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的肌肤顿时添上些被薄茧摩擦的微刺感。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能在这时候跟我抢长生花?
墨九笑容僵在脸上,惊诧抬眸,恰好与眼前凭空出现的人对视。
澄澈泉水中,男子被飘逸的墨发遮住容颜,长发随着水波荡漾散开时,两道锐利目光朝墨九扫来,犹如水中忽然生出的魔魅。
顷刻间无时无刻包裹着人身体的细微灵力忽然消失了,本该落在墨九身上的三股致命力量消失无踪。
整个世界犹如失去支撑的骨架。
噗通,一道人影掉落水中。
噗通,又一道人影掉落水中。
巨龟一脸懵逼,张大的嘴巴除了一串口涎,根本没能再吐出什么东西。
落水声惊得墨九回过神来,他用力眨了眨眼,发现眼前根本没有人。
幻觉?
墨九忽然心中生出奇怪的感觉,忙低头一看,原本长着长生花的石头中间空空如也.........
愣了几秒,墨九握紧拳头,咬牙一拳捶在碎石间。
可恶,竟然被人抢了去!那人到底是谁?
墨九本就有伤,这一气“哇”的吐出口血,但现在不是顾着生气的时候,此地不宜久留,他摆动双腿,忍住身上内伤,如游鱼般往池边游去。
等他爬上岸时,就听见池中传来两道急切的求救声。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谁来救救我!”
“救命啊!来人!快来人!本太子落水了!开来人——咕碌碌噜噜噜”
是落水的寂空和褚镇北。
原来隐士高人和北境太子落水时,也是如此般狼狈不堪啊。
墨九眯了眯眼,心中的巨怒与震撼还未平复,方才那个人虽然看不清楚样貌,但眼睛好熟悉,好像他。
可是,任何人都有可能,他应当是最不可能的。
褚镇北在水中浮沉,惊慌失措间,看到那如精灵般美丽的女人竟然完好无损的站在池边,忙求救:“救我,你救了我,本太子必然不会亏待你,咕噜噜噜……”
墨九微眯眼,方才一掌之仇还未报,他随手抓起快石头朝褚镇北砸了过去。
褚镇北慌乱间脑袋被砸起个大包,喝了好几口水,再挣扎起来时,泉边已经没有人。
*
雪早就停了,却有更大的风暴来临,浓云翻滚间,雨水夹着冰块如倾盆倒下,噼里啪啦砸得不少屋檐掉落。
后院的咣当一声打开,墨九左脚才刚踏入门槛,就被人拎起来后领。
“又跑哪里躲懒去了?”雄浑的嗓音自头顶砸落。
墨九挣扎不了,索性任由他去。
汪缺就这么拎个野兔耳朵似的将他拎到庭院中,粗鲁的丢在囚车旁边。
墨九身上有内伤,差点被震吐血,用力吞咽下喉里的血腥。
“今晚你们几个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其余的人都跟我去找人。”汪缺冲几个刚从被窝里拖出来,还来不及擦掉眼屎的侍卫吼。
墨九见人走了,问身旁的老孙发生什么事。
老孙一知半解的说:“听说‘解忧泉’那边有妖兽伤人,太子在抓妖兽,金甲卫全部去帮忙,我还听说银甲卫被太子派去把寺中和附近所有女眷都找出来,若是找不到人,今晚就剩下咱几个老弱病残得守足整夜了。”
闻言,旁边贾正探头过来,神神秘秘问:“说是找个白毛蓝眼睛的女人,诶,你们见过这样的吗?”
旁边的吴辽有点看不下去:“你们说的像是安雅人,可重点不是太子居然要找女人吗?”
墨九若有所思:“对啊,太子找女人......”
“臭小子,这话是能说吗?舌头不要了?”吴辽一巴掌就要扇在墨九后脑勺。
墨九赶忙躲开,一脸无语,不是你说的吗?
吴辽义正严词:“太子洁身自好,怎么会找兽族人的宠物暖床,你以为是你啊!”
