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沉,更漏迢迢,桌角上的小铜炉里不断渗着白烟,飘散出细腻的香气。
楚常欢散了发,铺陈满枕,身子软绵绵地陷进被褥中,浑身浮满了初荷之色。
他的手指实在漂亮,指甲红艳修长,无论触抚在何处,都能漾出一汪春色。
周身衣物早已散尽,明明天凉得厉害,他却觉燥热不堪。平整的肚皮上不知何时积了些浊水,稠腻、并透着股令人羞臊的气息。
从前在侯府时,他若想了,顾明鹤就会千方百计地疼他爱他,从不冷落,可今夜,楚常欢只能靠自己来消乏。
那双纤长的腿叠绕着,将被褥都踢到了脚踏板上,他深知此时做这些事是对亡夫的亵辱,可他情难自控,眼角便淌了几滴懊悔的泪。
但很快,楚常欢的懊悔与愧疚就被体内的烈火焚尽,脑海里只剩下曾经那些被浪翻腾、红梅落蕊的欣愉场面。
“唔……”
他张了张嘴,吐出一声细腻的喟叹。
那双腿蜷了又伸,将垂落的帐幔震得飘摇不定,忽然又猛地蹬出了帐帘,而后软绵绵地悬挂在床沿上。
脚趾被藕荷色浸染,如姣花软玉,粉光融滑。
梁誉推门而入的动静未能惊醒他,他仍沉浸在此间乐事之中。
梁誉盯着那条露在帐外的腿,一颗心登时凉了半截,脸色煞白地冲了过去,掀开帐幔狠声道:“楚常欢!你若敢寻死,我定——”
未说完的话被卡在了喉头,一个白腻腻的身影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他的眼底。
楚常欢初时还没反应过来,一双眸子蓄满了情,盈盈望来,勾魂摄魄。
直到看清了来人的面貌,整个人目瞪口呆,如遭雷击,竟忘了寻个什么东西遮一遮身子。
梁誉沉着脸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楚常欢慌乱地往床角挪去,环抱着双膝,遮掩住自己的不堪。
屋内窗棂紧锁,夜风渗不到此处 ,可他却被帐帘外的冷气扑打得瑟瑟发抖,肌肤上很快布满了鸡皮疙瘩。
梁誉拾起被褥扔在他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不知廉耻。”
楚常欢屈辱地咬紧了唇,脑子彻底清醒过来,偏偏身体毫无变化,欲念难消。
观他这副神色,一时片刻是不会有寻死的念头了,梁誉不由冷笑:“白日里还在为顾明鹤焚纸钱,怎么晚上就孤寂难耐了?”
楚常欢不语,睫羽轻闪,抖落了一滴泪。
梁誉见不得他哭哭啼啼的模样,不由心烦意乱,语气愈发恶劣:“哭哭哭,如此好哭,莫非你从前便是凭这项本事搏顾明鹤欢心的?”
他越是这般冷嘲热讽,楚常欢就越是沉默,只一味地流泪,模样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梁誉的满腔怒火被这些眼泪浇得愈发明旺,他不禁设想,倘若楚常欢在顾明鹤面前这样抽泣,顾明鹤当如何做?
震惊于自己居然和顾明鹤做起了比较,梁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几息后,他面色铁青地离开寝室,不再理会楚常欢。
现下未过二更,时辰尚早,梁誉回到屋内梳洗后便躺下了,可脑海里却盘旋着掀开帐幔所见的那一幕。
楚常欢太过消瘦,养了这么些时日都不见长肉,腰纤如柳,仿佛一掐就断。
脚趾因情动而透着粉意,无助地蜷了起来,竟比染了蔻丹的手指还要妖冶。
“……”
梁誉心内愈加烦闷,辗转反侧了许久,全然已无入睡的念头。他起身披上外袍,喝道:“梁安!”
听见呼声,梁安立马推门而入:“王爷有何吩咐?”
梁誉道:“备马车,回府。”
梁安怔了怔,试探道:“王爷可是睡得不舒坦?是否让小人替您重新布置一番?”
