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郎见她出来,也吃了一惊,又像是很无语的样子,低声对康安安说:“这位是我们家……小姐……姐。”
感觉这窝狐狸都没有姓名,贺郎算是在外面跑业务赚钱的,也只得一个不知是姓还是名的字。
康安安道:“小姐……姐?”
那小姐姐格格地笑,道:“是不是觉得我们的称呼都挺奇怪的?”
康安安道,“不敢,仙家的规矩总是与众不同的。”
“我很久没有见过从归墟来的客了?”小姐姐叹,围着她走了一圈,衣服上闪闪发光晃得康安安脑瓜仁都疼。“你们还是只能先上身女体吗?我瞧这具身体与你十分不配呢。”
康安安努力抬起头想面对着她,无奈满目灿灿,实在睁不开眼,只好苦笑道,“这并不重要,□□只是个工具而已,能完成吴镜总管的任务就好。”
“你说的吴镜总管,还是那个吴镜吗?”小姐姐背着手,一派老气横秋的样子,似乎知道的事还挺多。
“正是,原来小姐姐也认识咱们吴镜总管?”
“那是自然。”小姐姐笑,不欲多说,“怎么你这次是为了朱骷髅茶坊的那块地而来吗?”
“正是,朱骷髅茶坊里出了罗刹娑,下差总要来问清原由。”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姐姐突然转身,叉腰对贺郎道,“我早说那里需要时时盯紧些,你只管租出去,也不负责日常管理的吗?除了收房租,你有没有经常去茶坊里看过?”
“我也没有办法呀。”贺郎大不甘心,咕嘀道,“那可是个安神冢,尤其是院子里的楼,墙壁里都封着符纸,地下还埋着法器,我多去一次,灵体就受损一次,为了收这点钱,难道还要用我的道行去抵换吗?”
小姐姐骂:“谁让你亲自去看啦,你手下就没有可靠的人,让他们多去检查检查不行吗?”
贺郎委屈起来,嘟着嘴道:“我也派过人去呀,不过都是肉眼凡胎,只能看看表面文章,哪能瞧出什么事情来。”
“你呀,幼稚、贪玩、没用,就是会嘴硬!”小姐姐毫不客气地训他。
贺郎看得出心里很怕这个小姐姐,不敢当面顶嘴,可怜巴巴地看了看康安安。
康安安只得打圆场道:“确实也怪不得贺郎,罗刹娑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被困在院子里,并未逃出来害人,就算是茶坊主人,也只是最近才觉得不妥。”
“嘿!那是因为三个月前楼被雨水冲坏了,房子一角墙壁里的符纸损毁,破坏了安神冢的完整和法力,否则七郎的遗体还在那里,自带着神威镇场,周围哪可能有任何鬼怪可以作祟。”说到这里她火气又大起来,指着贺郎骂,“我不怪他怪谁?房子坏了三个月,这几天才刚发现吗?早些派人去修好,不就没这些多出来的事情了?不就是手上有几套房产吗,值得你大呼小叫忙成这样?天天混在州桥耍傀儡戏,还跟我说要把七郎的故事编成傀儡戏到处流传,也算是做功德积福报,好嘛!现在后院都失火了,咱们的房产闹出了罗刹娑,都惊动了归墟的度朔使,你做这点功德能顶什么屁用?”
小姐姐一句句连珠炮般砸向贺郎,后者嘴里呜呜出声,像受伤的小动物似的,不敢再说一个字了。
康安安硬着头皮说:“呃 ……话又说回来,发现了也有好处,否则照你们的说法,安神冢如果没有损坏,那些罗刹娑就永远被镇压在下面,我们也永远不会发现了。”
贺郎乘机说:“对呀,其实这件事最奇怪的地方在于,为什么那里会有罗刹娑啊?那条街全是商业街,日日热火朝天的,人气极旺,又不是郊外乱葬岗,无缘无故不该会有游魂出现啊,纵然是那里死了人,凝结着戾气,也应该很快就被归墟的捕快发现了啊,怎么可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转成罗刹娑啊?”
小姐姐瞪着他:“啊啊啊,啊你个屁啊!还准备来问我吗?”
贺郎被她吓得额头迸出冷汗,顿时一躬到底:“是,是,我立刻就去调查,一定配合着上差大人把事情查清楚。”
“废话,你拉的屎,自己把屁股擦干净!”小姐姐满嘴粗话,比身上的打扮更让康安安心惊肉跳,不由暗想,难道因为是有道行的狐狸,所以才这么不讲究世俗眼光的吗?
“好啦,既然如此,上差大人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他去做,不必手下留情。我也乏了,不陪上差大人聊天啦。”小姐姐咯咯一阵娇笑,转身离开,边走边抖得全身饰品都“哗哗”作响,康安安只觉得她的背影一阵流光溢彩,多看一眼简直会失明。
她也学着贺郎一样,一躬到底:“小姐姐再见。”
贺郎擦了擦额角的汗,叹:“好了,没事了,我送你出去吧。”
两人揉着眼睛出了宅院,进了花园,视力受到强光后无法习惯正常光线,外头灯笼又暗,更觉周围一片漆黑,路都摸不着了,康安安忍不住问:“你家小姐……姐总是这么光彩照人的吗?”
贺郎竖起耳朵,突然说:“嘘……”
耳边极轻的一道风声,康安安只觉脚下一动,似乎是什么动物贴着衣角窜了过去,她视力还未完全恢复,便问贺郎:“那是什么?你们家养的猫吗?”
贺郎苦笑:“算是吧。”
两个人向前走了一段,总算能看清楚路了,只见迎面走来几个人,当头一人看打扮像是个有钱的员外爷,不过极其老态,手里还拄着条拐杖,纵然是夜里也能看出满头白发苍苍,大声道:“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连个服伺的都没有!”
