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落 第66章 人间

冬天的晚上可不是说着玩的，气温直逼零度，除非穿着军大衣绿袍加身，不然很难在外面待上一晚上。

他们一路跑到操场，成祈看着瑟瑟发抖的迟然问。

“你冷不冷？”

“不冷，一点都不冷。”

他倔强的伸伸腿儿，抬头看天空。

“为什么一楼那个窗户没有铁砂网？”

成祈又问。

“那天风特大，给生生吹下来的。大半夜砰的一声，可吓人了。”

迟然回答，语调带着笑。

成祈明显不信：“真的不是你抠下来的？”

“当然不是啊......不过，你是怎么出来的？”迟然疑惑地问，“你们那边窗户铁砂网也被吹掉了？”

“我.....”成祈顿了顿，“我抠下来的。”

迟然有一瞬间的惊愕，随即开始爆笑。

天很清，这天晚上万里无云。等到学校的灯光都灭掉，万籁俱寂的时候，就能看到天上的点点繁星。脚下的草皮调皮地一踩一翘，前脚深下去，下一脚也可能很浅。他踩着踩着，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想躺下。”

迟然冲着他说。

成祈：“？”

“今天天气很好，适合看星星。”

他指着天空，成祈顺着看过去，遥远的北极星朝他们闪闪光。

他点点头刚想坐下。

“哎，哎，干什么呢！”

唰地一道刺眼的白光，迟然还没转头，光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保安大叔了。

“我......靠.......，这么敬业的吗？？”

他简直无语了，这人能不能有点良心？

“就一天，一天行不行啊，别照我.....”

迟然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巨瓦手电筒朝他们靠近，嘴里碎碎念着，手忽然被牵住。

成祈:“走，去别地方。”

“他会不会追来啊？”

“他要是追上，我们就得回去了。”

“哦。”迟然一脸恍然大悟加心领神会，“那这是要私奔啊？”

成祈嫌弃的看他一眼：“都跟我走到这了，才发现是私奔吗？你不会一直以为是春游吧？”

“春游哈哈哈哈哈——”迟然闷着笑，“嗯，走吧。”

“你俩跑什么跑什么？夜黑风高地不回去睡觉，上哪啊？”

保安大叔操着一口方言在他们背后嚷嚷，巨瓦手电到处乱晃，晃得人眼晕。他被成祈拉着，往不知道哪个方向跑，每默念一遍私奔，就感觉脚上长了弹簧，跑得飞快。

没多久他们就跑远了。摆脱保安大叔之后，就在漆黑的学校里到处走，经过早就看腻了的食堂和教学楼，一点都不觉得累。明天是一个美好的周六，他们可以不用考虑任何事情，只凭着心情，做想做的，和这个人。

学校里到处都黑灯瞎火，这个点大部分人已经熟睡了，只有他们还在到处闲逛。

迟然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捏了下成祈的指关节，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里仿佛只有我们？”

“有，而且经常有。”成祈肯定道。

迟然说：“这算什么，二人世界吗？”

成祈答：“感觉不错。”

他们又绕了几圈，牵着手走遍了这所熟悉学校的每个角落，直到指尖都攥出汗，才好不容易松开彼此一小会。

就这样漫无目的散了会步，某个时不时抖几下的人说还是想看天空，他们就又绕到了操场，并肩看了会星星。

两个人坐在松软干燥的草地上，双手后撑，并肩靠在一起。偶尔有风吹过的时候，他们就再靠得紧一点。

“你多久没抬头看天空了？”

“我整天看。”迟然说，“我喜欢月亮，也喜欢天空。有事没事就喜欢抬头看看，每次都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成祈点头，“我也喜欢看天空。我喜欢看太阳，它和你很像。”

“哈哈。”迟然毫不捧场的干笑一声，“怪不得你近视，你竟然喜欢直视太阳。”

成祈扭头：“........我说你什么好。”

“哎，说真的。”迟然倏地转身，面对着他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说出来听听？”

“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知道啊，哪有什么理由。”

“这样啊，”成祈偏头看他一眼，“其实我记不清是哪天了。倒不如说...我也不知道。”

“是吗....”

他又说：“反正很久了。”

迟然听着“很久”这两个字眼，心里默默感动了一会。

他想着想着，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没多久就又飘了思绪。他在想，成祈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心动的。

是前几天，还是前几十天，还是前十几年？

这种让心脸红心跳的非分之想，到底是他先还是他先？

.........

“迟然。”

他猛地回过神来，声音洪亮地回答：“哎！”

成祈看他这么大反应，有点想笑。他眯着眼打量迟然发愣心虚的模样说：“说说，为什么刚才的两条微信都突然叫我哥？”

“啊....”迟然迟疑了一会儿，“这个.......”

他憋了好一会，才想出个不像回答的回答：“你管呢。”

成祈：“你叫的是我，还不让我管？”

迟然：“.......”

成祈朝他凑近了点，“你脸又红了。”

“呃我脸红了....血管旺盛不行啊....”迟然摸摸脸，看他装正经的模样简直想闭眼装死。他偷偷看着成祈柔软的上唇，咽口唾沫，缓缓吐出一句话：“...忽然好喜欢你安静的样子。”

话刚说完，这人就俯身亲了他一下，道：“我和你不一样，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怎么又亲.....”

