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争气。”傅珀点了点小L的屏幕,他刚刚快把小L吹上天,结果转头它就犯傻犯到老婆面前。
不过——余光瞥见老婆饶有兴致看着他们,他将小L往宁椋那里推了推。
小L也很上道,跑到宁椋身边介绍起了今天的早餐。
“主人你尝尝这个吐司,这个可是……”意识到自己被夫人下了命令不能说出来,它呆愣片刻,终于芯片又运转起来。“是小L亲手做的。”
它一口一个主人,宁椋也笑眯眯应下来。
“为什么小L喊我主人,喊你夫人啊。”小L被打发去厨房热牛奶,宁椋趁着这个机会终于能够问出来。
当然是要让小三知道我们是一对呀,识趣滚啊。傅珀心知这话不能说出来,“小L被我带过来后改了程序,它是旧版的STJ型号,称呼只有主人和夫人。”
这自然也是事实,反正傅珀打死也不会说出自己的私心的。
宁椋满腹狐疑,他拿起桌上的吐司,焦黑的边缘已经碳化,硬邦邦的吐司咬一口便不断掉渣。
他低头看了眼吐司,眯眼看了看傅珀,对面的人紧张的面容细微抽搐了一下,还不自知问他“怎么样,这还是wo,小L第一次做饭,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宁椋咽下把他差点哽住的吐司,不想打击傅珀,昧着良心说好吃,傅珀不着痕迹将身子往宁椋那里探了些,积极的要宁椋尝下一个。
荷包蛋被煎的一面略黄,一面浅白,但只看表面,叉子轻轻一戳,饱满的蛋液便迫不及待流出,半透明的黄色流心让人食指大动。
“好吃。”宁椋在傅珀期待的目光下吃了一半,突然心思一动,叉起一块蛋白送到傅珀嘴边“光看着我吃了,你还没吃吧,尝尝?”
日思夜想的爱人近在咫尺,宁椋仰头朝他靠近,傅珀能够清晰的看到宁椋白净脸上细微的绒毛,饱满的唇珠,和那殷红笑唇下若隐若现的贝齿。
傅珀喉头滚动,先前想着暂时抑制住自己,不要吓到老婆的想法被抛之脑后,他张嘴,幸福地叼住老婆递来的蛋白,脸上闪过一丝空白。
美人计,这是美人计。
吃下自己做的早餐,味蕾迎来暴击的alpha心灰意冷,对自己的厨艺水平有了清醒的认知。
他端起餐盘,小L正好过来,又被他塞进一碟盘子,屏幕大写一个囧字,嘀嘀咕咕不知道说着什么进了厨房。
宁椋:“?”
傅珀这下怎么不知道宁椋这是猜出早餐是他亲手做的了,但还是故作镇定坐回去“小L这次早餐做的不好,我等会修修它的程序,让它下次做的好吃了再端上来。”
“好啊。”宁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与傅珀聊起他曾经的公司“现在市场上的机器人做饭水平是不是都是一样的,我记得我在8区的公司特意安装了做饭的机器人,它做的饭菜就和公司团建时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言下之意是,他知道这不是小L做的了。
傅珀正色为自己辩解“宁宁,其实我之前做的还可以,只是因为我还不习惯19区的厨房才做失败了,我本来没有打算将半成品给你,但是小L拿过来了,我想让你试试我的手艺所以没有阻止。”
他回忆起自己做的那个口感诡异的蛋白,而宁椋却目不改色吃了不少,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光是想想便让他心跳加速,或许,宁宁已经不生气,不讨厌他了?
这个想法一出,傅珀忍不住抬头,目光灼灼对上宁椋。
“宁宁,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生气?
宁椋歪歪脑袋“我没有生过你的气啊。”
傅珀这些年可不是什么都没干,宁椋身边发生的大小事他都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宁椋是不是作假。
傅珀的话让宁椋想起那个噩梦。
“傅珀,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还认识?”
宁椋的疑惑不是作伪。傅珀没想到宁椋是真不记得了,他以为宁椋不看他的信息是怪他护不住他,以为宁椋转学是不愿再与他接触,结果老天和他开了个大玩笑。
不是生气,是不记得了。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是傅珀踌躇不敢上前、默默看着宁椋的六千多个日夜。
他咧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是,我们以前见过。”
宁椋看他难过的表情,心情也高兴不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哄傅珀,只好转移他注意力,“对不起我好像真的不知道这些,你可以和我说说吗?”
他开口,傅珀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他絮絮叨叨说起他们的相遇。
“那时宁宁你刚刚转学到圣诺以,我正好有事与你们撞上了,你还朝我笑了。”
傅珀回忆起青涩的过去,声音不觉放缓。
盛夏烈阳高照,毒辣的日光烘烤地面,栽种了许久的常青树枝丫新芽也焉焉得耷拉着叶子,正在上课的圣诺以这会只有蝉鸣聒噪鸣叫。
少年跟着与他容貌相似的女人走进圣诺以阴凉的建筑都不免松开眉头。
到了新环境的少年忍不住四处打量,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瞥见了披着校服外套正准备逃课的傅珀,容貌昳丽的少年下意识扬起嘴角,在脸上漾开笑容。
就是那一眼,让傅珀对宁椋有了印象。
宁椋越听越觉得不对,他,到了圣诺以(就姑且算傅珀说的是真的好了),还主动朝一个人露出笑?
