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在卢氏和沈老夫人都相继利落都将身边嚼令宛舌根的人处理后,沈府的老人们这才明白过来:日后要将这位年轻的二夫人也当掌家主母一样待着了,一如卢氏当年一般。
面对底下人突如其来的殷勤恭敬,令宛则表现如常。
卢氏的坦荡,老夫人的明理,婆媳俩在给她立威这件事情上都心有默契的一致,这样的暖心之举让头一次生出了嫁给沈丛还不错的想法,因而对待沈丛的内院便也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耐心。
时光飞逝,转眼进入腊月。
这天许令宛难得闲暇,一觉睡到巳时末。刚做好心理建设下床吃饭,就见俞妈妈略显惊慌地掀帘而进:“夫人,老夫人让你去荣安堂。”
令宛净手的手一顿:“怎么了?”
俞妈妈咬着牙:“据说是丁姨娘私通外男。”
什么?!
令宛神色一变,让红月快速挽了个髻,随意披了件莲青色斗纹狐氅就往荣安堂走。
一路上俞妈妈说了个大概。
说是年关将近,各府走动频繁,丁姨娘的娘家自然也派了人来沈府走动。
因着往年丁家派来沈府的人都是一老仆,按规矩丁家来人也本该先来拜见她这个二房主母。但因令宛早上在懒觉,所以丁府的人便先去拜见了丁氏。
沈丛的三位姨娘皆住在芳菲阁。那一老一少两位仆人前去拜见丁氏时,丁氏忽地脸色大变,正好被同住的秋氏瞧见。
秋氏见今年丁家派来的人中有个面生的仆人本就奇怪,又见丁氏如此慌乱,更起了疑心,便和身小丫鬟一起盯着丁氏屋里的动向。
好一会后,两人才出来,之间那个年轻的男仆跪在丁氏门口,磕了三个响头。
秋氏稍微走进了些,还依稀听得屋子里传来丁氏低低的啜泣。再见那男仆行囊里依稀露出了点女子的钗环,她越发觉得古怪,于是在他出二院前,秋氏便叫人拦住了他。
这一拦就发现了丁氏与外男私通的证据。
令宛面色冷肃。
到荣安堂时,丁姨娘和两位丁氏奴仆已经跪在了正堂,上首沈老夫人微微阖着眼。边上的秋姨娘则不敢看主母神情,瑟缩着站在一边。
“母亲,大嫂嫂。”令宛视若未见,如往常一般上前行礼。
沈老夫人抬起眼皮:“老二媳妇,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令宛扫了一眼丁姨娘,垂眸道:“儿媳只知道了个大概,具体如何不清楚。”
沈老夫人随即命人呈上丁氏与外男私通的书信。
信不长,大致意思是那男子说自己缠绵病榻恐时日无多,死前唯一心愿是想再见丁氏一面,约丁氏这月十六万福寺一见。
令宛看完,站起来淡淡道:“母亲,信上只有几行来历不明的外人笔迹罢了。”
丁氏素来清高,又是官眷出身,断做不出这样糊涂的事来。
谁知一旁秋氏理解为令宛是说她使用腌臜手段,当即跪了下来,哭道:“夫人这话是说奴诬陷了丁姨娘不成?丁姨娘此行此举,人证物证俱在,老夫人,求您明鉴,还奴一个清白!”
陈圆圆有些脑袋疼。她搞不懂为什么秋氏每次在她面前说事情,都要装柔弱扮可怜,好似她这个主母平日里有多刻薄她似的。
令宛半垂下眼,讥诮地扯了扯唇角。
上首的沈老夫人则微微眯起了眼,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众人都在等沈老夫人发话时,一直低头不语的丁氏突然转身,扬手“啪啪”扇了秋氏两巴掌,啐道:“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不过就是仗着跟在二爷身边的时日长,又生育了五小姐,是以就对夫人三番四次以下犯上!也就夫人良善,不与你计较罢了!”
说罢,又转过身,感激地看了令宛一眼,朝她郑重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夫人信任。可这次,秀莲要让您失望了。”
说着,挺直了脊梁,转而朝沈老夫人道:“老夫人口中的外男,是我自小一同长大的表哥。”
“我同表哥指腹为婚,青梅竹马、情谊深厚,但我父不慈,嫌表哥家道中落,家无资产,为攀上王家,便毁约将我许给了二爷为妾。”
“我母亲膝下只我一个女儿,听闻我父将我嫁入沈家为妾,日日啼哭,悲而大恸,竟一时不能下床。”
“入沈家八年,表哥便替我侍奉了至亲八年。”
“嫁入沈府前,我确与表哥有情,但发乎情止乎礼,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嫁入沈府后,我母亲缠绵病榻数年,皆是表哥替我床前尽孝,表哥于我有大恩。”
“如今表哥病体难支,我虽未回信答应,心底却是打定主意这月十九,要如约去见一次表哥的。”
“老夫人在上,秀莲确有私会外男之心,亦有难别之情,请老夫人赐我白绫以正家风。但表哥无辜,我死后,还请沈家放他一马!”说完,丁氏双手放于额前,重重朝沈老夫人磕了一个响头。
堂中诸人皆没想到丁氏能承认得如此爽快,想用自己的死换她那表哥一条生路,一时骇然。
令宛心中一时间亦复杂酸涩,刚想跪下来求老夫人留丁氏一命,却被长嫂不动声色的拉住了手。
卢氏严厉地看她,朝她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这话说得好似我沈家强纳了你丁氏女了?”沈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几,眼中怒不可遏,“来人啊,将丁氏和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奴拖下去好生看管着!丁家没来人前,务必都给我看严实了!”
说完又看向许令宛,冷声道:“去祠堂跪着!想想自己错在哪儿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眼下马上怀霖要成婚、棠姐儿要出阁,二房闹出了这样的事你都不知,你这主母是怎么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