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管他做甚!”
自顾执定下正君,沈原已有很久没有与她这样笑着说过话。就算今日一同出游,也不过是碍于她皇女的身份。
眼下郎君含笑,远胜春风拂面。
顾执忍不住伸手去拉他的衣袖,面上也软和许多。
美人到底是美人,便是惹人生气,只他一笑,又有谁能气得起来?
顾执的痴意毫不掩饰,沈原瞧着,衣袖一拂,轻轻啐道,“又糊涂了不是,这么多人,你这又是犯什么迷瞪?”
他声调偏冷却又不失温和,好似击玉穿石。听在顾执耳里,心下又爱他几分。
“我就说京都之中,还是沈郎最好。”
趁着沈原不备,顾执悄悄捏了捏他拢在袖里的手指,赶在郎君生怒前又极快地收回,一脸正经,拱手扬声道,“今日多谢沈公子。”
她潇洒上马,仍不忘与周围飞眼过去,末了才看向沈原,嘴角上扬,好不得意。
沈原垂眸,直到那阵阵马蹄越来越远,方抬首嗤了一声。
周围的人群早已散去。
苏锦瞧着朱红色大门边角扔着的包袱,心里一叹。只盼沈原目不斜视,待他进门后再去捡来。
吱呀-
刚刚马蹄阵阵,他身后的朱红色大门早就应声打开。
现下门又大开了些。
几个小厮露出个讨好地笑,垂头跪迎着沈原,“公子。”
“嗯。”
玉白的靴子方要抬起,忽而又停了下来,“那是什么?”
顺着沈原的目光,着莺色外衫的小厮快走几步,仔细瞧了用手提了过来,“公子,也不知是谁拉了包袱在这。”
“说不定又是娘的学生大意了。”沈原也不是第一回见这情形。
自他过了十五岁生辰,青山书院里的学子便时不时丢些东西在府门,而后再借机来府上。
沈原心中不屑,若她们肯把用在这事的心思花一半在课业,大晋早就人才济济。
而不是如现在一样,愁得娘花白了发。
“公子,那这包袱?”
“还是照旧放在门房,免得当真丢了,生出事端。”
苏锦远远站在街边等了半晌,见那小厮提着包袱直直进了府,心下更窘。里面的宣纸总归是要送给恩师的,进了沈府也是自然。
可包袱里还有她仅剩的一点盘缠与印信。
没有这两样,她怕是连青山书院的门都进不去,更别提什么读书功名。
她涨红了脸皮,轻轻叩响了沈府的门环。
“您是?”
与刚刚开门的小厮不同,这会换了个颇为壮实的婆子,苏锦登时轻快了许多,简单说明了来意。
那婆子到底也是在书香门第熏陶过的,虽然模样粗旷,用词倒是恭恭敬敬,不见丝毫势利。
从门房拿来包袱递给苏锦,又好心嘱咐道,“姑娘下次小心些,京都里看着安稳,也是有些贪便宜的主。”
“多谢。”
苏锦拱手,递上怀揣多时的拜帖,“如今学生入京,特来先拜会恩师,还望通禀。”
“原是书生娘子。”
婆子的话音才落,门里又来了几个衣着光鲜的婢子,温言温语引着苏锦入门。
穿过庭里的假山鱼池,顺着游廊又走过几道门,方才到了一处大厅,匾额上端端正正写了两字,清净。
“姑娘先在此处用茶歇息,大人午睡才起,奴婢这就前去通传。”
苏锦颔首,稍稍用了些茶润嗓,这才仔细打量起周围。诺大的厅里,不见古玩,多的是书籍字画。
几排书架满满当当,竟无一本重样。
便是在阳平的书铺,也不曾见过这么多书。
苏锦起身,小心地站在书架前,一本本瞧了过去。心里更加钦佩沈太傅的学识,上能礼教皇女,下能创办青山书院。
果真是当之无愧的大儒!
目光落在最上排的一册古本,苏锦心里擂鼓作响,有心想抽出瞧瞧,却又怕擅自动了主人家的物件,坏了规矩。
她呆呆站在书架前,神情几近膜拜。
沈原隔着屏风瞧了半晌,忍不住与身边的小厮低道,“往日里来找东西的书生,好似没这么呆傻的。”
“还是公子慧眼识珠。”小厮连连附和。
沈原眉眼一弯,轻轻拍了拍小厮的肩,“叫你好好读书,偏不肯。这一句又用错了词,老规矩,你去后院盯着,娘要是起身,叫人先来支会一声。”
“公子,您这次必定也能辣手摧花!”
小厮临走也不忘恭维,沈原一愣,耳尖忽得烧了起来,低低喝道,“都叫你少看些不三不四的话本,瞧瞧说得这都是什么胡话!”
他悄悄瞥了眼还在书架前愣神的苏锦,缓步从屏风后走出,郎君姿容胜雪,眉目含笑,早先的松石绿的长衫早就换成了月白,更似君从云中来,艳丽无双。
衣袖轻拂,带起丝丝凉意。
偏苏锦目不斜视,眼睛直勾勾盯着书架上的古本,压根没注意有人近前。
沈原站在苏锦身侧,偏过头垂眸瞧她,“怎么,想看这本?”
