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沟的修缮已经近了尾声,施霁雯给出的药方确有奇效,疫民的情况一日日的好了起来。
施霁雯在疫民营中养了许多日,因着她以身试药一事被传了出去,疫民营中的疫民默契的都再没有提起人质一事,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疫民营中缺少人手,施霁雯本想待自己的疫病彻底好后,继续留在此处帮忙,但施盛却觉得女儿大病一场,说什么也不愿意她再留在此处,待病情一好,当日便派了人将施霁雯送回了施府。
施霁雯又在施府中养了些日子,施老太太心疼孙女经此一遭,待她回府之后,每日换着花样给她补身体。
“大姑娘真好看。”
玉璧举着梳子,抓起施霁雯如瀑般的长发,慢慢地替她挽着发。
“等会兰妃娘娘见了大姑娘一定也会这么觉得。”
施霁雯抿了抿唇:“知航呢?”
“郎君么,言公子来了,郎君缠着言公子执经叩问呢!”
施霁雯不解,抬头问着玉璧:“他之前也这般好学么?”
玉璧思考了一会儿:“之前言公子来,郎君都是让言公子陪着玩儿,但这眼看着要入冬了,言公子还要参加明年的春闱,郎君虽生性好玩,但知分寸,怕打扰了言公子读书,也怕自己耽误言公子考取会元,但又实在喜欢言公子,便将嬉戏换成了叩问。”
施霁雯眉眼弯起,浅浅的笑起来:“这倒是好事。”
“大人都说,言公子这般的学问,莫说贡士了,就连那会元也没准能争上一争。”玉璧挑了支点翠金丝簪插入施霁雯的发间,金丝缠绕而成的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翠羽卧在花心之中,灵动优雅,“言家家风是出了名的清正若流,若是有朝一日他入了朝,想必也是一位赤胆忠心的清流之臣。”
没过多久,施霁雯便进了宫,来接她去兰妃殿中的是绾清。
“姨母她,这段日子可还好?”
“娘娘这段日子很是挂念姑娘,姑娘去了疫民营中,娘娘日夜担忧,后来听了姑娘染疫的消息,更是焦急的不得了,日日去太后娘娘宫中的小佛堂替姑娘诵经祈福。”
绾清的脚步在殿前伫立,对着施霁雯轻声说道:“奴婢便带到这儿了,娘娘吩咐了,姑娘直接进入便可。”
“好。”
施霁雯点头,迈步踏入殿中。
窗棂边摆了一张雕花梨木桌,细碎的光影穿过窗棂洒下几分暖意,赵明皓手捧书卷,借着窗棂透出的几缕阳光,专注地翻看着,兰惠手持一盏清茶,静坐在赵明皓的身旁品茗。
施霁雯下意识放轻了些脚步。
“雯雯来了。”兰惠将手里的那盏清茶放下,看向施霁雯。
“姨母,殿下。”施霁雯规矩地行了礼。
“你大病初愈,私下又没有外人,不必行礼。”兰惠的话音刚落,便有机灵的侍女抬了张凳子放在施霁雯的身后。
“是表姐姐来了!”赵明皓恍当一声便将手中的书卷扔在了桌上,他从凳子上一跃而下,“母妃,那儿臣便先行告退了。”
兰惠只是抬起眼,静静的看着赵明皓:“书可看完了?”
赵明皓瞬间垮起一张小脸来:“还未……但儿臣明日便可看完,母妃这些日子着实担忧表姐,儿臣想母妃定是有许多话要同表姐说,书左右明日便可看完,儿臣在此处母妃也多有不便,母妃不若让儿臣先行离去,与表姐好好叙叙旧。”
“你怕是想了那纸鸢吧?”兰惠神色微动,终还是妥协,“那便放你一日假吧。”
“多谢母妃。”赵明皓像是脚底抹了油,飞速的跑出了宫殿。
施霁雯端坐于凳上:“皓儿而今不过垂髫之年,来年礼部自当举荐官员,教其读书向学,姨母何须急于此一时?”
兰惠微闭起眼,缓缓地揉了一圈太阳穴:“太子方四岁,陛下即命时任内阁首辅之言诠为太子师,及太子五岁,便从其学。”
施霁雯垂了眉眼,没有吭声。
兰惠睁开眼,明明嘴角是上扬的,但眉眼之间看不见一点笑意:“然皓儿之于太子,终有别矣。”
手边的茶冷了,绾清上前换了盏热茶,兰惠捧起茶来,撇去上头的浮沫:“也罢,我等且不谈此事。前番你于疫民营中不慎染疫,目下调养的如何了?”
施霁雯道:“回姨母,已无大碍。”
“此次赈灾,你之所为甚善,其间事迹,本宫于宫中亦有耳闻。”兰惠的嘴角不自觉地又上扬了些,眼里总算是透出一些笑意来,“雯雯有所成就,今济世救人之名,已遍传瓖都,可有想过要什么赏赐?”
“陛下的赏赐么?”
“是啊,可想进这太医院?如今你若是想入,凭着这赈灾之功,最少也能给个院使的位置。”
施霁雯坐的笔挺,殿中的燃香馥郁,丝丝缕缕,柔和安宁,像是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殿内的所有人。
“宫中不缺治病的人。”施霁雯的视线落在了殿内的香炉上,铜质的香炉雕工精细,模样看着崭新的很,“姨母殿内何时燃了香?上次来时还未闻到。”
“上次你来时,那燃香恰好用完,这次是尚宫局那儿刚送来的。”
施霁雯的回答兰惠像是并不意外,她只是轻抿了口茶:“可你出了这么大的风头,若是什么也不要,倒是会拂了皇家的面子,显得皇家小气,也会平白惹来不必要的疑心。”
施霁雯敛了视线:“此次赈灾,济草堂送了不少药材赈灾,眼下堂内药材紧缺,若是赏赐的话,还需圣人赏几味药材。”
“只是几味普通的药材?”
“有几味并不普通……”
兰惠挑起眉,不语,只是这么看着施霁雯。
“但并不难寻,也不算狮子大开口。”
兰惠的嘴角轻扬,勾勒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我们兰家的姑娘就是聪明,只是可惜了,你志不在朝堂,也未得男儿身,走不了科举,若有一日你改变主意了,想入那太医院也可再来找姨母。”
兰惠站起身来:“到时我会请陛下赐副牌匾,同那药材一齐送去,你暂留下,陪姨母用过膳食再作离去。”
“是。”施霁雯应道,目光又再次落在了那香炉之上,“姨母可否让我看看这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