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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比胡同【现代志怪】 第15章 第十四章·一伙儿的

作者:田安安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5-28 03:24:29 来源:文学城

十月三日,蓟城,寿比胡同。

王陵珊起了床,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窗子开着,隔着草木能看到厨房里笼屉冒着热腾腾的水蒸气。秋天的太阳晒在柿子树和窗棱上,郁杭挽了袖子在厨房挑虾线,有种日子很长的感觉。

前一夜,她同郁杭说。

“您得提前跟我说一下唐尧臣的情况。不讲他那些不适合告人的产业,说点儿能说的。”

“比如?”

“他的弱点。”

说起唐尧臣,郁杭肉眼可见是不一样的。

王陵珊低头切牛排,余光扫着他。郁杭那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欲念勾人。这一刻的他哪还有与世无争,分明就是渊渟岳峙的蛇蝎。

王陵珊视若无睹。

郁杭也仿佛没有看穿她的算计:“十三年前我跟齐染打过一个赌。按照约定,输的一方要帮另一方做三件事。我输了。”

郁杭说,输掉赌约不久,院子里住进来个一心求死的少年。齐染要求的第一件事则是不要让这少年自杀成功。

这个破要求就像那个“是男人就上一百层”的游戏。没有意义,但足够打发时间。

说到这一处的时候,郁杭停下来呷了一口酒。

从他的表情看,他并不喜欢王陵珊选的这款烧喉的劣质酒。但他并没有立刻放下杯子,而是停顿了一会儿,重新又呷了一口。

这个动作很微妙。令王陵珊感觉他喝酒的用意更像是找点事情,好让他不用立刻编下去。

郁杭说。

他会在少年把自己挂树上的时候,掐断树枝;在少年拿着菜刀砍向颈动脉的时候,捏住刀刃;在少年给自己吃了不知道什么药的时候,把少年的脸踩进屎坑里,让少年自己吐干净。

有时候,他会提前一点站在少年身后,在少年下定最后决心的时刻,拍拍少年的后背;有时候他又会冷眼旁观,等少年从楼上跳下去,再在半中途把少年救走。

“不好意思停一下。”王陵珊打断他:“我很好奇这个事持续了多久?”

郁杭给木头柜子雕花的时候很有耐心。但当对象不是一块木头的时候,他的耐心不见得这样好。

郁杭又拿起他的酒杯,绿色的酒液浑浊得像是毒药,他反问:“释迦牟尼与魔王波旬的区别是什么?”

“抱歉,这是我的知识盲点。”

千年前,郁杭问过济癫同样的问题。

济癫喝醉了尽说废话。

后来,和尚圆寂,他下了山。一路云游遇见许多人很多事,慢慢从自己的情绪中悟了答案——遇见冥顽不灵的人,佛祖选择度化,魔王选择虐杀。

郁杭坦言,他不乐于无休止的救人。

妖的骨性里带着与生俱来的恶。他从来都不算有耐心的妖怪。没多久他就厌烦了这个自杀与拯救的游戏。

可当他掐住少年的脖子,他看到了少年解脱得逞的神色。

他人的生死之间,身为杀人者的妖怪认为自己中了计!

这个事就此无解。

王陵珊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但稍微用成年人的思维思考,这个困境就不存在。骗人的无解。

郁杭说,他将少年扔到地上,踢正少年侧到一边的脸,对少年说了第一句话。

那是一句他自己都不信的鸡汤——

“你多想点美好的事,心情就可以舒畅了。”

“美好的事是什么事?”

青少年总会提出长者难以解答的问题。

郁杭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他不擅长劝慰,尤其不擅长劝慰青少年:“天上的月亮像是大姑娘的屁股,白亮,灰先生每次看到月亮的时候都是这么想的。然后内心就会慢慢荡漾起来。你试试。”

果然,少年露出了看不起他的神色。

王陵珊点点头。她一向不认为郁杭好色,相识至今他那些星期女友多数只是摆设。她们认为他是水鱼,他则把她们当挂件,各取所需。

这种话不太像他说的。

可这场面听起来还挺真实。答案便很清楚了。毕竟屋子里,还有个会旱地拔葱给船王展示瓦片的江湖老头。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救人和劝慰都是灰先生做的?

