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京都最是春雨如绵,青阶石凉。
收起沾了滴答水珠的油纸伞,苏锦躲在街边铺子的屋檐下,甫一抬头,入目便是城中的巍峨宫墙。
朱色飞舞,与藏在其中的琼台楼阁。
光是远远望着,也深觉气势磅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苏锦瞧了一阵,才从那漩涡似的朱墙碧瓦上挪开眼。目光落在自己脚上新做的布鞋,面色一哂,有些窘迫。
接连赶了几日的路,好好的靛青鞋面变成了灰蒙蒙的白,沁上去的水渍一圈圈晕开,犹如稚子涂鸦,一塌糊涂。
衣摆也被春雨馈赠,沾了些许新鲜的泥。
苏锦不由得皱眉,待过了晌午,她还要去拜会恩师沈太傅。
毕竟此次从阳平入京,便是受了恩师之邀,断不能在此处失了礼数。
可除去早前买的礼,怀里的盘缠已然所剩无几,哪里还能买的起新衣新鞋。
苏锦叹息,转身折了一支刚抽了嫩芽的柳条,寻了个边角地,蘸着新落的雨水,一点点擦着鞋面上的污渍。
搓揉半晌,好不容易才收拾妥当。
滴落的雨珠纷纷扬扬,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打湿了她半个肩头。
“快来这,这还有地躲雨!”
雨势渐大,隐隐有男子的声音靠近。
片刻之间,檐下又躲进来三位郎君,各个绫罗长衫,玉冠束发。
刚站定还未松口气,猛然瞧见立在角落的苏锦,都忙不迭用折扇挡了面,只露出些余光悄悄打量着。
檐下的雨珠滴滴答答,敲在地上犹如打落的玉珠,听得人心渐乱。
苏锦自小便是个安静内敛的,除了会读书,与男子说话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更别提站在这被瞧来瞧去。
饶是她面上再镇定,红透的耳垂也掩饰不住心里的慌张。
脚下一松,竟是抱着包袱直直冲进了雨里,只留下丢了主人的油纸伞孤零零倚在墙壁。
檐下的小郎君们先是一愣,忽得纷纷笑出了声。
其中一人着红衫,打趣道,“京都中见多了纨绔,甚少碰到如此害羞的女子,我猜呀,她定然还未娶亲。”
“哼,娶亲?”
旁边穿月白色长衫的郎君眉头一挑,收了自己的折扇,不屑至极,“瞧她周身穿着,土里土气,一看就是穷苦出身。哪里是娶得起的模样,也怪不得让人多瞧了几眼就窘迫成猴子模样。”
“话不能这么说,我瞧她斯斯文文,说不定也是进京往青山书院求学的书生。等来年春试高中,说不准就是官爵加身的贵女了。”
“贵女?你当随便拉个泥腿子就能成?不过,说起这个。”
又一个白眼翻过,刚刚收了折扇的郎君瞥了眼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人,故意呛道,“宋致,听闻你最近常常去青山书院,可是寻到了贵女做妻主?”
