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间,楚煜已经走到了街道深处,不少人都驻足看着他们。夏无尘中途不止一次提醒,可楚煜就仿若入了魔障一般毫无反应,只是漫无目的地前行。
跟在身后的崇语惊得一身冷汗,这夏仙师可是提醒了好多次了,主子在这么下去……简直就是找死,不成,绝对不成。
想罢加快了脚步拦下了楚煜:“主子?您还是放下夏公子吧,这般着实有些不太合适。”
楚煜这才回神,忙将夏无尘放下,动作虽匆忙,却也极尽珍爱,一如他们初见那日小心翼翼:“抱歉,师尊,方才我只是想起了些往事,失神了,冒犯之处,还请您见谅。”
夏无尘也感觉出楚煜方才的情况不太对,并未计较,转言问道:“楚公子,可以同我说说你那位师尊的事么?”
楚煜墨眸有些氤氲:“他啊,是这世间待我最好的人,可也是被我欺负得最惨的人,他原本该是云巅上的尊者,该是不入世俗的谪仙,他原本有着无尽的自由,原本可肆意徜徉在天地之间,可因为我这样一个烂人受尽苦楚,赔上了自己的全部。”
说着眼泪忍不住落下:“可我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哪里值得?!”
夏无尘回想梦境所见,楚煜守着他尸身的模样,以及楚煜现在所言,看来是发生过的,而不是一种对未来的预测。
但……从未来回到过去……嗯……并非全无可能,造物之主神霄为正天地秩序,打造时间仪晷,若有人强行拨转时间仪晷,时间倒退并非全无可能,但时间倒退后,所有人都会受其影响忘却从前之事,从头来过,可楚煜明显是记得的,这未免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当世,有可能强行拨转时间仪晷不过三位,一者神主、二者怨神鬼寅、第三便是他。若他身亡为真,那大概是鬼寅为了救他,可时间仪晷毕竟是造物主神霄所造,便是鬼寅也未必真能成功……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否则这世间秩序怕是早就乱了。
不过,若当真如他猜测那般,是时间仪晷被强行拨转。时间倒退的同时,天地秩序将受到重创……这世间怕是会降下未知灾劫。
夏无尘沉眸,难怪早已死在上古战场的琴妖竟然重入人间。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够让他身殒道消?以他的身份地位除了他自己怕是还没有人能够杀了他。总不能是他自己想不开自缢了吧?嗯……几率不大,毕竟他还不是个这么想不开的人。夏无尘抬手抚了抚眉心,罢了,待这里的事情解决,先去一趟时间仪晷那或许会有收获。
楚煜见夏无尘一直沉默,担心地问道:“师尊您一直不说话,可是为方才的事恼我?”
“只是想到了些事情。”,夏无尘微微蹙眉,“这么点小事,我还不至于如此小气。只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楚公子,我在你心中便如此容易动怒么?”
楚煜方要解释,夏无尘已经抬步前行了。
楚煜心下叹息一声,宠溺地笑了下,可不就是很爱生气么。
“公子,买串糖葫芦吧,我这糖葫芦又大又甜……”
糖葫芦呀,楚煜拿出银钱给了老板:“我都要了。”
老板怔了下:“都要了?!”
还没回过神,楚煜已经将一束糖葫芦接了过来,崇语忙上前:“主子,属下来……”
话还没说完,楚煜已经抱着屁颠屁颠地追着夏无尘去了。
“拿吧……”,剩下崇语一个人凌乱在风中,这还有几分密罗之主的模样!
……
“师尊,吃根糖葫芦吧,可好吃。”楚煜拿着一根殷勤地递给夏无尘。
夏无尘蹙眉:“小孩子才喜欢吃,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嗯……”
楚煜已经把糖葫芦塞进夏无尘嘴里:“师尊,味道怎么样?”
夏无尘无奈接过,吃了起来,紧蹙的眉渐渐舒展开来,吃了一颗后漫不经心地回道:“还可以。”
“是么?”楚煜笑笑,也拿了一根吃了起来,“的确不错,我还担心太酸了不好吃呢。”
夏无尘看向楚煜:“所以,你是让我先给你试试毒?”
楚煜故作心虚地看向一旁:“可不敢!可不敢!”
