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是自己旁敲侧击,让皇帝把苍王送去灵虚宗“和亲”,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废物,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回来。
虽然苍王更加废物了,回来这么久都没能向他报复什么,不过这宫中波云诡谲,没到最后一刻,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最保险还是得先把这个隐患消除,晚上才能睡得安稳些。
若非太子觉得褚苍知身上还有“秘密”,自己早就让人在半路上弄死这个废物,哪里还容得褚苍知进洇城来。
可惜,褚苍知实在不懂得收敛,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竟然过得那般高调恣意。
连太子也等不及想要他命了。
恐怕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脑袋不是磕坏的,而是被一个太子的侍卫趁乱,从天灵盖拍进去张特殊符篆才会频频晕厥。
到底有没有秘密,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要不……公公先去前厅用些茶点,等王爷醒来再宣?”赵娘提议。
高立心情大好,只想赶紧回去将苍王的荒唐行径禀报圣上。
北冥皇对这个儿子是否亲生骨血犹疑已久,指不定恼怒失望之余,会为了保全皇家颜面,缩短他的死期。
褚苍知身上有什么秘密,高立丝毫不感兴趣,只有褚苍知早死,他才能早安心些。
角落的炭盆红光彻底熄灭。
高立缩了缩肩膀,这屋里实在阴冷,刀片刮骨似的,叫人浑身不舒服。
“洒家宫中尚有许多事务,王爷若今天都不醒,洒家可等不起。”
“那,公公的意思?”赵娘一脸为难。
高立摆袖,展开圣旨:“圣上派来的人已经在外面,洒家不过宣读圣上几句话,日后还请王爷好自为之。”
*
墨九一路飞奔,不知自己在往哪里跑,不知道跑了多久,脑子里乱成锅粥。
深冬的风很大,刮骨的冷,依然没能将他周身灭顶的羞赧热意降下。
前方已经是苍王府的高墙,没有路。
墨九停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微微喘着气。
这具身体实在废物,好在没那么容易死。
索性现在就杀回琴香阁去,左秋茗受重伤逃遁,正是去探琴香阁的大好时机,说不定运气好能拿到金莲黑陶埙。
反正无论做什么,只要不继续待在苍王府,不要看见褚苍知那个混账东西就行!
褚苍知生性多疑,他本不想因金莲黑陶埙引起他对自己身份的怀疑,遭他诘问漏了底,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回来途中墨九本已想好若是他始终不肯原谅自己,便只能直道去琴香阁的目的,用治疗梦魇之症解释为何想要此物,能搪塞一时是一时,只要能留在苍王府便好。
然而........墨九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那样对待自己,莫要说是曾身为他褚苍知师尊的墨九仙君,就算小小的银甲卫雁七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羞辱!
墨九心中恼恨,足尖一点,跃上王府的墙头。
“什么人?”
“干什么的!”
墙下忽然传来数声厉喝。
墨九目光向下一撇,愕住。
苍王府外竟不知何时,里里外外围了两圈金甲卫。
他们手举弓箭,整齐划一对着他。
金灿灿的衣甲反射着肃杀的光,映入墨九褐色的眼瞳里。
墨九毫不怀疑,此刻只要自己稍微有动作,下面就会万箭齐发,将他射成筛子。
金甲卫手中弓箭隐隐有灵光溢出,是黄阶上品的灵器,这样的灵器多半能追踪目标。
若是以前,墨九断不会将这么低级的灵器放在眼里。
现在他自身灵力被封,体能不够,要躲过多支箭的追踪几乎不可能,再加上现在手里没有武器,挡不了飞来的箭。
硬闯出去肯定落不着好。
再说这阵势苍王府明显出了事,自己哪里还有心思去琴香阁。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通知府里的人!
念头方闪过,身后有股风吹来,下一秒墨九身体就不受控制的,被这股风卷回到地上。
脚刚踩到地,箭矢破空之声自上方而来。
叮!叮!叮!
三支箭悉数被劈落。
墨九转身看向身后揽刀入怀的少年。
少年身姿洒然飘逸,眉眼间带着丝乍泄的锋芒,又适时收住,给人一种危险的平和感。
那柄刀依旧没有出鞘,墨九悻悻的收回目光,
“你怎么在这里?”他丝毫没有感受到有人跟踪。
苟不理眨眨眼,一脸无辜:“我跟着你啊。”
墨九想到外面的情况:“王爷呢,他现在怎么样?”
苟不理搔了搔后脑勺:“我怎么知道,我这不跟着你吗?”
墨九脸色肃然:“……快去通知王爷,王府被金甲卫围了。”
苟不理一歪脑袋,身后白色发带垂落肩后在风中晃了晃:“可是王爷说了,我得跟着你,现在走不开。”
墨九:“……”
*
正院门前
银杏树叶被风卷起,掉落在吴辽的肩膀上。
吴辽手扶腰间刀柄,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守在岗位上。
青衣和冷觉提着木桶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
墨九去而复返,看见府内这一派安宁好的景象,莫名生出些悲哀,心里越发着急,疾步上前,对吴辽催促: “快去通知王爷,说府外被金甲卫围住了!”
吴辽上下打量他一眼,不情不愿:“我在当值,你去报吧。”
墨九:“?”
苍王府里到底有没有个靠谱的人?这么重要的事情,一个个这么不上心?