他声音柔和,犹如浸了千年笔墨的书妖。
苏锦叹息,老老实实顺着他的话答道,“想,不过这册是古本,若没有恩师点头,再焚香沐浴,苏某定不敢唐突。”
“娘说过,书摆在这便是给人看的,想看的话,直接看就是。”
修长的手指从书架上轻而易举地抽出那册古本,递在苏锦手边,“倒也不必非得焚香沐浴,只要你看得时候仔细些,莫要损了页便是。”
古本在手,郎君在右。
芝兰玉树,清俊矜贵。
苏锦怔怔地望着他,耳边的红意似是燎原的野火,被风一吹,呼呼然烧得无穷无尽。
就连腔子里那颗古板的心也沉得似山,坠得心尖止不住的往下拉扯。
一时忘了呼吸。
沈原从未见过女子会脸红成这副模样,他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混着清淡的香气软软往苏锦的额间贴来。
只差分毫,便可肌肤相接。
苏锦眉间随着他的停顿,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刚刚还在下坠无止尽的心犹如被看不见的红线缠绕,极快极快地翻涌上升。
一上一下,跳得又快又响。
就连鬓边也开始鼓动,合着紊乱的呼吸,搅碎了苏锦仅剩的清明。
她瞪大双眼,不知自己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藏在衣袖的手指攥紧再攥紧,就连手中的古本何时被人重新接过放回书架也不知。
苏锦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他指下那丁点肌肤。
紧张的发疼,发痒。
尤其郎君还微微笑着,她更加不知所措,更不敢推开面前的人。
他越是笑意盈盈,苏锦砰砰乱跳的心就越像是被谁轻轻咬了一口,涩涩钝钝的疼。
安抚不了也触摸不到。
她脸上鲜红欲滴,早就忘了还可以躲开。
只傻愣愣地仰着头,被迫将自己藏也藏不住的心慌意乱尽数摊在郎君面前。
修长的手指蓦然收起。
耳边是他淡然的笑声,“还以为是个专注课业的书生,没想到仍是被这副皮相所惑,连到手的古本没了都不自知,焚香沐浴?”
沈原语带着讽刺,凉凉撂下一句。竟是看也不看苏锦,衣袖一甩,径直转去了屏风之后。
他来去都不曾停顿。
似仙似风,叫人无法琢磨,亦无法挽留。
山水泼墨的屏风,单看纱面就已价值不菲。
哪里是她这种穷书生可以肖想。
剧烈跳动过的心早已失了气力,重重地跌回腔子。
苏锦垂眸,掩住了其中的晦暗。
.........
“公子!您可算出来了。”
前来报信的小厮白着一张脸,话还未说上两句。探头探脑的神色一凛,猛地跪在地上,“大人。”
沈梦治家与治学一般严谨,府里的婆子婢女要读书,小厮自然也要认字。
偏沈原身边伺候的这一对活宝,一个认字不认词,一个既不认字也不认词。每每见了沈梦,都像老鼠见了猫,抖得厉害。
沈原站在原地,乖顺地行了礼,“母亲。”
“嗯。”沈梦板着脸,瞥了眼沈原,才迈开步,又停了下来,“今日可是出去受了凉?”
她一走一停。
沈原不知何故,轻轻摇头道,“未曾。因雨势太大,儿子一直在花厅赏戏。”
与五皇女出游,已经叫母亲心忧万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五皇女还约了其他几位公子一同,是以并未独处。”
“五皇女虽然风流,总归还是遵礼的。”沈梦倒不担心这个,她瞧着沈原仍旧微红的耳尖,再看他说起五皇女一脸正经,稍稍松了口气。
末了,又道,“一场雨一阵寒,你去吩咐厨房熬些姜汤,与你父亲一同喝了。男儿家身子骨不比女子结实,总归小心些没错。”
“是。”沈原眼里温和,低低应了。
目送沈梦离开,刚刚还抖个不停的小厮一下活了过来,扶着沈原的手臂悠悠拍着马屁,“公子,刚刚小的瞧您逗那呆子,当真是过瘾。”
“不仅叫她火烧眉毛,自乱了阵脚,还一句话就堵得她无言以对。照小的说,刚刚这书生娘子脸红成那样,怕是此生都忘不了公子,将公子放在了心尖尖上。”
沈原一顿,指尖似是沾了火,顺着经脉,极为隐匿地一路蔓延。
“咦?公子!你是不是真着凉了?怎么脸越来越红?莫非您害......”
“淮安。”
“公子,您说。”
沈原咬牙,望着仍满脸喜气的小厮,拍了拍他的头,几个白眼翻过,“又乱用成语,回去把识字论再抄十遍。”
他害羞?
沈原暗暗嗤了一声,怎么可能,他才懒得与她这种穷书生扯上关系!
他未来的妻主,必然是喜怒不形于色,心有谋算的贵女。才不是被人瞧上两眼就红透了脸,不知所措的呆瓜。
这绝不可能!
咳,悄悄放个预收,么么各位小可爱。
【预收一】说亲
冯小小做了个梦。
梦中的她因救了裴衡止,嫁进侯府。情意渐浓之时,却听闻他还有一房相守三年,柔媚无双的外室。
冯小小自是不信,裴衡止是京中贵子,怀瑾握瑜,断不会做出欺瞒之事。
直到亲眼瞧见那娇滴滴的人儿,乖巧跟在裴衡止身后进了门。举手投足间万种风情,才让她明白自己不过是个拙劣的替代品。
冯小小心里难过,醒来的时候眼角都哭红了。
如今她当真捡到了重伤的裴衡止,对方一如梦中知恩图报,正柔声问她可有所需。
冯小小摇摇头,拒绝地彻底,“举手之劳,你若实在过意不去,忘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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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里的小侯爷裴衡止清贵冷傲,出了名的从不沾麻烦之事。
可遇到冯小小后,他却止不住的热心万分。
比如,知她家道中落,无人可依,便提出替她相看一门亲事。可京都才俊,裴衡止千挑万选,都不甚满意。
想起她偶尔露出的笑,裴衡止心口都泛起了甜。与其相看这些不成器的,还不如他以身相许算了!
冯小小:不行,我不同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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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郎君似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