夏无尘闷哼一声又拿了一串。
楚煜唇角忍不住上扬,温柔地看向夏无尘,前世他与师尊第一次吵架就是用糖葫芦哄得。任谁都想不到一向清冷绝尘的无尘仙师其实很喜欢吃小吃,尤其是糖葫芦这种酸酸甜甜的。
……
清雅坊内,琴妖看着镜中的容颜,唇角微微勾起,长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却不知好好利用,真是个傻子。
几日前灵魔之战的封印忽然松动,琴妖从中逃出来,但因为当年受伤过重加之太过长久的封印,只余一缕妖识,四处游荡间碰巧看到方方被人宠幸过后的清英。
恩客穿好衣服离开,留下清英一个人瘫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清英缓缓起身,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地梳了梳墨发,拿起簪子准备挽发时,忽然刺向了脖领,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妆镜前。
琴妖忍不住叹息一声:“好死不如赖活着,怎么这么想不开呢!不过倒也刚好,这个身份让他吸收凡人魂魄疗伤最合适不过了。”
语落便附在了清英的身上,缓缓拔下簪子,指尖轻轻划过脖领,伤痕缓缓消失,随后仔细地挽好墨发。
……
乐阳郡
寅夜一身华丽紫袍直入乐阳府衙。一身着官服的男子迎上前:“卑职上谷县令陈阅才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吧。”
陈阅才恭谨起身:“殿下,宴席已备好,您一路过来舟车劳顿,先……”
寅夜抬手打断:“原乐阳郡守一家尸身在何处?让仵作随本殿一同过去。”
“这……”陈阅才面露难色。
寅夜微微蹙眉:“怎么?仵作也死了?”
陈阅才失笑:“殿下说笑了,只不过前些日子仵作因家中母亲病重,告了病假返乡去了,至今未归。”
“病假?”寅夜唇角微微上扬,“他这母亲病得当真是时候,无妨,本殿先去祭奠一下韩大人,这总可以吧?”
“这是自然,不过韩大人死状凄惨,恐殿下看过后身体不适,还是先前往宴席,再……”
寅夜冷眸看向陈阅才,陈阅才忙拱手:“殿下请随下官来。”
……
寅夜一行人随陈阅才到了郡守府,府内外院棺木数十口,正厅内摆有八口金丝楠木棺材,未见尸身,已感惨烈。
陈阅才燃了香恭敬奉上,寅夜却冷冷开口:“韩大人沉冤未雪,恐不愿受本殿香火,崇冷,开棺。”
陈阅才大惊:“殿下,仵作不在,韩大人他……”
话未说完,崇冷已经绕过陈阅才,打开棺木,一股恶臭扑面而出,陈阅才忍不住吐了起来。
寅夜微微蹙眉行向棺木,抬手轻轻拂过棺木,看向韩丰尸身,墨眸微沉,眼前便是韩丰遇刺情境。
……
陈阅才拿着红色瓷瓶:“主子说了,若韩大人愿意交出账本畏罪自杀,可饶恕韩大人妻儿老小,否则韩家必遭灭门之祸。”
韩丰凄然一笑:“若我手握账本或可自救。若给了你才是全无生路。”
“唉!看来韩大人不愿配合呀!来人送韩大人上路。”
一声过后,韩丰被两个黑衣人强行灌了毒药。
陈阅才满意点头:“一个不留。”
当晚韩丰一家从上到下无一幸免,韩府书房更是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
寅夜面无表情地合上棺木:“陈大人,吐够了么?”
陈阅才忙整了整仪容:“下官失仪,还请殿下恕罪。”
寅夜:“走吧。”
“殿下想去何处?”
“不是备下酒席为本殿接风洗尘么?”
“是,是,瞧下官这记性。”陈阅才忙道,“殿下请随下官前往醉香楼。”
寅夜轻轻颔首,行至门前时,背后忽觉刺骨凉意,不禁停身回眸。
陈阅才心下一惊,太子殿下莫不是察觉了什么:“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寅夜指尖微动,一道阵法自其脚下蔓延至整个庭院,眼前景象霎时转变,每口棺椁周边都为怨气笼罩,且怨气依旧自棺木中不断涌出。
人死灯灭,前世尽消,纵是枉死,灵魂也当入黄泉轮回,如今却滞留人间成为怨魂,难道永夜之劫又要再降人间?寅夜沉眸,距离百鬼夜行不到三个月,若永夜之劫与百鬼夜行撞在一起,原本只有一日的夜行将延续至永夜之劫彻底过去,届时百鬼肆虐百无禁忌,那这人间可就真的要沦为炼狱了!不过人间如何与他何干?
见寅夜不应答,陈阅才再次唤道:“殿下?”
寅夜回神:“走吧。”
……
醉香楼前,陈阅才热情地介绍:“殿下,这醉香楼是咱们乐阳郡乃至乐央州最有名的酒楼,陈设清雅大气,酒菜味道绝佳,不过最绝的还是侍候的婢女侍从,各个姿容绝世,相貌不凡……”
寅夜有些不耐烦:“那陈大人,咱们进去吧。”
陈阅才赔笑:“殿下请!殿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