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均变得古怪复杂起来。
墨九瞪大眼望着他的后脑勺,这意思是——要成婚?
褚苍知才见小宫女第一面就要成婚?
秀娟脸上娇媚的神色仿佛被冻住,想到那可怖的脊椎断骨,眼底顿时透出惊恐,就是嫁给屠户,也不要嫁给一个快要死掉的残废王爷啊!
她迅速低头掩饰脸上的厌恶,轻声呜咽:“奴婢,奴婢,不,不敢,奴婢出身卑贱,配不上王,王爷,奴婢……”
秀娟怕这个残废王爷还想继续纠缠,慌忙补充:“奴婢,身上早有婚约,求王爷……开恩……”
褚苍知惊奇:“婚约?想必是皇后许的好亲事,本王不好忤逆母后,即如此就听你的。”
秀娟暗自松了口气,若是被褚苍知强娶,自己不久就会成寡妇,日后只有充妓陪葬的份儿了。
对了?他刚说想听我什么?
褚苍知怅然呼唤:“老孙。”
“王爷请吩咐。”老孙忙躬身。
“把她丢入浴桶中。”
秀娟闻言娇艳的脸上错愕一瞬,看到银甲卫朝自己走来,方确信没听错,忙不迭伏倒在地求饶:“王爷……奴婢身子弱受不得那水,求王爷垂怜奴……”
“本王已经从轻发落,你还不满意吗?”褚苍知轻“啧”一声:“苟不理,给她身上划几道伤口。”
墨九不解的皱了皱眉头,不是前一秒还要跟她成婚吗?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苟不理生得白白嫩嫩,看向跪地的宫女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单纯如稚子。
“是,公子!”
少年翘起嘴角,露出两个酒窝,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玩具似的,抬手瞬间便从宫女秀娟头上拔下绿钗。
他蹲下身,慢慢的一条条在她的背上划开伤口,血色立刻从粉色衫襦上晕染开——
秀娟叫得死去活来,手脚却似不听使唤,瘫软在地。
“将她嘴巴堵住,太吵。”褚苍知不耐烦的挥挥手。
墨九蓦然想到前几日,被苟不理一碰就麻软的手臂,抿了下唇,“王爷,这样的惩罚是否太过……”
“闭嘴。”褚苍知微侧身,狠狠剜了他一眼:“你犯的错,本王还没跟你算!”
这一声倒是丝毫不见虚弱。
墨九心里微惊,方才的事情果然被他给记心上了。
秀娟声声哀求,少年却有条不紊的给她捆住手脚,童心未泯的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用澡巾堵住她的嘴,揪着后领,将人如同瓜瓢丢到浴桶中。
哗啦!水珠迸溅开来,在日光下闪着点点银光。
少女如同条丢进油锅的鱼,剧烈地翻滚挣扎,她想要尖叫,但是嘴巴被布条紧紧堵住,只能呜呜求救,鼻涕眼泪满脸,混进盐冰水中。
少年袖手立在水桶旁,往后退了步防着水溅落在自己衣服上,脸上始终保持一派天真烂漫的微笑。
墨九撇开眼掩唇低咳,眼前场面,让他感到不舒服。
可若非自己在这里,现在被丢到浴桶里的就是褚苍知,他定然更加痛苦——
想到这里,墨九再要求情的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沉默的跟着其他人一起出了弄堂司。
五个金甲卫见他们出来,没有多问,事情他们在外面听得清楚。
几人目光落到苍王身上,多了分深思。
这个苍王似乎和之前听说的不太一样,根本不是个只会闷头打仗,到处惹祸的冲动愚笨之人。
一行人到达北冥殿时,最后一抹斜阳犹自挂在天边。
太监进去北冥殿内通传一会就出来,让老孙四人将褚苍知抬进殿里面圣。
墨九和五个金甲卫在外头候着,枯燥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只能盯着大殿外跪着的老头解闷。
老头墨冠绛服,枯瘦的双手高举着叠册子,直挺挺跪在大殿门外白玉阶上,口中一遍遍的喊着:“求圣上彻查此事,以安民心!”
墨九自站在这里开始,直到日落,他总共喊了四十六遍,嗓子都喊哑了,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这时,大殿中走出来个人,那人身着暗红虬龙衮服,脚踏云头锦履,步履很是悠闲。
老头急忙叩首道:“太子殿下,孩童失踪案流言已久,切不可草草了事,失了民心,终将酿成大祸,烦请劝皇上彻查啊。”
褚镇北快步过去搀扶他,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秦尚书,如今南域对我北境虎视眈眈,你素来忠心为国,如今年事已高,难免老眼昏花,可莫要被奸人利用,乱了人心。”
秦可鉴闻言老脸骤僵,随着褚镇北的搀扶缓缓站起身,浑浊的眼瞳逐渐黯淡下去:“太子殿下……”
褚镇北摆摆手,唤两旁侍卫:“来人,送秦老回府去。”
“殿下,此案本官亲自督办,证据确凿,事关皇家颜面,不可……”秦可鉴在两名宫廷侍卫的强行搀扶下,踉踉跄跄走下台阶,竭力提高的声音渐去渐远,直至彻底消失。
暖黄的斜阳落在白玉阶上,雕刻其上的虬龙纹熠熠生辉。
两道玩味的目光朝墨九这边投了过来。
墨九垂首,眸光定定凝注在玉阶上的雕龙身上,仿佛瞪的时间长了,里头的龙就能活着飞出来。
耳边听着靴底踩着百玉阶,一阶一阶往下走的声音。
待到暗红金丝滚边裾角映入眼帘,墨九单膝跪地。
一只鹤影投射在虬龙纹上。
“回去好好照顾你们王爷,可别让他死了。”
墨九抬起头,看见褚镇北朝自己递来只传信纸鹤。
褚镇北:“每日将他的一言一行通过此鹤传达与我。”
墨九心想,这会不会太光明正大了点?