他眼神被亲的有点散，小声嘟囔。

四下明明无人，但成祈却偏偏压低了声音：“因为我看见你咽唾沫了。”

靠。

迟然低头看着草地，心里痒痒的，但挠不到。他就这么低着头数着地上有多少根草，忽然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滋——滋——”

迟然伸手拿出来，划走了闹钟。

“什么事？”成祈问。

“没事，就是我今天还没背单词，闹钟响了。”

成祈点了点头，也掏出了手机。“你提醒我了，我也没来得及。”他闻言抬头看成祈一眼，成祈也看他一眼。

俩人面面相觑，大半夜，在冻人的冷风中，坐地上对脸开始背单词。

“刷刷刷——”

这手机点的速度和抽搐一样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中风了。

.........

“打完了吗？”

“打完了。”

“我也打完了。”

“哦....”迟然顺手点了分享到朋友圈，就看见一位刚亲了他的英语狂热爱好者在一分钟之前的分享。相同的打卡封面，是广袤的草原，两个稻草人在看星星。他抬头瞥，这个软件大概在某一天的封面都是一样的，今天还格外应景，天上的星星和图片上一样多。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就很好奇的一个问题，所以张口就来：

“你为什么整天背单词？”

想了想，这问题似乎有点傻，所以换了个。

“你是英语狂热爱好者吗？”

成祈看着他笑，说：“你猜。”

迟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又张口就来：“你猜我猜不猜。”

“我猜你猜我猜不猜？”

“你猜我猜你猜我猜不猜？”

“我猜....”

“你停下。”迟然抬手捂住他嘴，“别说了，我都快不认识猜这个字了。”

他目光威胁下，成祈点了点头，迟然这才满意的松开他嘴，手挪到他腮帮子边，捏了捏他脸。

“成祈，你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癖、好、瞒、着、我？”

他一边嘀咕着说，一边扯扯成祈的脸，打量他。

“唔.....你、真、想、知、道？”

成祈含混不清地学他说话，脸被扯着声音都有点模糊。

迟然：“想，你说。”

成祈：“怕吓到你。”

迟然：“不会，别找借口。”

成祈咳两声，手摸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迟然手指有点凉，所以他又握得紧了点。

他说：“我想你一次，就会背一次。我每天都想你，所以我每天都背。”

“其实并不为了别的什么，只是为了让自己知道，我今天是想你的，我没有漫无目的的生活，我很认真的在等你。”

“分享到朋友圈的原因也很简单。”成祈说，“我想着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能让你也知道我的这份心意，那就太好了。”

.........

“我....靠。”

一直以为的英语狂魔原来是个思念狂魔，思念对象还是他，沙雕梗忽然变深情，这有点猝不及防。

刚听完第一句的时候，迟然本来想朝他说“那你英语老师得多开心”，直到成祈说完最后一句，他就忽然说不出来这句话了。

可能是因为太冷了，把气管都吹得发颤，但他的话又太暖了，暖的他浑身燥热，这一刻就像在大冬天吃火锅一样，全身都被打通的舒畅。他只好吸了吸鼻子，沉默。

他看着成祈，眼里起了雾。这样下去恐怕是要感冒。

“我就说吧，你偏不信。这下好了，都给吓哭了。”

成祈捏他手，打趣着说。

迟然晃晃头，反驳：“去你的，我没哭。”

成祈握着他的手缓缓放下。

这个人眼睛很大，没戴眼镜的时候是张扬的，亮的不可思议。迟然忽然就觉得，什么星河滚烫，什么人间理想，还有什么朝阳暮光，反正这世界上最灿烂的东西，也就那样。

所以他咳了下，做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来，朝成祈低声说。

“我一直好奇，夜晚到底怎么描述才最有趣。直到今天，我觉得夜晚可以全在你眼睛的一抬一落之间。”

成祈认真听着，眼神落在他身上。他继续说：“这夜色太满了，仅仅是想想你的样子，我就觉得心生澎湃，呼吸急促。”

世界上有许许多多个角落，在这个角落，他们正躺在草地上看星空，看着看着，就逐渐转过了身面朝对方。

启明星轮转，山河四季更换。

那天的星星很多，他很近，光芒一闪一闪的，很好看。

他忽然觉得很感慨，有些东西做梦都没法想到，却像梦一样。

“你以前想过会有这一天么？找到我，和我在一起，然后躺在一起冻成冰棍也要看星空。”

“没有，但我想过一件事。”成祈说：“那就是这一天，我一定会整夜睡不着。”

迟然看着他轻笑一声，笑声融进风里：“我也是。”

风吹过草坪，他们在夜色里凝望对方。

从来没有一个夜晚，像今天这样。这是我之前人生最圆满的总结，也是我之后人生最美妙的开端——

我站在云端的高台上，身后披着今晚最繁盛的星空，向下俯视，看到了一个山河错落，洒满璀璨星光的城市。

它很美，美到无法形容；因为那不是简单的星光和城市，那是有你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