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安安狠狠瞪他一眼,恶人总是先告状,他用无辜路人的精魄做奢比,设计侄子拘禁了几年,给小王爷种魂换魂,真正是坏事做绝,居然还晓得先声讨别人,心里极其厌烦,嘴上淡淡道:“就你犯下的罪来看,这个只能算是解押在途,还没到定罪受罚的最后关头呢。”
郭中庸对她其实又恨又怕又是无奈,好不容易从指环里放出来,眼珠子一转正想着怎么逃出去,却看到了角落里的无为道人,顿时精神一振:“无为,你原来是在这里啊?不对,你,这副样子算是怎么回事?”
无为苦笑:“她抢了我的身体,把我赶出来啦。”
郭中庸不以为然道:“她抢你的身体,你也可以抢别人的……”
话未说完,猛里大叫一声,原来是康安安目光凝视着他,右手指尖用力,向他轻轻一招,五个指头像是有吸力似的,把郭中庸直接拉扯到她面前。
“你这妖女!你对我做了什么?”郭中庸大惊失色。
康安安也十分意外,之前胡小俏曾说过度朔使有魂印之术,新手如她只能私下默默参悟这个本领,也没经过什么练习和试验,刚才她不过心念略动,方一上手,竟然成功了。
郭中庸被她掌控着无法挣脱,立时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求饶道:“姑娘,好姑娘,咱们一切好说,求你不要再把我再关进去啦。”
康安安手往左一划,他向左飘,向右一划,他向右倒,彼此都十分震惊。等她试够了,放下手,而他垂头丧气地飘在面前,彻底服气了。
她幽幽道:“既然知道厉害,就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刚才我在库里看到九罐子精魄,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张三郎、刘贡夫、韩亿、吴妙贞、姚润、乔万元、王寿、赵九娘和曹三香,人是死在国公府公子手上,精魄为什么收会在你的府里?”
声音不大,郭中庸虽是精魄之形,却也浑身一抖,虽然是被问到了要害。
康安安心里更加明朗,厉声道:“搞了这么多精魄收在府里,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计划,所以才会有那些个奢比出现。原先我以为你是主谋,现在看来不过也是枚棋子而已,和这三个道人一样,统统都是听命行事。所以,是谁把那九个人的精魄放在你府里?那个在后面谋划一切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和身份?”
之前所有的线索都在她脑中拧成了团,如果照九个冤魂所说,杀他们的人是王稽昭和小王爷,那为什么九个冤魂会被送到了郭府?如果说郭中庸和小王爷素有交易来往,为什么郭府还在给小王爷种魂换魂?这一切纠结令她产生另一种希望,或许,杀人的不是小王爷,而是另一个姓赵的、手上曾受过伤的男人,更或者那人才是这个事件的主谋,也就是之前拷打小王爷的那个中年人!可是任她搜肠刮肚想了半天,还是不能记起他的脸,脑海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一段模糊嗓音,这令她更感觉迷茫,毕竟那个人,才是所有事件的关键呀!
郭中庸沉默一会儿,终于道:“省些力气吧,我不会告诉你的。”
康安安当然知道他是还存着还魂的希望,只要主谋不倒,他就有机会重新上身,自然不肯轻易反骨。
“这个指环在他手里也有段日子了,你都没有被放出来,可见他根本对此毫无对策。现在指环又回到我手里,你还觉得自己有机会逃出去?”她将指环套在手上,朝着他比划几下,“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遇到合适的机会,应该很会谈条件。”
几句话说得郭中庸又是一阵沉默,想来内心波动很大。
康安安乘着他犹豫,又看了小王爷一眼,却见他背朝着众人,独面墙壁,只留下个心事重重的背影,自己心里没来由地又是一紧,如心胸中极深处喀喇地敲了记闷锣,忽地下定决心,拧眉道:“你不肯说幕后主谋也可以,先告诉我,那九个冤魂是谁送进郭府的?知不知道到底谁杀了他们?”
问完,她屏气凝神地盯着郭中庸的身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这个对她来说,可能是一生中最至关重要的答案,而他却纹丝不动,淡淡地道:“不知道。”
“啊?”这一下大出意外,犹如一脚踏空,有种失重坠崖的错觉。
郭中庸道:“那些精魄有的是我自己弄来的,也有些是别人寄放在我这里的,那九个精魄虽然来得早,却是别人寄放过来的,与我无关。”
“哈哈。”旁边有人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却是墙角处玄机道人,他倒是没有先去逃命,而是选择了留下来看热闹。
果然是自寻死路,康安安一团怒气终于找到发泄点,冷冷地转头看住他。
玄机道人感觉到那森然的罡风之气,顿时止住笑声,仿佛这才记起自己已经变成了精魄,也是人家俎板上的鱼肉。
“我,我,我也不知道。”他马上澄清道,“我来得比较晚,我进府时,那九个精魄已经在郭府了。”
“你倒机灵,很懂得替自己摘个干净嘛。”康安安已经没有耐心再和两几个奸滑之徒兜圈子讲仁义,一只手伸出去,朝着玄机道人抓了抓,他立刻尖叫一声,也被扯到她面前。
康安安一手指着郭中庸,另一手定住玄机道人,顾盼间精神振奋,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强大过,难道是因为反复上身之后的力量突破?