“雁公子,你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靠谱的来了。
见赵娘从正院出来,墨九三步并作两步到她跟前:“赵娘,外面……”
赵娘拉住他的手,笑道:“哎呦,你回来啦,热水准备好了,快去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墨九蹙眉,直接将自己方才遇到的事情说了遍。
赵娘听得满脸着急:“这这这........”
墨九暗松口气,总算寻得个靠谱的人。
赵娘一跺脚:“这群孙子真不长眼,还好小苟跟着,你没事就好,你要是出个什么事,我可怎么跟王爷交代呢!”
墨九:????
“快,快去洗个澡压压惊。”赵娘推了推他:“哦,对了,雁七啊,刚宫里来人说了,苍王要禁足三个月,这三个月你们也别到处乱跑,省得再出个什么好歹。”
“为何要禁苍王的足?”墨九不解。
赵娘苦笑:“还能是什么,琴香阁的事情传到圣上耳朵里呗。”
墨九攥紧衣角。
明明是褚镇北多番欺辱褚苍知,受伤的也是褚苍知。
皇帝却不问是非,直接就罚了褚苍知。
而偌大苍王府,没有一个人脸上有愠色,全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就算是这样。”墨九目露冷色:“皇家禁足都需要金甲卫围府?”
“雁公子,这些事你不用操心这些,王爷没怪你,别往心里去。”赵娘打断他的询问,换了个话题:“王爷方才让我给你准备洗澡水,快去沐浴更衣吧。”
听到赵娘说褚苍知没怪他,墨九喉咙像是堵了块石头,吞吞不下,吐吐不出,就快被生生堵死。
褚苍知哪里是没有怪罪?
今日下午,他都使出那般恶劣的手段折辱自己了。
能说不怪罪么。
想起来这茬,墨九心中替褚苍知鸣的所有不平,霎时消去大半。
过往的世界宗门不大,奖惩多半落在他这位师尊手里,大大小小的惩处墨九都了然于心,褚苍知还是一举突破他的认知。
自己是有错,是该罚,罚什么都行。
可又不是小孩子,褚苍知怎么能随便打人屁股?哪里有人会那样罚一个成年男人的,比起惩罚,更多是羞辱吧。
如果不是他,后来自己何至于出那样的丑态……
赵娘见他忽然露出一副想杀人灭口的神情,隐隐猜到和自家王爷有关,眼眸一转:“王爷刚刚昏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墨九:又昏了?
“不是说醒来就没事吗?”墨九蹙眉。
赵娘叹了口气:“哎,谁知道呢,太医都没个准信。”
墨九立刻抬脚进了正院外间。
冷觉和青衣见到他,立刻都板起脸,照往常一样出去外面候着,让墨九一个人自己洗。
墨九把门反锁,走到屏风后面,脱下衣物,入了浴桶。
水的温度刚刚好,就像掐准了他回来的时间一样。
墨九头枕着桶边,抬头望着王府房梁上精致的雕花,努力抛开对某个人的担心,对整个王府的担忧。
可是没有办法,他还是忍不住要想,外面那么多金甲卫当真只是禁足吗?北冥皇会立刻对褚苍知动手吗?
他再怎么样,到底是褚苍知的生身父亲,书上说虎毒不食子。
这件事情定然和太子有关,不如去探探他的口风。
墨九打定主意,很快洗完,穿上身干净的衣裳,把自己收拾妥当,正准备唤人进来收拾,目光不自觉就落到自己刚换下来的衣物上。
一股羞赧涌上心头。
他愤然抓起件染了污秽的贴身袭裤,狠狠扔到碳盆里,火光骤亮。
清冷眸子化出千万道利刃,死死盯着逐渐化成灰的衣物,恨不得那件事能如此物焚烧殆尽,就此抹灭。
他哪里能让墨九仙君担上这种耻辱!
等到最后一丝明火熄灭,墨九才收回目光,从衣柜里拿出件新的,放进换下来的旧衣物里,省得引起别人的怀疑。
打开窗户,等棉料焦糊的味道散去,墨九这才拉开门栓,把候在外面的青衣和冷觉叫进来。
青衣和冷觉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但并未再对他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把该做的做了,转身就出去。
窗外残阳如血,将层叠绻绢的白云染红
墨九取出纸鹤,念了句太子教的口诀,纸鹤发出微光,传信术法已经启动。
一如往常将今日府上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给褚镇北。
“王爷摔坏脑袋,时常昏迷不醒,苍王府外面被金甲卫围得水泄不通,想来这几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特意等了会,没听见什么动静,墨九准备要将纸鹤收起来,那边忽然传来褚镇北的声音。
“这两日你要时刻待在褚苍知身边,他说的每句话,都要一字不漏的报过来。”
以往褚镇北从未通过纸鹤传什么讯息过来,墨九稍愣,马上反应过来:“他会说什么?”
对面再没有回声。
*
府外被围,苍王府内一切如常,青衣按时送来晚膳。
墨九一个人坐在桌边,对着满桌子精致美食,怎么吃都味同嚼蜡,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青衣和冷觉进来见墨九没怎么吃东西,两人对视一眼,面色稍好些,一言不发的收拾起餐碟。
“王爷吃了吗?”墨九忽然问。
青衣板着脸:“王爷昏迷不醒,药都喝不了,别说吃饭。”
冷觉冷哼:“与其假惺惺的问,不如自己去看。”
待两人走后,墨九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十圈,见窗外已是月上梢头,这才打开门朝里屋走去。
他走的很慢,脚步放得极轻,中屋到里屋的走道由石板铺就,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像只夜间散步的猫。
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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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