墨九没搭理吴辽的调侃,方才他注意到老孙没有提及住持。
寂空的修为应当不在从前的自己之下,锯齿龟虽厉害,不过六阶而已,伤不了元婴修士,整个护卫队也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他,大概是逃跑了。
就连那样的修为的人,都瞬间失去灵力,跌落池塘……
方才发生的事情,墨九思来想去,只有天地灵能突发歇停能解释。
光这猜想已是细思极恐,若是天地当真会失去灵能,墨九不敢想象,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就像海中的鱼不敢想失去水的世界。
对了,在水里拿走长生花的那个人……
墨九眸光闪动,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疾步走到囚车前,一把揭开黑幕布钻了进去。
*
铁笼中,褚苍知如残喘的野兽趴在破旧的毯子上,胡萝卜完好如初的躺在原来的位置,分毫未动。
仿佛昨日褚苍知不过是恰好在自己掀起帘子时,睁开了眼,之后便一如前几日,陷在沉沉的高烧昏迷中。
寻常修士这般折腾早就一命呜呼,这位苍王的命真的要比别人要硬许多。
刑俸堂的手段根本不会留半分情面,更没有人能在执无面前徇私,事关化天炉秘境,执无定是会细细检查才肯放人出来。
太子想必也探查过,否则不会放任这么点人守着他。
褚苍知确实经脉尽断,丹府尽碎,身上并无半分灵力,他是绝对不可再施展传送阵法出现在池底。
不过是双眼睛而已,或者说是熟悉的眼神罢了,我怎么会生这般无稽的猜疑。
墨九正呆呆的想着,趴伏在阴暗中的人影抽动了下,发出低低的呻吟。
“你怎么了?”墨九低声问。
褚苍知没有回答,自黑暗中张口呕出些什么来。
墨九闻到股血腥味,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紧,褚苍知的情况真的很不好。
他快速望向外面,垂下眼眸。
一个让他心跳越来越快的大胆想法忽而萌生。
此时金甲卫银甲卫包括太子身边的护卫都顾不上这里,院中只有十几个普通练家子,正是囚车守卫最松散的时候,距离到达洇城还有三天路程,往后大概没有这种机会。
到手的长生花飞了就飞了,还有其他更温性的灵植能帮褚苍知修复身体,不若把人先带出去,免得进洇城处处受人辖制,不方便行事。
庭院中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守在囚车前,正八卦得火热的几人,闻声齐齐转过身看向囚车,瞬间满脸皆是震惊之色。
他们看到雁七直接闯入笼中,将苍王抗在肩上,正往外走出来。
此情此景或许是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众人沉默一片。
老孙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疾步奔过去,仰头望着车上的墨九,诧异问:“七子,你这是干什么?苍王他怎么了?”
墨九没有劫过囚,经验不是很充足,因为激动而眼眶发红,直盯老孙看,冷冷道:“让开!”
“哦哦哦!”老孙忙不迭退开两步,把下车的道让出来。
墨九:????
其余人都围了上来。
当他们看到浑身抽搐,吐血不止的褚苍知,霎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苍王不会是要死了吧?”
“怎么办?快想想办法!”
“咱能有什么办法啊,请大夫吧!”
“荒郊野外的哪里有大夫,雁七,你平时最喜欢乱跑,是不是知道附近有大夫,你是要带他去吗?”
墨九紧绷着个脸,想尽量让他们快些看出来自己是个劫匪。
吴辽指着墨九:“你们看,七子这个没心没肺的都哭丧着脸,看来苍王是没救了!”
吴辽抱头跺脚:“真倒霉他怎么就偏偏今天要死呢!就我们这几个人在,造了什么孽啊!”
墨九:“……”
片刻后,墨九委屈的垂下眉梢。
——要不,还是就直说了吧。
“我劫……”
“雁七哥哥,汪总卫让我告诉你,现在去前院见褚大人。”苟不理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站到他面前,恰好挡住他的去路。
褚大人就是太子褚镇北。
这个节骨眼,褚镇北居然要见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银甲侍卫?
莫非是跟解忧泉发生的事情有关联?难道我的易容被发现了?
墨九立刻否定自己的想法。
褚镇北要真的发现我就是解忧泉那个人,应该第一时间带着人来围捕我,怎么会让自己过去呢?不怕我跑了吗?
墨九镇定自若:“褚大人找我何事?”
“这咱哪里知道呀,汪总卫说让我来找你,我就来找你。”少年无辜的回。
“不去。”墨九冷冷道:“你让开。”
“啊,那怎么行?汪总卫回头要骂我的。”少年唇红齿白,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眼睛本就大,如今刻意瞪大,哪怕手里拿着匕首,脚底下躺着个死人,都有人相信他是无辜的。
墨九本就是强忍着内伤劫囚,时间拖得越长对他越不利。
盯着苟不理稚气未脱的娃娃脸,心里默默说了句“抱歉”,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手腕刚抬起两分,耳边就听到细若蚊呐的语音——“别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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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