郁杭说,对话的第二天,少年变了。

他一如既往吃完饭,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然后穿上鞋出了门。

春寒料峭的蓟城,少年做了件离谱的事——见义勇为。

少年在火车站抓住第一个贼的时候,郁杭被找回钱包的大爷感谢到怀疑妖生。以至于用尽毕生所学,都没能推辞掉大爷用以表达感激的土特产。

这之后的每一天,少年都热情高效的游荡在蓟城。从捉贼见赃打抱不平,到给外国人指路扶老奶奶过马路,业绩好的时候一天能有二十多单生意。

但业务过于繁忙,总免不了会搞出点手尾。

郁杭又对不危害性命的事情不参与。家里便只有灰先生一把年纪,腆着老脸满京城擦屁股。

王陵珊听得兴致勃勃。

不不不,陪伴见义勇为的是灰先生,冷眼旁观的是郁杭。

郁杭对精神病人没有研究。

但灰先生注意到了不对头的端倪。他试过把那少年关在家里。无奈那少年被关了没多久就学会了开锁。灰先生关来关去关不住,最后只得在家里骂娘。

又是一觉醒来,那少年又变了。

成了“木头人”。

先是说话会延迟。问他个问题,十分钟之后才回答。后面索性不说话也不动了。

少年不动,灰先生自然也不骂娘。

世界终于安静。

这倒有点真实性。

王陵珊大半年来接触过不少心理医生,知道郁杭说的这种情况叫做双向情感障碍,抑郁严重的时候可能出现木僵,狂躁的时候也确实可能去见义勇为。

日子又变得无聊,直到郁杭偶然发现他可以把“木头人”少年摆成任何形状。敬礼或者金鸡独立都能维持好几个小时。

灰先生发现之后,每天都把少年装扮成不同动画片里的人物。或者插在屋檐,或者立在茅房。

好景不长,少年又开始见义勇为。

一天只睡两小时,半夜出门还跟郁杭说:“我记得你们对我做过什么。”

一天,唐尧臣结束繁忙的见义勇为活动,跟他说想去考大学,考北航。郁杭随口问南航的空乘更好看,为什么不考南航呢?

“因为我说的北航是教人造战斗机的学校。而你说的南航是航空公司。”唐尧臣掰开烤地瓜分给郁杭一半。

郁杭想要大的一半。转念一想,什么航都别想飞出去自杀:“行,我陪你考。”

高考放榜,郁杭没考上。

事情在不知不觉间变了味。

郁杭自己都搞不清他那时候究竟是为了愿赌服输,还是为了该死的自尊心,总之他说:“你等我一年。明年我保准考上。”

郁杭说人一旦付出多了,总会变得难以承受沉没成本。妖怪也一样。还说,齐染擅长温水煮青蛙和找冤大头。

王陵珊不置可否。

作为一个老妖怪。搞不懂北航和北航,南航和南航的区别,情有可原。但你说他会被温水煮青蛙去当冤大头?

“杭老板,打断一下,三国那时候您在人间吗?”

“南北朝的时候在,怎么?”

“没事,突然想起来点野史想求证一下。没在就算了。您继续。”

“你问,说不定知道呢。”

“甄姬的父亲是不是特别能编织草席草筐草鞋这种东西?”

郁杭一下乐了。

王陵珊也乐。

甄姬爸能编。

郁杭话锋一转,说因为身份的原因,灰先生同齐染一样,不可能在国内包庇逾越法律底线的行为。而唐尧臣却已经像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随时都可能惹出事端。

王陵珊注意到他开始说大名了。

郁杭说。狡猾的老头子闷声不响卖了院子。火速把郁杭连带问题源头一并打包送到了大洋彼岸,美其名曰砸锅卖铁送孩子们留学。紧接着,齐染默契配合直接把这唐尧臣的国籍固定在了国外。

