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界 第13章 第 13 章

事已至此，颜颜也顾不得高大哥阻拦，劈晕高大哥后，溜进了石洞。

原来石洞不过是表象，石洞之内，地道无数，都如冰冻一般，散发着寒气。望着无数个冰窟窿，颜颜脑子搅成了一团，此刻不见哪一处有火光，也许老头儿已然被捉住。

救人的机会只有一次，颜颜心一横，欲走中间那条道，恰好这时左手边第三个地道传来了老头儿撕心裂肺的嗷叫，没错，就是这里了。

顺着地道往下走，四面冰壁渐渐滴水融化，一衣履濡湿，头发却烧焦了的人四肢并用往外跑。地道狭窄，颜颜拦住他，正是老头儿。

“小娘子，什么也别说了，快跑啊。”

“哎哎哎，大师，此地是火鸟的地盘，我们怕是跑不脱。你别急，我有个好法子。”

老头儿嘴张的浑圆，又累又不可思议，他喘道：“你一个小娘子能有什么法子，还是先逃吧，改日我带着**器来救你女儿。”

“改日不可，”颜颜拉住老头儿，出其不意喂了一颗药丸，“这时七日散 ，没有解药，七日之后暴毙而亡。你要想活命，就听我的。”

“你你你你，你待如何？”

“挟持我，带我进去。”

这下老头浑浊的眼珠子骤然紧缩，心下想着这人莫不是想女儿想疯了，意图一命换一命？

可那古怪的药丸还在腹中，他无可奈何，只能如颜颜所说，挟持她进去。

地道之内，是晶莹剔透的寒冰洞，纵使火鸟身居其中，也未能融冰丝毫。火鸟身形硕大，全身火苗簇簇，不必近身便有灼烧之痛，正用一双金睛审视着颜颜。

颜颜普通一声跪下：“妖兄，小狐狸我妖界逃来人界，就是为了投奔你，我可算找着你了。”

此话一出，老头儿先按捺不住了：“你是妖？”

“对，我是要投奔我火鸟大哥，你妄图先杀了我再杀我大哥，做梦！我大哥打个哈欠都能把你烧成骷髅架子！”

颜颜一边说，一边偷偷对着老头儿使眼色，其实心里怕得要死。

老头儿眼珠子左边转两圈，右边转两圈，多少知晓了颜颜是何意，喝道：“没错，想我堂堂捉妖师，定然不会放过你们这两只妖怪，待我休整一番，且看谁能打过谁。”

“找死。”

久未发话的火鸟随意喷了口火，老头儿好险避开，整个人抖成一团，对着颜颜使眼色，似乎再说：“你害死我也！”

解决完捉妖师，火鸟将头扭向颜颜这一边：“我是万妖城人人害怕的叛妖，休说什么来投奔我这些瞎话，从实招来，我留你全尸。”

“火鸟大哥，我真是来投奔你的。”

“还在说谎？”

火鸟只一抬眸，一圈火舌无中生有，颜颜顿时被围着烤。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初来万妖城，就想挣点银子，不过是买了几次沉水，便被那西城主抓去了城狱。像我这种乡下妖，生来就被瞧不起。那日我亲眼瞧见大哥火烧数百妖，我便想着投奔大哥，再烧一次万妖城，最好烧死那些不可一世的城主，城卫，他们该死。”

火舌渐渐矮了下去，火鸟火炉一样的眸子闪着灰烬，道：“乡下妖，半妖，在万妖城都是被践踏的下等妖。像我们这样的妖，不反抗就是死。”

“跟着大哥您，我们才有机会反抗。”

颜颜诚心切切，火鸟竟有些动容，幽幽道：“那日我们五兄弟都逃了出来，那三只妖如今都弃我而去，你却要投奔我？”

“千真万确。”

“既如此，你杀了他，我便信你。”

“他肯定是要杀的。”

颜颜此刻手心都是冷汗，试探道“只是我看如今此地颇为，颇为简陋，不如留着他侍奉，一把老骨头，何时无用再杀了岂不更好？”

火鸟没有言语，却听得有声音从洞口深处传来：“焱莽，你还我孩子，我的孩子们，你为了报仇，操控他们，亲手送他们去死。他们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

原来洞中还有另一只火鸟，只是这只火鸟毛色暗淡，不仅喷不出火，身形萎靡，恐不剩多少寿数了。

“你还我孩子。”

那只火鸟还在念，焱莽眼中已没有火光，他也许是爱他的妻，可是仇恨的火焰蒙蔽了他，想到一只小小黄鹂都能羞辱他，他便爱不起来。妻也好，孩子也好，都没有复仇重要。

可是妻子是唯一留在他身边的人，他也有不忍，幸而如今妻子半疯半傻，反而不会因着孩子就离开他。

想到此处，焱莽的声音软了下来，道：“云儿，咱们的孩子都已经长大化形了，才睡着，离了你怕是要哭。”

那只叫云儿的火鸟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喃喃道：“我的孩子还在，我要守着她，一辈子守着她。”

火鸟云儿神魂颠倒地往回走，颜颜猜测孩子就是裕裕，立刻前道：“大哥，我去看看嫂子吧，兴许能安慰几句。”

焱莽上下打量颜颜，半晌，说道：“你去盯着云儿，她若是清醒了，就接着骗他，只要她认下抢来的那个孩子，便不至于心伤。”

末了，焱莽又说道：“我让你盯着她并非是信你，被我发现猫腻，你知道会死得多惨。”

