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总以为自己是npc 第84章 第 84 章

发生在苍王府的血洗事件，仿佛那一夜的雨，在第二日太阳升起时，雨消云散，晴空万里。

早晨幽静的外院依然能听见大街上走贩呦呵的声音，夜幕降临时忙碌了一天的奴仆们照旧拥着八卦入睡。

苍王府里一切好似与往日无异。

只有墨九知道，什么都变了。

苍王府外，穿着金甲卫衣服，与之前长得一模一样的金甲卫，早已经从宫里探出的一柄架在苍王府脖子上的刀变成苍王府自己的铜墙铁壁。

就连府内许多熟悉的面孔背后也换了个人，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的行为举止与之前的人所差无几。

无数尸体已经被化尸粉溶解，随着雨水流入附近的河里。

如此纹丝合缝，只需稍往深处一想，立会让人遍体生出寒意。

苍王府重归宁静不到两日，大厨房的厨六娘发现自己的儿子大溜子已经失踪两天。

在戒备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的王府墙内，一个肥壮的少年忽然消失，怎么听都不太可能。

因而厨房的叔叔阿姨们一致认为大溜子只是不想再听厨六娘唠叨读书的事，到哪个叔叔伯伯屋里去躲清净去。

大伙都劝说厨六娘别担心，过几天他就自己出来了。

*

河塘里荷叶泛着淡淡青晕，微风轻拂，吹动几片树枝上新长出来的嫩绿芽儿。

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倚靠在古朴雅致的凉亭柱上，手里抱着柄宫中统一发放的佩刀，嘴角叼着狗尾巴草，神色悠然的望天。

两个青衣小厮站在凉亭中，看着坐在石椅上两个时辰一动不动的人，想不明白还没长出荷花的池塘有什么好看的。

墨九在发呆。

发一个很长的呆。

自锁灵楔嵌入体内那一刻起，他无时无刻不在害怕，怕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掌控，怕有受制于执无的一日。

而今，

猝不及防之下，那种像死亡宣判一样的事情，不，是比死还可怕的无法自控，悄无声息的降临。

“我方才想起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出去一下，已经没事了，是我想错。”那天晚上，他清醒过来后，是这么向褚苍知解释的。

至于是什么事，无论褚苍知怎么问，他都没有说。

事后冷静下来，墨九也知道是很不妥帖的处理，但当时的情形他没有心力应付褚苍知，满脑子都是李穆出事了。

大概因为这样，第二天一早，打开房间的门时，墨九发现自己无论去到哪里，眼前有三个，暗地里跟着四个。

望着料峭初春里淡色的池塘，墨九眼中是沉闷的黑白，心里是杂乱繁复的猜想。

执无召唤了自己，不知为何又停止召唤将自己放回去，之后就没再下任何指示。

是不是可以说，执无还没有发现永夜牢里的“墨九”是假的？

难道是有人突然出现，干扰了执无对“墨九”的召唤过程？

是执百凌，还是假扮成谢天的药师？

执无动了一次使用锁灵楔召唤自己的念头，就会动第二次，而且第二次，他一定会选择在没有任何人干扰的情况下实现这个心愿。

八日，还有八日。

八日后褚苍知就会去参加‘四品鸢尾花’大会，但他现在一刻都等不及。

“咚！”

一粒石子落入池塘中，水面在日照下荡开波光粼粼的涟漪，映入墨九的眼帘。

墨九回过头，眸光落在弹出石子的抱刀的白衣少年身上。

“你为什么没有中毒？”

少年酒窝微陷。

“老家虫子多，我自大打出生就天天被咬，习惯了。”

墨九看着少年：“……你老家虫子很特别，那可是四阶毒蛊啊”。

少年淡淡的‘嗯’了声，似是对老家没有多少谈兴。

“其他人呢？”墨九想起那几个中毒的暗卫。

“喂了点王爷的血都原地复活。”

墨九霎时脑海里闪过与褚苍知在拘室发生的事情，他竟然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忙问：“你的血能解百毒？”

少年摇摇头：“能保证自己不死，对别人无效。”

墨九一叹。

没办法，只能找褚苍知。

“王爷在哪里？”

冷觉恭敬回答：“好像有客人来了，王爷在花厅。”

“客人？”

这种时候竟然会有客人上门？而且还能够被放进府里？

墨九起身往花厅方向走去，远远的，就看见站在花厅门口的绿葵，绿葵也看见他。

绿葵神色怪异的瞧了他两眼，不似之前会主动过来找他说话，收回目光，假作没看见。

她不与墨九说话，墨九有急事找褚苍知，直接走到她面前问：“绿葵，王爷和你家小姐在一块？”

“那是当然！”绿葵绷紧小脸。

“你们家小姐找王爷有何事？” 墨九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找过去。

“就是来探病的，还能有什么？”绿葵没好气的说。

“你们进来时没人阻拦？”

绿葵横了他一眼：“我们家小姐下个月十五就要嫁入东宫，她是未来的太子侧妃娘娘，区区几个侍卫而已，他们敢不放人？”