唐尧臣出国不久就惹出了人命。

妖怪不是道德模范,郁杭本身不认为杀人是什么错事。所以刚出事的时候,郁杭完全没在意。

他说他当时在烦恼别的事。

比如他不明白那些刚认识不久的人为什么会乐于邀请他去参加什么party。一群人穿上奇装异服,挤在一个屋子里,听震耳欲聋的音乐,喝不卫生的鸡尾酒,蹦跶到天亮。

不明白这个破国家。同一栋大楼,前面的街道繁华太平,后面的街道等个红灯都能被黑兄弟敲开车窗把手里的钱包拿走。

不明白为什么饭堂的菜那么难吃。

不明白这个号称世界霸主的国家为什么没有统一度量衡,英尺英寸转换到他崩溃。

不明白前后左右总有人喷香水。

不明白小组作业是什么鬼。

不明白流浪汉朝他吐口水又是什么意思。

他哪里有心情关心唐尧臣。

王陵珊扬眉。

心说那你适应不了大可以回国。你不回来的原因是什么呢?没钱买机票吗?雷劈都不怕,你从太平洋游泳回来你还能累死怎么着?

郁杭则继续说。

当时,齐染和灰先生隔着太平洋,对唐尧臣这个外国人在外国的行为摆出了一副遗憾、谴责以及与我无关的姿态。

“好惨啊。”王陵珊毫不同情。

郁杭表示更惨的在后头。

他说,唐尧臣不爱参加party,而且非常擅长拒绝他人。小组作业直接全包。为此,他们的关系还不错。可惜好景不长,唐尧臣迅速跟当地的□□玩到了一起。

郁杭是不再需要跟学校里的青少年挤在一个屋子里,听震耳欲聋的音乐,喝不卫生的鸡尾酒,蹦跶到天亮。

可他得跟一群体毛旺盛的纹身壮汉挤到一个屋子里,听外头轰鸣的引擎声,看他们聚众溜冰,深夜飙车,在悬崖边上跟涂着黑眼圈的女人做原始运动。

至此,心态就崩了。

更加绝望的是唐尧臣继续放飞自我,跑到他的底线上蹦迪——开始制冰。

说到这一处,郁杭的神色倒是真实了许多。

郁杭说,他跟渴望乱世的杂碎不同,他喜欢太平世道。一百年前,那个到处飘着大烟膏甜腻香气的人间炼狱让他至今有火。

他们去的那个垃圾国家,总有一些溜达着折叠人还弥漫着恶心气味的街区。这本身就已经令他十分不快了。

既然如此不快,那为什么做点令自己快乐的事?比如杀死看不顺眼的人,再比如回蓟城来。

分明是这些不快发生的同时,还有什么令他兴奋的事同时发生。

郁杭又强调了一遍,他当时还在唐尧臣故意想让他弄死自己的怪圈里。

王陵珊表示理解。

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总之,郁杭说他们自此开始了新的相处模式——形影不离,互相无视。

唐尧臣上课,郁杭也上课。

唐尧臣杀人,郁杭站在他身边看他杀。

唐尧臣飙车,郁杭坐他车顶吹风。

唐尧臣溜冰,郁杭嫌呛站在门边吸氧。

唐尧臣抱着姑娘挥汗,郁杭坐在床边戴上耳机阅读《悲惨世界》。

除了小组作业以外,他们不说话。

除了唐尧臣要死,郁杭不理他。

学年结束。

唐尧臣在治安垫底的城市里收服了一小帮人,打破了本地原本的势力范围,占据了小小的地盘以及市场份额。

与此同时,他离谱的维持了出勤率,考试得的全是A。看到唐尧臣的那些A,再看看自己惨不忍睹的成绩单。

同一个街区,黑兄弟追了他两百米只为把之前抢走的钱包还给他。并塞给他一团大.麻味的现金。

老妖怪说他的心态又崩掉了。

他光速复盘了唐尧臣的所作所为,确认了这人在放飞自我的途中,竟然计划过未来。

然后彻底想不明白了。

学习微积分争取双学位最终考研上岸,可以满足更变态的**吗?那这得多变态?