他只顾大呼小叫,眼睛都不看前路,康安安避了又避,还是在狭小的花道上和他面对面顶住了,老者说:“你是谁呀?走路不带眼睛的吗?”
仔细一看,他自己紧闭着双眼,原来是个瞎子。
贺郎说:“客气些吧,这位可是族长的贵客。”又对康安安说,“这位是咱们府里的……大爷……爷。”
康安安艰难地道:“大……爷……爷……”这窝狐狸是真的都没名字的呀!
“原来是贵客,真是怠慢啦!”大爷爷像是听了十分高兴,突然朝着她探出手臂,“让老朽好好摸一摸,贵人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的?”
康安安:……
还不等她开口推辞,一只干枯的老人手已经摸到脸上了。
贺郎实在看不下去,忙过来劝开,“大爷爷,您小心,路在这里,请往这里走。”
大爷爷十分欣慰的样子,不住赞道:“贵人长得不错哇!这小模样一摸就挺水灵,族长瞧了一定很高兴。”
贺郎连连说:“是,是。”好不容易把他劝过去了,自己偷偷翻了个白眼,眼见十几个仆人远远地赶过来,后头还赶着马车,准备伺候他们上车,康安安皱着眉,看着那大爷爷的背影,精魄之气似乎有些熟悉,说:“不对呀……他……怎么……”
话未说完,贺郎突然冲过来拦腰一把抱起她,直接扔进马车里,随后自己飞身跃起,跳上马车,一边用力敲着车门叫:“走!走!”。
康安安:“……”
马车撒开蹄子跑出好远,贺郎才松了口气,道:“姐姐,你到底看出来啦?”
康安安说:“本来只是有些怀疑,不过根据你这个样子……”
贺郎忙竖起手指在嘴前,“谢谢你,给族长留点面子,咱们看破不说破呀。”
康安安努力忍了一会,终于还是笑出来了,“你们族长……蛮有空的,不光是个有趣的精魄,还是个演戏的人才。”
贺郎擦了把冷汗,说:“这年头谁没有个兴趣爱好呢,我们族长就喜欢这个调调儿。”
康安安一拍手:“怪不得他刚才又是隔着纱帐、又是满身金衣服、又是装瞎子闭眼,原来是不让我看到他的眼睛,怕我从里面瞧出那些都是同一个精魄吧?”
“嘘,噤声,你口下留情,就当配合一下他的表演,别让他觉得被瞧出来啦。”贺郎苦笑,“也难怪,他寂寞了这么多年,平时总面对着同样的一群人,偶尔做个法连鼓掌喝采的都没有几个,若是出去找凡夫俗子玩,不是怕吓死他们,就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毫无趣味可言。这次见到你去,真是乐开了花,不知道怎么疯才好,你就当作没识破他的手段,让他心里且得意几天吧。”
“哦。”康安安无语,看来长寿的狐仙也是蛮无聊的,又问,“刚才花园里跑过去的,不会是他的真身吧?这也玩得太开了!”
“不,不是,那是他变的猫,他这是在炫耀自己不但能化人形,也能变成各种其他的物种,而且他变猫特别厉害,完全看不出本尊来,这种变化其实很专业,很学术,很技术层面的。”
“哦。”康安安再次无语,关于狐仙的事情她实在不很懂,想了想,问:“他倒放心让你跟着我出来?”
“唉,咱们族越来越人丁稀薄,许多族人禁不起繁华诱惑,选择和凡间男女成亲生子,久而久之,血脉越来越混杂,也直接影响到了修练效果,所以虽然看起来还有几百口人,真正能修练得道的最多只有十几个了,我就是少数的正统子弟之一,将来是要继承家族产业的,自然要出来历练一番。”贺郎一挺胸,“族长越是骂得我狠了,其实就是越重视我,能和归墟的度朔使一起办事,将来说出去,足够我脸上风光一阵了!”
小王爷和谢子璎追丢了贺郎的马车,正垂头丧气地等在王爷里,见他们回来了,欣慰之余,又有些意外,指着贺郎问:“这个东西怎么也一起跟回来了?他为什么老是腻在你身边。”
贺郎生气道:“我劝你说话客气点,你才是东西呢,我是跟着姐姐回来办事的,又不是为了来看你。再说,我能大驾光临你的府上,是你几生修来的福气,且偷着乐去吧。”
小王爷不客气道:“乐什么,乐你不是个东西?”
两个人立刻乌鸡眼似地对立起来,小王爷多出来的精魄也来助威,聚在眉心处,贺郎瞧清楚了,“嘤咛”一声,躲到康安安背后,叫道:“姐姐快来帮我,这个人身上好多精魄呀!”
小王爷越发愤怒:“是男人的就滚出来,咱们一对一单挑。”
贺郎探出头道:“我才不算是男人呢,我可男可女。”一边说一边真变了个女形出来,花容月貌,风流妩媚,把屋里所有人都看呆住。
谢子璎终于见识到真正的狐朋鬼友,还亲眼见他做了法,极其激动,无比兴奋,凑过去抚摸他的头发,颤声道:“仙兄……您真的显灵啦。”
贺郎被他碰得头上发痒,一不留神,跳出两只小耳朵,谢子璎手心里顿时触到毛茸茸的两团,又吓了一跳。
不等众人看清楚,贺郎随即收起耳朵,恢复为男形,笑着说:“对不住啦,我功力尚浅,对于女形的把握力度还不足。”
虽然看得人很少,但是我还要说,我最喜欢的几章要来了,可是,会不会被锁文~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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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