“下个月十五？”墨九心头一跳。

这个时间……

褚苍知说，要过了下个月十五才能同他一起去灵虚宗。

那一日竟然是太子与向兰的大婚之日。

所谓 “不得不做的事”难道和苏向兰的婚事有关？

墨九暗暗自嘲，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亏自己还以为是什么复仇大计，原来如此。

禁闭中的苍王府，门外的“金甲卫”却不拦着外客，这就不奇怪了。

呵，指不定有人正在府里盼着呢，怎么舍得拦？

绿葵出身奴籍，是被辗转卖入尚书府的，从小就善于察言观色，她见墨九面露讽色，误以为是冲着自家小姐，更加确认之前的想法。

——苍王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是她家小姐。眼前这个叫雁七的小侍卫，样貌平平，身份低微，不过是苍王用来替小姐阻挡流言的工具人，他心里一定很嫉妒她家小姐，恐怕日日在被窝里扎小姐的小人呢吧！

绿葵当下竖起柳眉，冷斥：“你在这里明知故问什么呢！”

墨九：“啊？”

就像一针扎进棉花里，索然无味，却愈发刺激敏感的心。

“一脸无辜装给谁看呢！”她叉着腰大声指责：“我们家小姐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好吗？”

“如果不是因为苍王，太子怎么会让我们家小姐生生比薛婉晚入东宫一日！小姐可是堂堂礼部尚书的女儿，太子殿下却让一个侍郎府的女儿骑到小姐头上，这，这简直是在羞辱小姐！”

绿葵一说话就像开闸的洪水，滔滔不绝。

“嗯。”墨九不懂为什么晚成婚一天就算是羞辱，既然绿葵用那种要喷火的眼神盯着自己，说明太子此举确实很可恨，苏小姐着实受了天大的委屈。

只是……

墨九：“即是苍王造成的，你家小姐为何还要来苍王府，惹更多闲话？”

绿葵顿时被他平和到有些温柔的话语噎住，咬着唇没吱声。

苍王已经很努力在向太子证明，他与她们家小姐早已经斩断情缘，没有任何藕断丝连的情谊。

可太子根本不信，就连市井小民都没一个相信的。

还不是因为苍王找的脔宠过于普通，宠得又太高调刻意，让人一眼就觉得苍王在牺牲自己的名声，护着他们家小姐。

反而让太子与她们家小姐的嫌隙更大。

苏家被舆论推在风口浪尖，无论怎么都解释不清楚。

小姐更是委屈，几日来饭都吃不下，憔悴得不像话，眼看着和太子的婚期马上要到，她要是这时候再一病不起……

到时候传出去更加不好听，就算太子能容忍，皇后岂是心慈手软的，小姐一嫁进东宫指不定过几日人就没了，而且一定会迁怒老爷。

解铃还须系铃人，苏府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再将禁足她家小姐，小姐果然一早就带着她偷偷摸摸来这里，说是来“诀别”的过去。

绿葵想着，小姐过了今天，把心结解了，心情说不定能好起来，便没怎么拦着她。

墨九并不是真心想听到小丫头的回答。

苏向兰为何这时候要来？

他当然清楚。

能在这个关头，不顾个人的名声，冒险来这里，她对褚苍知的心意至坚，用情至深。

真没想到小时候的一次因缘际会，竟然能让人记这么多年，牵绊如此深，墨九这趟下山也算是见识了许多。

他垂眸沉静的说：“其实方才那些话，你与我说无用，你应该同苍王去说，他若是知道，还能更心疼你们家小姐，日后会待她更好些。”

绿葵闻言心脏处微微轻颤，越发心虚，以至于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话里更深远那层意思，复又杏目圆睁。

“少阴阳怪气胡说八道，我们家小姐要嫁的是太子！不是你们苍王府！”

等等，这人难道是想靠伏低做小来博得苍王欢心？

不行，得让这个家伙认清楚形势，好好帮忙绊住苍王，别让苍王将来还与她们家小姐纠缠不清。

绿葵仰起脸，拿出大丫鬟的气势，指点道：“你心里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本事就自个儿使劲把你们王爷的心抓住，别让他往后还心心念念我们家小姐，这以后再出个什么事，他自己讨不了好，我们小姐也得被连累，你更不会好的！”

话说完，见这名其貌不扬的侍卫，宛若面瘫，怎么看，都看不出任何情绪，就像一面打不穿的墙。

绿葵觉得很无趣。

他如果再不识好歹，吃亏的只会是自己，索性不再理会他，自个委屈的瘪了瘪嘴，拿出帕子揩眼泪：“日后小姐嫁过去定然没有好日子过，可怜的小姐，怎么就命这么苦！”

墨九见她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他并不擅长安慰人，便垂头看着地上新长出的绿芽。

其实他心中也有许多咸涩的情绪要涌出来。

但无论如何，决定的事情都不会改变，所以也不会任由不该有的情绪操控自己，他修行已久，想做到这点还不是很难。

就在这时，一声冷艳的少女脆音自他身后传来。

“距离成婚之日还有一个月，期间谁知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婚事能不能成还是个未知数，绿葵你哭什么呀？”

绿葵抬头见是自家小姐，忙擦拭干净眼泪，颠颠跑了过去。

墨九转过身，婷婷碧落的鹅黄粉裙少女正打量着他。

少女乌黑秀发上点翠珠玉饰在日光下翼翼如星，雪肤琼鼻，一身袅娜清纯之美，只是双眼肿红，薄施的粉黛也掩不住脸上的憔悴，本就弱质纤纤的少女，看上去又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小姐。”绿葵丫鬟看着她家小姐，委屈巴巴的唤了声。

“你就是雁七？”少女目光落在他脸上，神色微凝，露出几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