王陵珊认真倾听。

在心里扒拉掉作废的信息。首先,一直跟在身边,就算是盲人也知道他做了什么。维持出勤率,考试得A,以及收服黑兄弟,都是慢慢发生的。

震惊是假的,冷眼旁观才是真的。

郁杭说,他这种学渣遇见想不明白的问题,就想翻答案。

王陵珊心说从认识阁下这大半年来,阁下花式展现的才艺看,您这个学渣装得不太专业。想窥探别人的秘密直说就好。

在一个还算平静的夜。

确定唐尧臣没有溜冰,也没有想要自我了断之后。他第一次潜入了唐尧臣的识海。

为了让唐尧臣想点什么,郁杭第一次做了两人份的晚饭——两碗阳春面。

唐尧臣记忆里的时间大概在腊月。

护城河边有光秃秃的树杈,柿子色的太阳。人头攒动拥挤的冬天。唐尧臣踮着脚几次蹦起来往护城河边临时搭的棚子里头张望。

棚子里有几个写春联的老头。

一个老头瞧见他,对他招手。

棚子里的老头子们都喜欢他。

一边揉着他脑袋,一边给他腾位置,有人给他铺红纸,有人给他墨碗。他接过笔信手用楷书写了副老对子“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抬头询问摊子前面的人要什么横批,然后写了“岁岁平安”四个温润秀劲的大字。

后面排队的阿姨把手伸出来比划,急不可耐想把前面的人让到边去。

画面很热闹。

热闹得让在国外心态爆炸的老妖怪第一次体验到了思乡之情。

面对快要过节的世俗人海。

身侧汉白玉栏杆外三眼清泉,清冽的泉水从虎头口中涌出,虎头上结着霜。橘色的阳光洒下来,温柔得让人想起人人皆求的喜乐。

唐尧臣小时候字尤其不错。

郁杭认识的唐尧臣,只在写考试题的时候写过些鬼画符似的东西。

倒是小时候,字写得气韵峻和少有火气。起承转合间有王献之的影子也有文征明的影子,一笔一画都看得人身心舒畅。

渐渐人群稀疏,夕阳西下。

唐尧臣被从身后拍了一下。墨滴在红纸上。

一个回头,便看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以及齐染青涩爽朗的笑脸。

在唐尧臣快速闪过的回忆中。

他跟齐染不时打架,不时争吵。

但他们也一起赤条条跳进护城河;一起为大院儿的朋友跟混混对殴;一起弄塌小区的车棚被管理员追着屁股骂;也一起围着齐染的父亲对战争史上的地图说得激昂,仿佛当年换了他们两个做主将,那场仗会得更漂亮。

郁杭跟着记忆里的人,跑过海鸥洗衣粉的广告牌,跑过护城河畔杨柳飘飞的夏天,跑过金子般阳光明媚的年少。

郁杭没能在那天找到答案。

却在第二日,鬼使神差扔掉了家里所有的违禁品。

“一位赌博成瘾领域的研究员曾指出——只要我们与某一特定对象或一系列对象(药品、赌博)重复性地交互,且此类交互可以稳定地使人获得自己想要的主观体验变化,成瘾的倾向就会出现。”

郁杭引用了一段晦涩专业的文字。

这其中的漏洞却在于,他什么时候开始在唐尧臣身上有“自己想要的主观体验”呢?

据说那天,他们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王陵珊认为算不上争吵。只能算毒瘾发作的疯子单方面对脾气不好的妖怪展开谩骂。全程不到一分钟,郁杭听了三句,踹断了唐尧臣的肋骨。

接下来的日子是冷战。

再然后,秋天来了,精神病犯了。

唐尧臣开始折腾吞枪自杀。

冷战和不能让他自杀成功不矛盾。

每一把枪扣动扳机都会卡壳。

终于,唐尧臣率先打破对峙:“我有精神病。精神病是病!不想让我死,你他妈倒是给我挂个号!”

郁杭开始在网上搜索心理医生,选到心仪的就去见。

王陵珊喝着酒,心想但凡不是智障都不用等到唐尧臣喊出来才发现人家有精神病。

不想管就是不想管,说那么无辜干什么?