“阿良,你胡说些什么!宋致自幼订亲,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
“说是订亲,可总归是那家人先搬离了京都,如今再无音讯,宋致动了别的心思也不足为奇。”
被称作阿良的郎君面上生冷,瞪着一言不发的宋致,“要不然也不能不顾脸面,攀着徐姑娘不放。”
红衫郎君皱了眉。
阿良提到的徐姑娘是青山书院的书生,求学半载,文采为人有口皆碑。京都中与她起了爱慕之心的郎君不少。
“阿良,我去青山书院并非为了寻徐微。”
缓步走近她刚刚站过的地方,沉默许久的宋致,破天荒的没有与阿良争吵,他小心拾起地上的油纸伞。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伞柄上依稀还有余温。握上去,还能摸到伞柄处刻着的苏字。
宋致月白的面容上隐隐浮上一层红意,“况且我与徐姑娘只是以诗会友。”
“总归她不在此处,随便你说什么都行。”
阿良冷哼,明明是他先认识的徐微,偏叫宋致钻了空,早知道今日就该约上徐微一同出来踏青,也好叫她瞧瞧,宋致这口里不一的模样。
“阿良!你莫要再说些有的没的,宋致到底是订了亲的,哪里能与你争徐姑娘!”红衫郎君隔在两人中间,略略提了口气。
自从认识了徐微,阿良与宋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见面就吵,全然不顾多年的情谊。
尤其最近阿良听闻宋家有意要断了早年那桩无影亲,为宋致另觅妻主。
两人更是势如水火。
今本是他做和事佬,摆和事酒。
谁知竟连天公也不作美,酒还没喝,人就又吵了起来。
他悄悄拉住宋致的衣袖,正欲再叫他忍忍。
就见宋致偏过脸,桃花眼里亮得惊人,轻轻一笑,天地恍惚都失了颜色,“是啊,我是订了亲的,又怎么会与你争。”
“轰隆隆—”
又一道电闪雷鸣劈下。
厚积的云层似要抛去束缚,掉落的雨珠直直连成了线,噼里啪啦砸在人脸上生疼。
苏锦稍稍转了个身,背对着风雨,将怀里的包袱护在自己与墙壁之间,这才安下心来。
身旁还有几个一同躲雨的女子,见她这般小心的模样,靠的最近的一人眼神滴溜溜几转,套起了近乎,“瞧姑娘不像是京都人士,可是今次来青山书院求学的书生?”
见苏锦点头,那女子又笑道,“我瞧姑娘这么仔细怀里的包袱,难不成是藏了送给郎君的好物?”
能入青山书院的女子,多数都能高中。
是以京都中的好儿郎,若是选妻主,都会先去书院里打探一番。
古有榜下捉妻,今有院中相看。
着实是桩风月雅事。
她兀自笑得轻佻,哪知苏锦全然没听明白,很是学究地摇了摇头,“非也非也。只因恩师擅长山水工笔,故而在来的路上特意去寻了翁娘子。”
原来是宣纸。
那女子敛了笑,“姑娘还是听我一句劝吧。你家恩师既是京都人士,想来用惯了好纸。这翁娘子虽然也是制纸高手,但与京都巧匠相比,还是差上一截的。你还是别去讨这个嫌了。”
“倒不如直接送上银两来得妥帖。”
苏锦沉默,护着包袱的手指微微发白,良久才笑道,“恩师曾说世间唯有心意最真,多谢娘子提点。”
“心意?那能值几个钱?”
说话的女子将苏锦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嘴角一斜,嗤笑道,“得,当我多嘴。”
说罢,又摇了摇头,背过身去的瞬间,隐约还能听到她又低低哼了声,“穷酸!”
苏锦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
屋檐下登时安静下来,唯有雨声滴滴敲在路面,唰唰作响。
好在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正当苏锦隐隐有了困意,刚刚还沉甸甸的乌云似是卸下了重担,被风一吹,摇摇晃晃散成了丝,露出了湛蓝的天。
走过这条街,左手边便是沈府,再往里连着的院墙则是青山书院。
苏锦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又打开包袱检查了几遍,确认里面的宣纸没有毁坏,这才缓步走近紧闭的朱红色大门,手指将将搭上那一对铜制的门环。
一阵马蹄,整齐有序,哒哒哒一声接一声,由远及近从身后传来,直震得人耳朵发懵。
街上多了些瞧热闹的人。
苏锦心中一叹,多半是贵客前来探望恩师。
看来她来得不是时候,几步退回人群。
一列披盔戴甲的马队就已经站满了街面。
当中护着一辆马车,雕金镶玉,就连车幔也是上好的轻容纱,拢在里面的身影,朦朦胧胧。
最前面的高头骏马上,女子红衣鲜艳,高高竖起的青丝飞扬,秀眉薄唇,一双眼含情脉脉,只微微看了四周,就不知羞红了多少偷瞧的郎君。
“这人好生相貌,也不知说亲了没。”
抬脚欲走的苏锦被挤在人堆里,左右耳挨个钻了好些话。
“你想什么呢,这人可是五皇女顾执,金枝玉叶,当今凤君的嫡出。”
“那这车里的,当真是沈家的小公子?”