手上接过纸鹤放入袖中:“是,殿下!”
在外头站老半天没人,偏就这两句话的功夫,老孙四人抬着担架,随一名老太监走出来,恰好都朝他们两个看过来,脸上俱是异样之色。
褚镇北勾唇,双手负背踱步到担架旁,对着趴在上面的褚苍知笑道:“皇兄方才大义,想来苍琅军交到王婪将军手中,北境从此必能高枕无忧。皇兄戎马十几载,终于可以安心留在洇城享清福了。”
“是啊,本王甚是想念洇城的繁华,不知本王的府邸这些年的草长没长到墙头。”褚苍知语气萧索。
“皇兄说笑了。”褚镇北拍拍他肩膀:“你府里家大业大,用度比宫里奢靡,这些年府里那位赵娘可没少给皇兄赚银票。”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褚苍知笑道。
褚镇北虽是同他一样笑着,可是笑意不达眼底,冷冰冰一片。
“皇兄要是怕寂寞,回头我命人再给你府里添置些东西。”
“行啊,只要不是塞人进来就行。”
褚苍知整个人越发有气无力,说出来的话却硬邦邦,硌得褚镇北浑身不舒服。
褚镇北目光扫过十个金银甲卫,尤其在墨九身上停留的时间久些,意味深长:“这几个皇兄可是不满意?我听闻……皇兄在边境山坳里私训了一个军团,能以一挡百,皇弟十分向往,很想见识见识。”
褚苍知闻言不屑的哼了哼:“皇弟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容易听信风言风语。若真如此,本王重伤至此,命不久矣,为何不见有人来救?本王将死之人,苍琅军令都拱手让人,还会要个军团来干嘛?送葬充排面么?”
王爷私养军团是大忌,发现是满门抄斩的重罪,哪是这么随意几句话就能打发的?
若非这么多年,北冥皇和褚镇北千方百计安插人在苍琅军中,硬是连一点实质证据都抓不到,他现在也不可能好端端在这里。
褚苍知这话无疑在打太子殿下的脸,说他和后院的妇孺嚼舌根一样,软弱无能。
褚镇北眼底闪过阴鸷:“不过玩笑话,皇兄也莫要担心,国师定能治好你身上的伤。父皇方才不是让皇兄过两日就去国师府习礼修心吗?”
“我会交代国师,让他好好给皇兄诊治诊治。”褚镇北扫了墨九一眼,再到其他人:“至于这些人,皇兄既然手头上没有能用的,就先将就着吧,来日若真想换,再将他们打发回火羽营和水麟司便是。”
火羽营是金甲卫的属营,水麟司是银甲卫的属司,两司营的最高统率是御前的大统领李柯,李柯从不参与党派之争,颇得北冥王倚重。
褚镇北一直在私下招揽,但李柯始终保持着不偏不倚的忠君态度,叫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褚苍知挥挥手,算是默认留下这些人:“本王累了,太子请便。”
褚苍知下逐客令,褚镇北却还不想走,绕到担架前,半蹲身,堆起满脸假笑。
“这么着急要走,皇兄难道不去看看你母亲生前住过的寒清宫么?你如今这般摸样,和你那与侍卫私通,爬墙摔瘫的母亲死前倒十分相似,有其母必有其子,说的还真对理。”
褚苍知脸倏地冷沉下来,漆黑的眼底透出嗜血的光,仿佛垂死的野兽在准备最后拼死的一扑:“太子殿下,本王将死之人,不在意拖个垫背的,你可要考虑清楚再凑上来。”
两世都在泥坑里往上爬,他从未在意过他人的评价,唯独无法忍受褚镇北对原主母亲的侮辱,这让他想到前世被父亲抛弃的母亲。
前世他与母亲从小相依为命,五岁时母亲重病撒手人寰,他被父亲接到褚家,整个褚家就和如今的皇室一样,对他冷嘲热讽,说他是野种,褚家生不出残疾的小孩,唯有同父异母的褚婼婼从小真心对他好。
这一世,王氏因为被诬陷与侍卫通奸,从北冥皇捧在掌中的金娇贵人,跌落成令人避恐不及的疯妇,带着屈辱抑郁而终。
四岁的原主,从此开启了悲惨的人生。
只怕直到现在,北冥皇心里还在怀疑原主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毕竟褚家历来从未生出过无灵根的后代。
褚镇北毫不掩饰满脸的畅快,若是从前的自己,见了褚苍知这般狠戾的眼神,还会有所忌惮,现在看着连爬都爬不起来的褚苍知,只觉意犹未尽。
“我一直十分好奇,不知你的那位仙君道侣在床第间对你如何?据说此人很擅长折磨人,想必兄长与他结契共枕,吃了不少苦吧。”
褚镇北凝注褚苍知,等着看他无能的忿恨和暴怒。
焉知,对方满脸寒霜寸寸敛去,茫然吃惊的望着他:“皇弟你疯了吗?怎么忽然就疯言疯语起来,什么灵虚宗?我何曾与什么仙君结过契?”
九九:每一脚都踩在坑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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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