至于为什么又管了。又藏着不说。

总之,医生的医嘱比药多。一言以蔽之就是对待病人不能太粗鲁,要有爱。

唐尧臣吃了一顿就不干,说吃完药脑子不好使。郁杭卸了唐尧臣下巴,给他灌了药,还安慰他说溜冰伤害更大,吃点药不怕。

郁杭发现唐尧臣确实变蠢了,而且嗜睡。

习惯了唐尧臣精力旺盛寻死觅活,突然之间的呆滞困顿让郁杭感觉他也有了点障碍。一会儿担心唐尧臣吃药吃成弱智,一会儿又心烦意乱觉得唐尧臣就是装的,忍不住想去把人踹醒。

连夜问医生,人家说精神病不传染。

王陵珊笑笑。

基本可以确定,郁杭喜欢唐尧臣聪明。但聪明不是决定他跟着他的全部理由。聪明的人多了去了,这个傻了,就换一个嘛。

为了让唐尧臣好的快点。

他又一次扔掉了家里的违禁品。

于是,在一个本该上课的早晨,郁杭坐在沙发上抱着膀子看着那个人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流。

噼里啪啦,翻箱倒柜。

突然,唐尧臣回头。

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个十厘米见方的木头块,左手用拇指掐二指:“溃自万鬼,下一刀神,类灭猷天,骸破明四……”

郁杭说这是天蓬咒的反咒,有点难,他没想到唐尧臣学了这东西。

王陵珊的关注点则在于,两个形影不离的人,一个一个学习某种技术,另外一个会不知道?郁杭应当知道,而且早就知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技术一直在他们身边,只不过因为有些聪明以外的门槛,以至于郁杭认为唐尧臣学不会?

闪现,扬手,扇了十分清脆一耳光。

“没学到家。”

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对视。

手有点重,嘴角给他打裂了。

那双眼睛没什么恨意,也没多少不服气,就是眼角因为毒瘾发作红得含泪。可不知为什么,郁杭就是认为那天唐尧臣的眼神可以称之为清炯。

“打人不打脸。”

“戒了以后不打脸。”

唐尧臣推开郁杭,蹲下捡地上的课本和卫生纸。一边擦鼻血一边装书包:“上课吧,现在还能赶上。”

再次窥探他的内心。

这回脑子乱得很。

可是这人因为毒瘾发作而乱作一团的脑海里,为数不多的清澈居然是郁杭在寿比胡同救他时的种种过往。

非常始料未及。

有一点人类称之为害羞的情绪。

呵,如果王陵珊之前猜的没错。这个时刻唐尧臣想念的是灰先生。

如果唐尧臣想的是灰先生,郁杭就算有有情绪波动,那也不是害羞。那该是嫉妒!

《实分析与泛函分析》劈头盖脸正中郁杭鼻梁。

“给我点**!”

郁杭唇上淌过一股暖流。

这是第一次,郁杭承认这个孩子不止有点聪明,有点漂亮,也不止是一般可以出类拔萃当状元的天才。

要是没走邪路,得是个能闹天宫搅地府的材料。极少有人能感觉到他。非常非常少。

根骨可遇不可求。

王陵珊心说你一妖怪,你关注什么人的根骨?你也有非物质文化遗产需要传承?

“有点天分。”郁杭抹掉自己的鼻血。

唐尧臣跟他对着淌血:“你是活了一千几百年都不懂得要尊重长期关系中对方的禁区吗?”

郁杭心情不错:“以后尊重。”

“事不过三。这是第二次!”

“别上课了。你这样子听不下去。”

“我能听下去。”

“这样。你躺一会儿我去听,回来我给你讲。”

“就你?”

“……”

郁杭重新开始认真学习。

有些事,稍微一上心答案就昭然若示。

王陵珊无语了。需要认真吗?考试的时候联通一下隔壁同学的脑子就可以同步。

“你想让我救他。”郁杭拆穿了齐染。

这不是一开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吗?