梁誉不耐道:“让你备车你就备,哪来那么多废话!”
梁安暗暗揣测,王爷定是和楚少君闹了不愉快才不愿留宿此处,免教心里添堵,遂依照他的吩咐,备好马车返回王府了。
翌日,太后宣召,梁誉退朝后直奔延福宫而去。
沈太后命人布了早膳,待梁誉落座后便遣散了宫人。梁誉替她盛好粥,问道:“太后今日宣臣至此,不知有何要事?”
沈太后接过粥道:“先吃饭。”
梁誉便不言语了,饭毕,方听沈太后悠悠开口:“楚常欢被你藏在含芳园了?”
含芳园是梁誉在外城北的别院,内仿江南园林,花光柳影,鸟语溪声,雅趣天成。
他并不意外太后会知晓此事,当初若无太后暗中相助,凭他一己之力也不会顺利地从杜怀仁手里更换掉鸩酒,救楚常欢一命。
见他默认,太后又道,“陛下也不知听了哪个混账东西的进言,说你在别院里藏了一房娇。”
梁誉冷笑道:“除了杜怀仁,还能有谁?”
“此人野心勃勃,擅玩权术,如今又深得陛下宠信,咱们还是莫要与他正面较量为上。”太后叹息道,“杜怀仁一日不除,朝野便一日不得安宁,可眼下我与弘儿的关系已不复从前……”
圣上幼时登位,根基不稳,得益于沈太后垂帘听政从旁辅佐方稳住了天下。两年后,赵弘欲独揽大权,沈太后恐其年幼,尚不能亲政,便不愿放权。
有从龙之功的杜怀仁嗅到了味儿,开始暗地里挑唆,久而久之,小皇帝与沈太后的母子关系因权利而生变,目下的所谓母慈子孝,也不过是表象罢了。
梁誉道:“姑母放心,杜怀仁此人,我必除之。”
沈太后笑了笑,问道:“那楚常欢你打算如何处置?难不成让他继续住在含芳园?”
梁誉拧着眉,没有说话。
沈太后道,“你年轻,又有权势,养一两房娇也不会遭人诟病。可这人若是叛臣之妻,定会触怒圣颜,届时莫说是保住楚常欢,恐怕连你也会被扣个莫须有的罪名。”
梁誉仍一言不发。
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靖岩,你老实跟姑母说,你为什么要救楚常欢?以前你对他可没什么好脸子。”
为什么要救他?
梁誉只记得,曾经在军营里听底下人闲谈京中的风月事,得知楚常欢和顾明鹤已是一对恩爱夫妻了,他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毕竟……当初是他亲自将楚常欢带回京城,并交到顾明鹤手里的。
说起来,顾明鹤还真要感谢他的成全。
但他怎么就畅快不起来呢?
“靖岩,你在听我说话吗?”
沈太后的声音教他迅速回神,梁誉恭声道:“臣驾前失仪,还请太后恕罪。”
沈太后叹了口气,道:“姑母不会干预你的事儿,不过姑母这里有个主意,你可要听?”
梁誉道:“请姑母示下。”
沈太后道:“杜怀仁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虽不能拿你怎么样,但对付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如今陛下已经知道你在含芳园里金屋藏娇,倒不如借此机会将他纳入王府,留在你身边总归要比含芳园安全。”
一旦他藏的娇在王府里有了身份和地位,杜怀仁便奈何不了了。
梁誉一怔:“姑母的意思,是让我娶楚常欢?”
“你娶的不是楚常欢,而是那个哑女。”沈太后道,“王府戒备深严,又都是你的亲卫,杜怀仁的耳目无法抵达。你若想让楚常欢活命,便可行此道,姑且给个妾室的名份即可,如此也不妨碍你将来迎娶正房王妃。若是不愿,就当姑母没说过这话。”
梁誉又不吭声了,沈太后亦未开口,良久,梁誉道:“臣……容臣再考虑一番。”
回府的途中,梁誉一直在忖度太后的提议。将楚常欢留在含芳园的确不是个长久之计,送离京城也非良策,但要让他娶楚常欢……
梁誉心情复杂,脑海里时不时浮出些从前的事儿,直到马车停在含芳园外时,他才骤然回神:“怎么来这里了?”
