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来的世界,死掉的人复活是很正常的,但是他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个寂空已经不是原来的寒龙寺住持,甚至连人都不是。
昨日国师身上的灵力波动微弱,可能是隐匿修为,也可能他确实不过是筑基初期修为而已,可那头怪兽明明是兽类的躯体,周身却环绕一股强大的灵力,不符合常理。
如果墨九看得不错,怪物的修为应当已经达到元婴中期,放在修仙宗门内,一个元婴中期修士要徒手撕碎锯齿龟,生啖元婴初境修行者,根本办不到。
它究竟是个什么?
墨九一面想着,一边快步离开斋堂,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
这两天墨九发现,失去灵力之后身体不似从前,虽然并无饥饿感,可若是不补充吃食,会慢慢变得虚弱。
褚苍知情况比他还要不如,更加需要吃饭补充体能。
他来到后院门口,就看见雪松树下,站着个银甲少年,正低着头,用脚扒拉着什么。
墨九心下一紧。
少年抬起头,露出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大大方方朝他打招呼:“雁七哥哥,你回来啦。”
墨九再看到少年天真无邪的笑容,莫名头皮发麻,面上不动声色,直接跨入院门。
迎面差点撞到一堵人墙。
是汪缺。
两人对视片刻,汪缺抖动脸上不自在的横肉,主动开口:“你又想进去送早饭?”
墨九点头。
汪缺没说什么为难的话,转身去开锁。
老孙凑到墨九身旁,小声说:“我早年在边境参军,跟过苍王两年,是亲见过苍王战场歼敌的风采。汪总卫一直在皇城当差,平日里听的都是贬损的风言风语,我原以为他对苍王没什么感情,没想到倒是个热心肠的人。”
墨九心中暗笑,汪缺哪里是什么热心肠,他不过是被太子授意,让自己尽可能去接近褚苍知,博得他的信任罢了。
这些事他自然不会与老孙多说,敷衍的点个头,快步上了囚车。
此刻是换岗时间,外面陆陆续续来了新守卫。
汪缺已经是炼气九层,临近筑基,不需要卧床休息,盘腿坐在石凳打坐,等着人给他带早饭过来。
上面传了令,吃过饭,押送队伍就要立刻出发。
白天囚笼里光线要比晚上亮,能清楚的看见铁板上干涸的血迹和表面结出些细小冰晶。
墨九伸出食指搁置在褚苍知的鼻下,依然是气游若丝。
他跪坐在粗布毯上,将褚苍知小心翼翼的扶起,让他的肩膀侧面靠在自己怀里,只有这个姿势,才不会碰疼褚苍知受伤的背部。
摸了摸褚苍知的额头,也还是高烧不退。
失望的情绪顿时漫上心头,墨九依稀怀着的那份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幻灭——盗走长生花的那个人真的不是他。
“哎……”
墨九长长叹了口气,熟练的取出丹药,含在自己口中,食指和拇指搭在褚苍知两颊,一用劲儿扣开他紧闭的牙关,
他侧着脑袋,鼻尖避开褚苍知高挺的鼻梁,双唇贴在对方发干的唇瓣。
不知是不是错觉,褚苍知的双唇不再是之前那种干涸死气沉沉,竟变得饱满富有弹性起来,贴着还有点温热,有点舒服。
墨九忍不住轻轻舔了下褚苍知的唇瓣,才卷着丹药慢慢送进褚苍知的口中。
就在他习以为常的推送丹药过程中,褚苍知的舌头忽然动了,冷不防卷走丹药,反向送到他的咽喉处。
墨九瞬间感觉到舌面被快速摩擦带来的一阵酥麻感,浑身不自觉战栗起来,他想要阻止褚苍知,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褚苍知身体骤然压下,舌尖一下将药丸顶进了他的喉咙里。
墨九下意识挣扎想要推开褚苍知,却被他一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按着上喉两侧,压制在铁栏上,生生逼着把药吞了进去。
墨九呛得眼眶发红,双眸泛起泪光,想说话嘴巴却被牢牢捂住,只能隔着褚苍知的手掌哼唧。
“呜呜呜.......”
幽暗的铁笼内,一双漆黑的瞳眸冷冷盯着他,就像只蛰伏在深夜里狩猎的野兽,正看着被自己咬住喉咙的猎物,思考着是再戏耍一会,还是直接结束他的生命。
墨九目光与这样的瞳眸接触刹那,没由来的悚然发毛。
眼前之人与印象中的徒弟完全不同,他浑身蓄着股诡秘难测的狠戾,不言不语,仅仅用眼神看着,就叫人不寒而栗。
“你一个臭烘烘的男人,也想用这种手段接近我?”褚苍知凌厉的目光扫过他的下身,冷蔑讥诮:“你怕是对本王有什么误会。”
那只掐着他脖子的手陡然使劲儿,墨九顿觉窒息,没想到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有力气,甚至自己两只手都没能掰开他的一只。
墨九心中纳闷不已,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汪缺的声音:“雁七,里面出了什么事?”