宁椋:污蔑!这个绝对是污蔑。
宁椋严重怀疑傅珀在说谎,但是——他看傅珀沉浸在回忆里,柔和下来的眼神,又不确定起来。
总不能,真的是傅珀认错了吧,而且,长得漂亮的omage,肯定不会是他啊。
宁椋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有数的。
宁椋“然后呢?”
傅珀不好意思笑笑“然后我们在图书馆相遇了,那个时候我要处理傅家的事情,总是睡眠不足,就白天逃课补觉,在班里睡太多了也不好,我便去图书馆,结果很巧合的,我选的位子是你经常做的那个。”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后来有一天,你快要分化了,我闻到了你的信息素味,于是给你我的抑制贴……”再后来便是宁椋的受伤,说到这里,傅珀神情恍惚了一下,方才的情绪化为酸楚和自责。
“然后你受了伤,我正好被傅家派去12区,错过了一切,等我回来找不到你,从你班里同学那得知你转学了。”
高二,转学,分化。
一个比一个重要的消息砸过来,宁椋顺藤摸瓜,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确实有一处不对。
他记得自己17那年,某天一觉醒来忽然进了医院,关于病因外公外婆眼神闪躲始终不肯说出来。
等他病好回19区,外婆将他转学到了17区,那里的教学资源也算是比19区好了点。
宁椋自然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因为联邦的政策,12—19这些低等区域的人是无法进入5区之上的上层,3区作为仅次于1、2区的佼佼者,自然不是宁椋能进的,更别说进3区的医院治病。
虽然他们都说是宁向晚第二任丈夫的功劳,可宁椋了解宁向晚,如果她不是迫不得已,是不会告诉对方他的存在,更别提求他丈夫帮忙。
奇怪的是他除了在医院与宁向晚见了一面,从那一年起,宁向晚就没了消息,也没有再回过19的家。
等他再一次见到她时,是在外婆的葬礼上,宁家没有亲戚,彻底只剩下宁椋一个人,好心的领居帮他一起布置葬礼,宁椋一个人孤零零撑着伞,在丝丝缕缕、连绵不绝的细雨朦胧中守着那两个合在一起的墓碑。
宁向晚是在第二天灰尘仆仆赶到的,还带着另外两个人。
她身边有了第三任丈夫和一个不到两岁的小男孩,和宁向晚长得很像,比他更像,一眼就能看出是亲生母子。
宁向晚尴尬又生疏和他解释自己和宁椋还没见面的第二任丈夫早就分开了,之后遇见了第三任丈夫。
“还有,这是我和你刘叔叔的儿子刘赤忱,赤忱,这是你的哥哥。”
那个年幼的孩子厌恶19区的环境正闹着脾气哭喊,听见宁向晚的话死活也不愿意喊哥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哽咽说妈妈是自己的妈妈,才不是别人的。
那是一个漂亮得让人心软的孩子,他哭得连宁椋都觉得心疼,更何况别人。
于是宁向晚对宁椋抱歉笑笑,抱起刘赤忱,轻声哄,那是宁椋幼时渴望的温柔和关爱,他没想到自己还有再见的机会,只是可惜那不是对着他。
待不到第二个晚上,他们便匆匆离开了,那个孩子被他们养得很好,大概是因为生活在那些高等区域无菌的环境,他在来到19区后便无法适应19区的空气和气压,难受得嚎啕大哭,嘴唇都发紫了。
宁椋替他们收拾好东西,宁向晚的第三任丈夫对他道了声抱歉,抱着那个孩子先一步上车,宁向晚接过行李,神色复杂,宁椋知道她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将他也带走。
但是那样的话,她的家便又不美满了。
他是她过去所有天真、错误的痕迹,是她过去舍不下又无法看见的痛苦证明,他怎么能厚颜无耻,再挤进她好不容易平淡、安稳、幸福的生活里。
“快走吧,早点带他去看看。”宁椋将东西递给宁向晚。
那时还没有普及跨星球电车,他们只能乘坐星舰。
广播也在催促。
[旅客朋友们请注意,开往7区的列车即将启动,请出发前往7区的旅客们做好准备,提前登入星舰]
宁向晚接过东西,欲言又止,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抬手抱了抱宁椋。
温暖带着馨香的怀抱转瞬即逝,留下的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和伫立在原地孤零零的宁椋。
她走了。
这一次,宁椋彻底是一个人了。
宁家的房子宁向晚留给了他,但他还是住在自己的那一个房间,没有动其他任何一个房间,这个家就像过去一样,没有改变。
宁椋想起外婆临走前留给他的那个盒子,外婆对他说对不起,外公也对他说对不起,宁向晚走后也给他发信息说对不起。
但明明,他们没有人对不起他,作为他的家人,他们明明是很好的人。
宁椋不明白,也一直没有打开那个盒子。
但现在,他想他或许可以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