“我晓得你们都很聪明厉害,哪怕现在落在我手里,心里也想着我终归是归墟的使者,必定要遵循什么规章法度,不会无故伤及精魄,所以只要熬过这段时间,自然会有机会逃生,毕竟现在还是在人间,在你们的地盘上!”
她慢慢地说完,对面的精魄虽不应声,脸上却有了舒缓的表情,明显就是这么打算的。
康安安微笑起来:“人间有句话,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而且我其实还是个新手,许多规矩都还不大懂,连我的上司吴镜都曾被气到七窍生烟,我猜你们也是不知道的。”
说完,又等了等,对面的玄机果断地白了她一眼,而郭中庸冷冷“哼”了一声。
康安安叹:“都说不见棺材心不死,而你们两个连见棺材这关都过去了,居然还挺硬气?!”
说完,一手高高甩起,同时把两个指头一捏,玄机“嗷儿”一声,吊死鬼似地被钉在了半空处。郭中庸也是毫无思想准备,吓了一跳,喝:“你想干嘛?”
康安安道:“没什么,试试新学的手法。”
她玩心渐起,索性两手齐上,虚空里朝着玄机一扯一分,玄机狂叫,却是一缕散魂已从身子上被撕了下来,失去一魂的玄机再也结不出人形,幻成了一团云雾般的影子。
“唉呀!”康安安感叹道,“原来真能手撕精魄呀!会不会觉得痛?!”
郭中庸眼见不好,掉头要逃,身后一股吸力袭来,原来是康安安一手揪起,把他又拖至面前。
而被撕掉一魂的玄机,影团在原地滚滚汨动,受损的精魄像是有个无法愈合的创口,吸收着周围一切冰寒、刺激、悲怨、痛绝的能量。
“残缺不全的感觉怎么样?”康安安问它,“既然你们最喜欢给人种魂移魂,随意糟蹋别人的精魄,就请自己也尝尝其中的滋味吧。”
玄机闷声惨叫,声音极压抑,简直痛不欲生,郭中庸委实被吓得不轻,不断叫道:“他这算怎么回事?你,你休要胡来。”
见康安安把手指点向他,立刻住了口,浑身颤抖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那个主谋的名字。”康安安一字一字道。
郭中庸痛苦极了,双手抱住头,撕心裂肺地道:“我真的不知道呀,他从来没有告诉我们!”
“你竟然不知道自己主子的名字?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康安安朝着他弹了一指,郭中庸像被剑尖刺到,又是一阵乱颤,忽然转过身去,指着小王爷大声叫,“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不去问问他呢?他也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另外那九个精魄全都是死在他的手上!”
他?康安安脑中轰然崩塌一角,默默地看向小王爷,他依旧背着手,像是毫不在意身边发生的事,可是,僵硬紧绷的脖颈线条出卖了心思,他始终都没有转过身来。
康安安眼前几乎一黑,强忍心悸,死死盯着他的背影,那挺拔如玉的身躯曾是她对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和纠缠,此刻却只觉得狞恶和齿寒。
“你赵宗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她苦涩地问。原来,果然是他!真的是他!
“怎么了?”郭珺臣在一旁已经昏头昏脑摸不着方向,他似乎看到了郭中庸的精魄,却是一团朦胧的光晕,却听不到他说的那些话,只见康安安一个人在自说自话,未了,却朝着小王爷又发问起来。
“安姑娘,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康安安闭上眼睛,努力把汹涌而来的眼泪强压下去,不,!她不能为了这个男人而哭泣,因为他所有的一切温柔和情义都是弥天大谎!过了一会,才平静下来,看着郭珺臣道:“你是听不懂,可他听得懂!”
郭珺臣接触到她眼神中的绝望和悲伤,渐渐地有些明白过来,只觉得喉咙口干舌燥,艰难地道:“难道,难道,那九个人真的都是他杀的?”
经历了换魂事件之后,他面对于小王爷的心情真算是千丝万缕、错综复杂,毕竟之前曾占用着人家的身子,最美好的与康安安相遇的时光也是在那具身体里经历的,以至于遗留下个不能言明的心疾,总觉得那具身子自己也是有份的,无论善恶都有点些休戚相关的意思。所以,得知对方可能曾是杀人凶手后,他震惊之余,又恨又恼,又有些避之不及的污秽感,简直如同自己犯了罪一样难堪和懊恼。
康安安瞧着他忽尔羞得无地自容,忽尔又露出义愤填膺的愤怒表情,两种不同的情绪在脸上奇异地交错而过,又看了一眼依旧巍然屹立的小王爷,相比较郭珺臣的矛盾和纠结,后者显示出异乎寻常的残酷绝情。
又等了一会,他终于慢慢地转回身,脸上竟然波澜不惊,淡淡问:“你算是问出什么结果来了吗?”
“你呢?算是在认罪了吗?”她被他的阴冷寒透了心,不答,反问。
“我承认不承认,又有什么意义,你还会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