“废话,人都送到沈府门口了,不是沈原还能是谁。”
“可五皇女年前不是已经定了正君么,我记得可是柳太师的公子。”
“正君是定了,这不还有侧......”
“嘘,沈太傅家岂能做小?”
该听的不该听的,苏锦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且不提这档子儿女情长,就算她初来京都,也知道柳太师与自家恩师素来不对盘。
五皇女这般明目张胆,分明有折辱柳太师的意思。
“公子归府。”拖长的声音,勾起了周围无尽的好奇。
苏锦迈出的脚步被挤上来的人死死定住,只得顺着路人的目光,一同看向马车。
穿了莺色外袍的小厮万般小心,极为凝重地掀起轻容纱。
身边刚刚还叽叽喳喳的郎君们也都噤了声,各个拔长了脖子,静静瞧着从车里踏出的人影。
金玉铸成的车璧之上,悠悠探出一抹莹白,转而轻轻搭在小厮的手臂。
松石绿的长衫广袖随着郎君俯身,翩然翻飞。
纵然遮了帷帽。
微微风来,也恍似云端仙君入世。
他身量高挑,与五皇女顾执站在一处,也得她抬眸去瞧。
郎君目色冷清傲气,顾执也不恼,好声好气地递过今没飞起来的纸鸢,“沈郎?”
她越是这般讨好的模样,沈原心中就越气。
往日里情意绵绵,好话说尽。
到头来不还是要娶旁人。
沈原沉了脸,说话也不中听,“皇女的郎君可不姓沈,何来沈郎一说。”
纵使他不在意顾执娶谁,可如今世人都说他败给了柳茗,这却是万万不能忍的。
“沈郎,你我自幼青梅竹马,我的心意你还不知么?”顾执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却被沈原轻巧避开。
众目睽睽之下,顾执有些跌面。
她目色一冷,少了刚刚的柔意,口里仍是压低声哄着,“娶他不过是皇命。你且忍忍,再过几日,我便与母皇求旨,允你一同进府!”
“一同进府?”
沈原眼中隐隐有了薄怒,只一瞬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微微含了笑意,语气越发温和,“就怕未来正君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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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女李阮棠跌了一跤,醒来便瞧见一位矜贵玉容的郎君坐在自己床榻边抹眼泪。
小公子眼角薄红,举手投足间风流自成。
瞧得李阮棠眼热又心慌,总归她与对门那孟九郎打了赌,若年前再娶不到夫郎,就要乖乖认输,让出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玄玉。
窗外花正浓。
与其打赌输了玉又丢了面,李阮棠合计着,她还不如求娶眼前这位小公子,来个一箭三雕。
……
坐在床榻旁的孟均怎么也没想到,踏青出了意外,两人从山崖滚下又冲进河里,竟然还能活着。
如今她们被困在一处不知名的村落,尤其孟均还偷听到捡他们回来的那户人家,正打着自己主意。
总归也是李阮棠失了智,求娶在先。他不过是为了自保!
瞥了眼面前正数着自己优点的李阮棠,小郎君当即声一软,红着脸扯了谎,“妻,妻主,你不记得我了?”
小郎君声清人俊,哄得李阮棠心尖又软又甜,费尽心力也要护他周全。
直到两人回京,李阮棠忽得记起。
当初滚落山崖之时,孟均为了不连累他暗暗惦记的魏云若,转而将离得稍远的她顺手拉下山崖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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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入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