梁安愣了愣,说道:“是王爷您吩咐的。”
梁誉没由来地烦躁,倚在引枕上按揉着太阳穴:“回府。”
梁安不敢违命,只能驭车返回梁王府。
小半日后,梁誉最终还是来到了别院。眼下已近掌灯时分,有小厮正提着热水往后院送去。
估摸着楚常欢要沐浴了,梁誉便没有进屋,转而折进一条小径,行至池边的石亭内坐了下来。
他其实很少来含芳园,这所别院是他初立战功,今上御赐所得,他在那场战役里差点丧了命,圣上感念其功,故有此赏赐。
记得昨日来这儿时,正好撞见了楚常欢在假山旁给亡夫烧纸悼念。
思及此,梁誉竟鬼使神差般望向那座假山,起身走将过去。
近了一瞧,那里果然有一堆未处理干净的灰烬,周围还有零星几片纸钱残页,看起来像是刚烧完没多久。
他蓦地想起,今天正好是清明节。
正这时,姜芜烧了热茶呈来,不待她行礼,便听梁誉质问道:“是谁给楚常欢买的纸钱?”
姜芜脸色一白,连呼吸都不由加快了。
梁誉投来视线,面无表情道:“说。”
姜芜猝然跪下,无声请罪。
“才跟了他几天,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姜芜小心翼翼地把茶盘放在地面上,比划着手语:奴家不敢,奴家只是见楚公子整日在房里对镜发呆、郁郁寡欢,心有不忍,便在他开口相求时应了下来。奴家绝无违拗王爷之意!
梁誉蹙眉:“他经常发呆?”
姜芜点头:偶尔与他说话,许久都得不到回应。不过楚公子昨晚倒是睡了个安稳觉,许是王爷您送来的安神香起了效。
梁誉“嗯”了一声,方又道:“事不过三,本王不希望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听明白了吗?”
姜芜连连点头,她又何尝不知“顾明鹤”这三个字是王爷的大忌。
“起来罢。”梁誉回到石亭,姜芜紧步跟了过去,将热茶奉上。
饮毕热茶,天已黑尽,想来楚常欢这会子应洗完了澡,梁誉遂动身往寝室走去,决定同他说一说搬去王府的事。
现下不过戌初,房屋里已熄了灯火,梁誉听姜芜提起过,楚常欢夜里易梦易醒,故而每晚都睡得早,想来此刻已经入睡,便不做打扰了。
正转身时,忽然听见了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了。梁誉眸光一凛,迅速赶到门前,鉴于昨晚的前车之鉴,他叩门道:“楚常欢,你睡了吗?”
屋内没有半点回应,寂静得可怕。
他又唤了一声:“楚常欢?”
久久未听见动静,梁誉便也顾不得许多,当即推门而入。
他自幼习武,耳聪目明,纵是在夜里也能分辨清楚周遭有何物障。梁誉绕过围屏来到里间的寝室,依稀听见了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他几步行至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蓦地察觉到躺在床上的人坐了起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双臂环绕在他腰间,软声说道:“你怎么才来?”
梁誉被问得一愣,正要把人推开,却听他又道,“夜里冷,我一个人无法安睡。”
嗓音细微,略有些哽咽,似在诉说委屈。
梁誉顿在当下,忘了有所行动。
楚常欢把他搂得更紧了些,继续埋怨:“我脚凉,你竟也不知道给我捂一捂。”
这般撒娇的语气,听得梁誉心情复杂。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握住了楚常欢瘦薄的双肩,决意把人推开。
可就在这时,楚常欢忽然抬头,猝不及防地吻住了他的唇。
本该环在他腰间的手,此刻也悄然上移,讨好似的缠至脖颈上了。
楚常欢轻轻咬了梁誉一口,央求道:“今晚陪陪我,好不好?”
梁誉:双手打字以示清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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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