跟着火鸟云儿走进寒冰洞深处，里面是一汪活水，水畔放着一床小被子，被子里包着裕裕。

火鸟云儿见颜颜也来了，笑着抱起裕裕给颜颜看：“你看我的孩子，多好呀，叫安安。”

颜颜咬着牙挤出笑，说道：“真是个漂亮孩子，我能抱抱吗？”

云儿抱着裕裕，无限爱怜，片刻将颜颜忘了。

颜颜将计就计，换了身男子长衫，从水畔对面重新过来，正色道：“夫人，您的孩子生了重病，再不治就会死。”

火鸟云儿果然不知眼前为何人，她一下子僵在原地，眼中瞬间噙满了泪水。

颜颜步步紧逼：“我是郎中，我能救你的孩子。”

“你走开，谁也不能抢走我的孩子。”

“你看，你的孩子现在已经睁不开眼了，她要死了。”

此刻颜颜像是偷心的魔，一字一句刮着这只可怜又可恨的火鸟。火鸟云儿眼中满是惊恐，她盯着裕裕，左右拍打，裕裕始终没有睁开眼。

“只有我能救你的孩子。”

这句话在火鸟云儿脑中不断重复，她什么都可以没有，只要她的孩子平安。终于，她将孩子交给了颜颜。

颜颜此生都没有跑得那么快，裕裕危在旦夕，等不了她与焱莽斗智斗勇。

“老头儿，带着孩子先走！”

颜颜将孩子抛给老头儿，来不及解释，使出妖力将二人推出地道，转身堵在洞口。

火鸟全身的火苗都张着大口，他伸直了翅膀，翅膀上是一层层岩浆，映照在冰面上。偶有几滴落在地上，冰面便烫了一个大洞，道“我要你死。”

绝境之下，颜颜激发出了全部的勇气，她生来就不知何为害怕，哪怕是火焰焚身，也要试上一试。

骨节一环环松动，这是她自入万妖城第二次现出原形，她要让死火鸟知道，狐狸可比鸟威风，她的爪子比鸟的喙更锋利，她的尾巴比鸟的翅膀更快。

颜颜一声闷吼，腾空而起，就着火鸟的脑袋踢了下去。火妖摇晃倒地，颜颜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的腹部，就算火鸟浑身冒火，也不敢燃了自己的内脏。自燃内脏是火鸟一族不要命的打法，这只火鸟显然惜命，只敢牺牲自己的孩子。

火鸟还在地上，颜颜飞奔而去，尾巴钳住火鸟，前爪猛踢肚子。

“好烫，好烫。”

太烫了，颜颜做梦也没想到她的遗言竟是：好烫。

只要再坚持住，就有生机。

倏忽之间，火鸟怒叫站起，他蓄足了力气，喷出数颗蓝色火球，暴雨一般砸向了颜颜。

一道红光闪过，铜铃声声，火球连带着火鸟并颜颜眨眼变小，火鸟变麻雀，狐狸变宠物。

“嗷呜。”

颜颜欲哭无泪，好熟悉的感觉。

岚河将火鸟扔进乾坤袋，抱起颜颜放在手中，好笑道：“娘子，委屈你两个时辰。”

“嗷呜，嗷呜。”

到了高大哥家中，不见老头，只有高大哥抱着裕裕，裹着被子守在柴火边，宽厚黝黑的手托着裕裕胖胖的身子，安稳又妥帖。

裕裕还没醒过来，高大哥将柴火添了又添，又怕熏着孩子，几尺高的人，局促地说不出来。

直到岚河回来，他才不至于六神无主。

岚河接过孩子，偷偷灌输妖力，裕裕铁青的脸色才渐渐回暖。孩子没事了，高大哥才想起颜颜，跺脚叹息：“多好的小娘子啊，你说说，好好的一家人，唉，这叫怎么回事，套着兔子丢了鸡。”

颜颜在一旁直“嗷呜”，岚河拼命忍住笑，整理好心绪，道：“高大哥，当日多亏你救命，而今叨扰许多，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高大哥连连后退，大个子险些撞到柱子，摆手道：“带着孩子早些回去吧，外面多出乱子。”

临走时，颜颜爪子乱踹，丢下一粒丸药，对着岚河摇尾巴。

岚河想该是什么感激之物，便交给高大哥收好。

几人走后不久，老头儿捉妖师带着一身的法器赶了过来，瞧着高大哥毫发无伤，舒了口气。扯着高大哥的衣袖道：“高哥儿，你被骗了，那一家人是妖怪，我亲眼看见那小娘子变成了狐狸。他们在何处，我这次定能收服他们。”

“他们走了，我亲自送的。”

老头儿擦汗擦到一半：“走的哪条道？我去追。”

“五爷你不要想了，我不会告知你行踪。”

“你疯了，那可是一家子妖怪。”

“呵呵呵呵，”高大哥笑得爽朗，“我一早便知他们是妖怪，我在山里刨食，那片山有几根草我都清楚，半夜出现在那山中的只有妖没有人。”

这下老头儿是彻底理解不了：“那你还敢带他们回来？”

“我是猎户，山里的狐狸兔子打死了多少，无甚可怕。况且妖也分好坏，岂能一棒子打死。”

老头儿心中郁塞，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那妖怪给我下了七日散，这可如何是好？”

高大哥思忖片刻，拿出一粒药丸，道：“解药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