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每天都想辞职 第24章 24

蒋错勾唇，仍然走在前面，只是默默放满了脚步，说道：“既然晏大人诚心诚意地请求了，本道长就发发善心，保护保护你吧。”

虽然得到了准确的答复，晏追还是怕蒋错一言不合就把他丢下，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袖子。

蒋错手腕一沉，低头望去，那人温玉一般的手指轻轻缠着袖边，在见不到的地方，唇角笑意更甚，索性回握住那只手，那手牵起来凉凉的，不愧是小少爷的手，手指纤长，唯一的茧子还是握笔出来的。

莫名其妙被牵住的晏追一愣，想把手抽出来，蒋错“啧”了一声，威胁道：“要是松手，就把你丢在这喂妖怪。”

哪有什么妖怪。晏追想着，却还是默默让蒋错牵着。被牵一下也没什么吧，总比丢在这尸体凉了都没人发现强。

这夜里的廊桥更是阴冷，走了几步，湖风一吹，凉飕飕的，晏追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蒋错只觉掌间握着那手凉的厉害，又听他打了个喷嚏，心里担忧，嘴上说出来的话却实在刺耳：“你这弱不禁风的身子，恐怕还没等刺客杀就先病死了。”

晏追瞥他一眼，不说话。

“冷不冷？要不然你先回房睡，今夜我去查。”蒋错又说。

晏追终于回答：“我还好，你困不困？”要是今晚不去找那宫女，明天檀香散了，可就难了。

“不困。”蒋错便这么替晏追决定了，“我去查案，你回去睡觉。”

蒋错是真不困，自从前镇抚使死后，每晚都梦见有人找他索命。那些曾经死在他手里，或者因为他而死的人，化作模样骇人的厉鬼模样，每天晚上在他的梦里纠缠。起初那些人只是看着他，倒还算可以休息，到了后来，随着他手握的权力越来越大，一入梦里，那些厉鬼便一拥而上，在他耳边叫嚣着他所做的罪行，那些声音尖利刺耳，慢慢的，他们又由厉鬼模样化作正常人，泪眼凄凄诉地看着他。

到后来，他就越来越不想睡觉，夜晚都尽量找别的事情打发度过，实在累的时候只会稍稍合眼一会，又会被那可怖的梦给吓醒。印象里上一次能正常入眠，只在那天晏追修建他梨花树那天，只是后来他再次尝试入眠，又继续被以往的噩梦缠绕。

便这样，晏追被蒋错强制送回了房间，虽如此，趁蒋错刚离开，他便推门想偷溜出去。

“你怎么会在这？”晏追刚推开门，就看见坐在石阶上的步时阑，讪讪问。

“诶，这不明显吗？属下来保护晏大人安全呀。”步时阑嘿嘿一笑，大马金刀往石阶上一坐，跟个石墩子似的。

“你家大人叫你来的？”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蒋错搞的这一出，晏追埋怨似的说道，“你回去吧，我不出门就是了。”

步时阑仍然不动如山，说道：“那不成，如今出了刺客，侍卫全调派去那些贵人那了，我走了谁保护晏大人安危啊？”再说了，要是晏大人真出个好歹，他家大人不得发疯呀。

晏追眼看劝不动，也就打消了外出的心思，关上门，环视一圈房间，小是小了点，不过倒也正常，那些好房间自然是紧着给权贵们。他也不在意，只要干净整洁，哪里都一样。

他躺上床闭上眼，睡的恍惚不知天地何物时，忽然一阵凉风吹来，激的他打了个哆嗦，睁眼一看，原本关的好好的窗户怎么打开了。

忍着困意爬起来去关窗，却隐约感觉背后一凉，借着月色回头一看，好大一个人影！

晏追想喊人，却被那人伸手捂住了嘴，那人压低声音说：“大人，是我。”

是温琢的声音。

晏追拍了拍他示意他松手，却发觉温琢手上的香味十分熟悉——那股檀香。但他没有表现出什么疑惑，反而自然地吐槽道：“你们这些高手，是不是就喜欢走窗户？有门不走，非要从窗户进来。”

温琢去合上窗户，低声说道：“事急从权，请大人见谅。”

晏追躺回床榻上，早已没有丝毫睡意，状作无意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

“回大人，属下听闻山庄遇袭，急忙赶来保护大人安全。”温琢答。

我看根本就是来刺杀我吧！晏追这么想着，却继续问他：“这样呀，可山庄不是封禁了吗，你是怎么进来的？”

温琢沉默了半晌，还是答道：“递了锦衣卫腰牌，就进来了。”