褚苍知冷冷一笑,放开墨九,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趴着。
黑布掀开,灿烂的日光照进来。
墨九重重咳了几声,顺道还打了两个喷嚏,才揉着鼻子对汪缺说:“大概是昨晚着凉,有些不舒服,方才有点头晕不小心磕着了。”
汪缺目光在褚苍知身上来回梭巡,听见墨九的话联想到昨天发生的事,心底刷地起了层疙瘩,不悦训斥:“马上就要继续赶路,有什么事都给我憋着,喂完吃的就快点给老子滚下来!”
笼内重回幽暗,听着汪缺走远的脚步声,墨九探身,想去掀褚苍知背上的棉袄。
“啪!”他伸出去的手立刻被人一把扣住。
褚苍知如迅捷黑豹,再次欺身而上将他压住,只是这一次用手垫在他脑袋下,没叫他磕着铁皮发出声音。
褚苍知嗓子里发出警告的低吼:“再敢碰本王一下,手给你废了!”
被压一次是对方出其不意,被压两次就是墨九自己的问题了,但他现在心里满是惊喜,忙小声说:“我只是想看你背上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你,你手使得上力气了?”
褚苍知皮笑肉不笑:“是啊,要多亏你每日‘喂’的药。”
他刻意加重这个“喂”字,想臊一臊他,墨九却丝毫没有听出弦外之音,面上浮起开心的笑容。
“此药出自药师之手,纵然经脉尽断,也可帮助你强本固元,对你大有好处,这两日切记服药。”
顿了顿,墨九脸上笑容褪去些:“可惜只剩下两粒,你要是方才不做无谓反抗,就能多吃一颗。”
褚苍知莫名觉得这种抓不到‘重点’的说话方式有些烦人的可爱。
锐利的目光细细刮过墨九的脸,不放过任何一处泄露端倪的微表情。
然而以他的敏锐竟然没有看出丝毫假作伪装。
如此近的距离,褚苍知隐隐嗅到了丝极淡极淡的香味。
幽香淡到一旦专注去闻,便难以闻到,只有在某一瞬间,才会被似有若无的捕捉到。
褚苍知不喜欢香味,却莫名觉得这味道非常好闻,私心想要再靠近些,去寻找味道的来源。
他没有那么做,而是立刻反应过来一件事情——雁七已经不臭了。
褚苍知细细回忆起来,昨日傍晚,雁七扛着他意图劫囚的时候,身上似乎就已经没有那股难闻的味道。
扣除随行值岗时间,雁七应当是在昨日中午时洗的澡。
为什么前几天不洗澡,偏偏这时候洗澡?是专门沐浴,还是不经意淋了雨雪,落了水,还是别的什么事情,冲洗掉他身上可疑的尸臭味……
还有,他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呕了那么多血,应该是很重的内伤。
褚苍知脑海中闪过水中那张绝美的脸,再看看眼前这张平平无奇的脸,蓦然伸出手摸向墨九的耳后。
墨九耳后极怕痒,下意识侧头躲开。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汪缺铿锵有力的命令——
“全部集合,准备启程!”
墨九一把按住褚苍知胡乱动的手,贴近他耳侧,用细微的气音叮嘱:“记住,往后你要继续维持原来的状态,不可让他们知道你身体已有好转,不然太子定会对你不利。”
看了眼放在旁边的吃食,又嘱咐:“我得走了,你早饭记得吃。”
墨九以眼神示意褚苍知放开自己。
褚苍知呆滞片刻,耳朵仿佛还残留着沙沙摩挲的气音,心中狠狠骂了句“这个男人真TM不要脸”。
“你得了风寒,下次不许靠这么近,免得传染给本王。”话落,褚苍知放开墨九的手腕,重新趴回原来的位置,闭上了眼睛,俨然就像只重新蛰伏回密林假寐的野豹。
墨九隔着牛皮手套揉着被箍得酸麻的手腕,一边看着他,一边想着他方才的话,本想说“我刚才是装病的,不会传染”,汪缺已经掀开帘子,沉着脸让他滚下去。
押解队很快离开了寒龙寺,继续向皇城进发。
傍晚队伍到达新客栈的时候,苟不理染了风寒,老孙帮他请客栈的伙计热了壶汤药,顺便也给咳嗽了一天的墨九盛了碗。
苟不理嫌弃药太苦不肯喝,老孙拉着他到墨九跟前,让他跟墨□□学。
墨九捧着漆黑如墨的药汁,心中纳闷——凡人的药闻上去竟然巨臭无比,这真的是药吗?会不会是什么妖兽的毒浆?
被一大一小盯着,墨九有了股为人师表要身先士卒的责任感,仰头一饮而尽,面无表情的说:“不过一碗水而已,有何大惊小怪的。”
话音刚落,他就吐了出来。
九九:是开始吃药的一天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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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