郁杭拒绝了齐染。

但当郁杭发现唐尧臣在实验室偷偷制毒的时候,他确实没控制住脾气。

当天晚上从急诊室出来,郁杭和唐尧臣手头上拿着的都是医院种植牙的宣传折页。

“让你失望了。”

郁杭想说别,他对他没有期待也无从谈及失望。可话到嘴边,看着唐尧臣塞着棉花鼓胀的脸颊,张口竟讲了别的东西:“我跟谢必安有点私交。”

郁杭说毒这个东西他见得多,没谁能戒干净:“明天我让他给你换个身体。跟现在长得一模一样。外人看不出来。包括齐染。你的躁郁症和毒瘾都会好。”

换了之后剩下的就是心瘾。管不住心瘾的人天分再高也是废物。

王陵珊不信郁杭如此好心。

他讨厌唐尧臣溜冰,把人家牙打掉,这些都可能。但如果说他会热心肠的拯救谁。太牵强了。

除非有别的原因。或者对话发生的真实时间不在这一天。

唐尧臣想了一阵,指着超市的方向:“我走不动了,求你帮我买个雪糕。”

郁杭走到他身前蹲下:“上来!”

自杀之前唐尧臣常跟他撒娇。而没溜到冰的后果是无法自控的自杀意愿。那个破赌约坚持了好几年。郁杭不想拿着雪糕回来看到唐尧臣横尸马路中央。

王陵珊又礼貌的笑起来。

唐尧臣会跟他撒娇!说起来,王陵珊觉得虽然郁杭内心坚硬。但在某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上,他吃软不吃硬。所以这个事情在逻辑上倒真说得通。

被拆穿后,唐尧臣立刻结束了令人作呕的表演。他睨着蹲在地上的郁杭:“杭哥啊。”

这是唐尧臣第一次这样叫他。

是人间第一次有生灵敢这样叫他。

郁杭拧着眉头回看,思及唐尧臣也算知道好歹,阴差阳错漏出了个:“嗯?”

一呼一应间,谁都没有发现,两人建立了某种千秋万世都斩不断的联系。

王陵珊转着杯子。这个冲击发生过,未必在这个场景当中。

“你是傻逼吧。”唐尧臣居高临下。

“再说一遍?”

“人有人的规则。人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责任。”

“人的规矩你守了几样?”

“我以后会去自首。”唐尧臣丢下这一句,一瘸一拐往超市走:“今天先吃雪糕。”

郁杭站起来:“你想做什么?”

“报仇。”

“他的仇人不是一个个体?”王陵珊问。

“嗯,是一个组织。”

王陵珊垂下眼睑。

这个组织跟想杀她的人有什么关系?

他们为什么针对她?

从现实的角度出发,王陵珊理解唐尧臣。

当敌人不是某一个体,而是一股根源尤深涉及多国的势力。戴着精神病的帽子留在国内,要遵纪守法,要与人为善,要在无数条条框框的体制内花费巨大的时间精力往上爬。要考虑影响,考虑身份,考虑名正言顺……要三步走,要计划妥帖,要从长计议,要顾全大局,要多国协作。

或许有朝一日,也可以端掉对方。但掣肘的地方实在太多。

这个活儿他留给了家世显赫的齐染。

自己走了捷径。

抱着同归于尽的恶毒,在法外之地喋血,把自己当蛊养。无需压抑内心的狂躁,无需对生活报之以笑。如果可以成为万万分之一的幸存者,那就去尝试冲撞、对抗,撕咬对方喉管的血肉。

理解,但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打法。

王陵珊有一种直觉。

她觉得,郁杭在陈述中故意淡化了齐染跟唐尧臣的互动和关系。

郁杭问齐染:“你为什么不管管他?”

“他后悔了?怪我?我不用上班呐?我能随便出国吗?”齐染点了根烟:“他以为四海之内皆令堂,全他妈欠他早教课呢?”

“行,那怪我。”郁杭沉着脸。

“走了错误的路啊。”郁杭说:“起码对于人而言是错误的。”

王陵珊忍不住表扬:“您还蛮正直的嘞。”

“他的弱点简单。”郁杭一本正经教王陵珊:“你给他兜里放点葡萄糖粉,东城派出所随时教他做人。”

王陵珊点头。

教这种损招他倒是毫无保留。

错就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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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四章·说点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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