虽然这回答无可挑剔，晏追却还是觉得奇怪，按理说援军都没到，消息怎么可能传的这么快？

除非。

温琢本来就在山庄里。

晏追点点头，便不再说话，装作睡着的样子，实则眯着眼睛，隐约看见温琢朝他床前走来，心下一惊，却不动声色，等着他下一步动作，谁知温琢只是替他掖了掖被角，便又回到原先的位置站着。

哇塞。他不该是拿着剑直接给我戳个窟窿吗？晏追疑惑想着，不知不觉中便熟睡过去。

第二天清晨，守了一夜的步时阑顶着大黑眼圈来叩了叩门，询问道：“晏大人，醒了吗？”

开门的是温琢，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出现在门后，差点没给步时阑吓的撅过去，所幸他还是十分有职业素养，继续问道：“侍卫兄弟？你咋在这呢？晏大人醒没醒？我家大人抓到嫌犯了，让我叫你家大人一起去审呢。”

温琢点点头，关门回到房里，过了一会，睡眼朦胧但是穿戴整齐的晏追和他一起出现在门口。

步时阑暗自为自家大人惋叹又被偷了家，但看了看温琢那张冰块脸，又把话咽了下去。

山庄里没有牢房，嫌犯便随意绑在了柴房里的柱子上，蒋错不知道哪里寻来个文椅，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颇有几分审讯的派头，他身后站着几个锦衣卫，全都很眼熟的，大概是调派的北镇抚司的人。

蒋错听见声响，勾唇转头看向晏追，在看见晏追身边跟着的温琢时又沉下脸去，冷淡道：“晏大人真是叫人好等。来吧，晏大人认一认，这婢女是不是昨晚遇到的那个？”

晏追已经习惯蒋错时阴时晴的脾气了，也不计较，看向那犯人。那犯人只穿着里衣，微微渗出血迹，垂着头，只能看出是个女子。

蒋错拍拍手，身后一个锦衣卫去提着那女子的头发将她拽起，那张脸上鞭痕交错，往外冒着血花，但还能依稀认出就是昨晚在堂院洒扫的宫女。

“是她。你对她用刑了？”晏追看了一眼便不忍心，虽然这宫女下了迷药没错，却无法确定这就是刺客，动用如此重刑，未免太过残忍。

蒋错点点头，无所谓地说：“是又怎样，这女人嘴硬着呢，始终不肯招，不用些手段怎么查案？”昨夜他率人抓到这宫女时，这宫女正在竹林里埋着什么东西，派人一挖，正是一张浸过迷药熏满檀香的手帕。

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说？当即便派人把她绑到柴房审讯。山庄虽然没有什么刑具，但他蒋错是什么人啊？便叫人拿来了一根柳条，沾着盐水照这宫女脸上抽。起初这宫女还在求饶，后面只咬紧牙关，任是如何摧折也不开口。

虽然觉得这做法残忍，晏追也不好说，只得转头不看那宫女，叹了口气，问道：“那现在打算怎么办？问不出个什么名堂。这宫女是谁殿里的？”

“这就是蘅玑郡主殿里的侍女，”蒋错身体侧靠倚着一边扶手，一手杵着下巴，另一手不耐烦地叩了叩扶手，“新来的宫女，能做出这种事，想必许久就谋划好的，还能怎么查，先把她嘴撬开呗，再硬的骨头，能有我的手段硬？”

那宫女原本一直耷拉着脑袋，突然抬头看清了眼前的人，嘴里含着血花，含糊不清地说：“可不要忘记门主的嘱咐……”

下一秒，她口中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然后失去力气，跪伏着瘫软下去。那原本拽着她的锦衣卫凑上前去探鼻息，忽然从宫女口中喷出大片烟雾，而后那锦衣卫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起来。

“别过去。”温琢低声喊着，急忙拽住晏追的手，唯恐这人稍有不慎被那毒雾误伤。

其余在场的人看到这幅场景都不敢贸然上前，只有蒋错看到这幅场景，眯了眯眼，走上前去，拿着刀尖挑着那宫女下巴翻过来。那宫女脸上血肉模糊也开始溃烂，已经完完全全失去了鼻息。

蒋错唤人把刚才中了毒的锦衣卫带去看太医，又让人把这个宫女的尸体随意丢出去，为了防止假死，临走时还用刀捅了两下。

安排好一切后，蒋错又回到刚才那文椅上坐下，步时阑十分有眼力见地将晏追拽到蒋错旁边。

蒋错懒懒说道：“温琢，你是想被绑在那边说呢，还是想自己说呢？”

温琢仍然没什么表情，便这么抱剑站着。

晏追有些不明白，他原本站在温琢旁边，却突然被步时阑拽了过去，于是便这么与温琢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