睡在自己床上?为什么不忍住,为什么禁不住诱惑……
一会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让他为所欲为,一口酒酿而已,为什么不给他尝尝?他睡不着,为什么不多陪他聊几句?就知道管东管西管那么多……
终于有人在叫高明的家属。陈贤急忙站起来,又差点摔倒。
他还没踉跄走出两步,才出现门口的医生却又被抢救室里的人叫回去。
“唐医生等阵!睇下,D-dimer 1.2 microgram per litre,APTT 25.6 sec……”缓慢关合的门内传来说话声,还有不绝于耳的仪器声。
陈贤朝里面看去,瞥见帘子里露出的一点床尾,一双下垂的软脚瘫在上面,颜色青紫,时而抽动一下。
那熟悉又可怕的形状,就属于他脆弱的爱人。
陈贤从未这么希望它们多抽筋几下,因为那至少证明人还活着。
他呆呆地盯着那里看,直到门彻底关紧了,有人拍他的肩膀。
视线移到近处,值班医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旁边,开始细致地给他解释。
“我们给病人做了心脏超声和下肢静脉超声,显示右心轻度增大,肺动脉增宽,右下肢深静脉丛血栓,结合刚刚验血报告,基本确定是血栓引起的肺栓塞……”
“血栓?……不……不不不,他……他这么年轻……我……”陈贤脑袋反应不过来那么多专业名词,却抓住了最终结论。听起来那么可怕,他抖得一句话都说不利落:“我有给他穿压力袜,我们……我们……”
他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想起行前检查的时候医生就特别提过,久坐不动容易发生深静脉血栓,如果下肢肿胀要及时就诊。去的时候没事,回程就掉以轻心了。自己明明注意到了他异常的右腿,却只当是坐久了水肿,还帮他按摩了几下。
如果真是有血栓,那几下的力道恐怕足够它脱落了。
陈贤想出了一身冷汗,惊恐无助地看向医生。
医生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明白了病情的危急性,赶忙继续沟通治疗方案。
已经进行了抗凝治疗,接下来如果情况恶化,将进行药物溶栓。不过治疗都有风险,可能会发生出血,需要家属知情同意。
陈贤又不知道签了多少字。监护人这个担子,这些时刻落在笔尖,像利刃直接划在手心。
或许得益于送院及时,没过太久,高明就被从抢救室里推出来。
陈贤跟上去看,那人面色如纸,眼皮无力地半阖着,身体毫无反应地随着轮床颠簸而摇晃,好在恢复了规律而平稳的自主呼吸。
陈贤踉踉跄跄地跟了一路,直到再一次被挡在ICU大门外。
“溶栓后病人已经恢复意识了,还需要继续治疗观察……”是医生在讲话。
陈贤怔怔地点头,一直点到医生又离开。他拿着一小叠单据,不知所措地站在走廊里。
每年都要来好多次医院,这急诊楼他已经很熟悉了。每一次,都比上一次可怕。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害怕会失去高明。
就是不能放开他了,一刻也不能,就算是天皇老子提着大刀来砍,也不能威胁他分毫。
走廊里有另外几个家属正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看他。陈贤被盯得害怕,恍恍惚惚走到楼梯间,感应灯“啪”的一声亮了起来。
泪腺像被开了一枪,皮开肉绽似的痛。千斤重的石头在心里落下,拉着他整个人都往地面坠。陈贤在角落里蹲下,刚刚来不及追上的情感都撵了过来,他紧紧攥着手里那沓东西,抱住自己。
就躲一会。
天要下雨,我拦不住。
我发誓,就躲一会。
抱歉让各位读者久等啦~旧文重修中,会更完的,希望修过后能更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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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弧矢二 Alud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