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毒蜂,箭矢,白刃多方夹击下,白衣少年悬于半空,双手握住刀柄,“刷”地从刀鞘抽出一道红光,寒芒乍泄。
以少年为中心荡开圈耀目玄光。
这是墨九第二次感受到裂天刀意。
褚苍知抬手便在鸢紫和墨九身前设下道防护结界。
见孙泠衍一人在外,鸢紫下意识冲上前几步,想要将人拉进结界,然后就……
砰!
一头撞上结界。
艹!鸢紫揉着脑袋,扭头看向褚苍知。
他是故意将孙泠衍置于孤立无援的险地?不对,他想杀孙泠衍早在北境就动手,何必等到现在呢?
玄光三百六十度无差别横扫,所过之处毒蜂,箭矢化为齑粉……
孙泠衍不知是惊呆了,还是想起什么,愣在轮椅上。
自从在苍王府收招不及伤了墨九,苟不理察觉自身不足,花很长时间与裂天沟通意念,练习收放之法。
此刻他方念动,刀意彻底敛去。
但仍有一丝余波未息。
少年眼中闪过失望,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这点余波普通灵活点的武者轻易就能躲闪,偏生孙光泠是个双腿残疾之人,挪动都困难,更别说躲避。
少年收刀入鞘,身形一跃落到轮椅边,伸手正要把人捞起,一记白刃迎面而来。
他忙单手抬刀一挡。
‘当!’
利刃碰撞,两道人影凌空而起,刀意余波霎时将轮椅横劈成两半,穿透后头的窗户。
厚重的椅背失去支撑掉落砸在窗户上,整排窗‘嘎吱’掉落,屋外的风猛地灌入,拍打着糊窗的油纸,猎猎作响。
“哥哥,你真不可爱。”苟不理指控的话音忽然梗在喉咙里。
狂风拂过孙泠衍散落的长发,如水墨翻浪。
孙泠衍右手三尺骨刀斜指地面,刀尖寒芒微闪,衣摆下露出截银鳞长尾,撑着他瘦弱的身体高高立起。
上次在地窖没有仔细看,这次少年两个眼珠子就像是被磁铁吸走的铁球,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尾巴。
银色鳞片自腰腹向下两边斜分开,与身后的鳞片各自在侧边形成两片银三角区域,末端恰好在触地的地方结束,完全没有被鳞片覆盖的后半段,由纯白渐变至浅粉,在身后高高翘起,尾巴尖勾着,莫名的,给男人冰冷肃杀的气势中添了些趣味盎然的可爱。
一滴血从脸颊滑落,那是被余波在脸颊划了道小口,给那张苍白的脸平添了抹妖异艳色。
“好吧,我收回刚才那句话。”苟不理深吸口气。
鸢紫狭长的眸子撑到生平最圆:“乖乖,好飒。”
墨九还是第一次见到孙泠衍的完整虫躯,也彻底理解少年之前各种骚扰小动物的古怪行径。
唯独褚苍知眉间多了丝褶皱。
右手三尺骨刀,似鲛似蛇立起的银白色尾巴,身后微勾的尾巴尖……
没错,当真和化天炉秘境里的蛇女神像一模一样。
孙泠衍变成这副模样应该是近几年的事,神像看起来没有千年至少也得好几百年,而且神像是女的,不可能是他。
两者到底有什么联系?
“师尊,南域哪个族群是蛇的后代?”褚苍知问他那个行走的书库师尊。
“蛇的后代?”墨九知道他在推测孙泠衍身上异变的来历,仔细想了想:“未曾听说……等等。”
“第一任猎魔人南宫宇辰在魔族和人族之间的峡谷居住下来,他与峡谷中蛇妖相恋,生下一堆子孙后代,生生世世守护在人魔边界。”
墨九把从前看过的一段南域猎魔族传记默出来。
褚苍知恍然,先前没往猎魔族身上想,是确定孙泠衍不是猎魔族人,看来孙泠衍的异变与峡谷中的蛇妖有些联系。
“你不是来寻我报仇的吗?” 孙泠衍拇指擦去脸上的血,冷笑:“出手百招只碰了这么点皮毛?就这么点本事?”
一开始墨九觉得孙泠衍有些狂到迷失自我,现在倒是发现孙泠衍似乎是一直在刻意激怒苟不理。
孙泠衍哪怕是对仇敌褚苍知都没这么争锋相对,长得那么可爱的少年,纵然知道他冷心冷肺,也没办法不喜欢,他为什么格外排斥呢?
“他们以前认识吗?”
褚苍知摸摸下巴:“也许吧,小苟很少提起以前的事。”
骨刀再次破空而至,这次少年没再封挡,身形跃起,双脚蜻蜓点水般粘在劈来的刀锋上,借着一踏之力,整个人如同炮弹,朝孙泠衍扑了下去。
孙泠衍的三尺骨刀不利于近战,即便能变小些,到底赶不上少年的速度。
白影眨眼而至,孙泠衍胸前就像被一颗流星炮弹砸中似的,尚未习惯用尾巴来支撑的身体骤然失去平衡,整个人‘噗通’向后倒去。
少年顺势跨坐在男人的腰部,一手扣住他的左腕,另一手握住裂天格挡他的骨刀。
孙泠衍只觉得被扣住的手腕一阵酸麻,整个左肩以下像是被抽了骨头,使不上半点力气,右手急忙挥刀。
少年用未曾出鞘的裂天抵着骨刀。
两相的角力
孙泠衍隐隐额角冒汗,少年力气很大,他越挣扎,反而被压得越厉害。
浓密的睫毛掩住少年眼中的狡黠,分明像只逮到蛇想着怎么玩的猫,叫声却格外委屈。
“你骗我,害我在地窖里白白找了你那么久,以为你……哥哥,你给我道歉吧。”
孙泠衍眼帘微垂,没去看少年的脸,苍白的唇瓣抿成条线,哑然吐出刻薄的四个字。
“是你太蠢。”
少年瘪了瘪嘴,“哥哥……”
“闭嘴,谁是你哥!”孙泠衍的尾巴忽然攀上少年的腰。
光滑鳞片的触感紧紧环在苟不理腰间,而后一路环绕攀爬,最后盘在他脆弱的脖颈,狠狠一勒!
孙泠衍眼神骤然狠戾决绝,像是要把什么脆弱的东西彻底摧毁。
“孙公子啊,咱不道歉就算了,没必要对人家这么狠吧。”
鸢紫实在看不下去,了解少年“寻仇”的原因后,更没法安心吃瓜:“小苟对你出手处处留情,他千里迢迢从北境追到南域,不就只是想要个道歉吗?也没想怎么样,你怎么能对人家下杀手呢!”
少年泫然欲泣,被他的态度伤透了心。
鸢紫看得恨不得冲上去救人,但是这该死的结界,为什么还没有撤掉?
“哥哥,你好狠的心啊。”少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呃……
等等
苟不理微微扭动脖子,并没有想象中的窒息感袭来。
再一扭,暖暖的,丝滑,柔软,尾巴摩擦着颈部的皮肤触感有点好,而且它还一直不停的在他腰上不轻不重的蹭啊蹭。
“哥哥你……”少年脸刷的爆红,吸吸鼻子,收回并不存在的眼泪,破涕为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孙泠衍额角青筋暴起!
为什么!为什么!这破虫肢,完全使不上劲儿。
你个愚蠢的家伙,笑什么笑,我正在用尽全力想要勒死你啊,笨蛋!
孙泠衍忽然察觉少年胳膊的力量在减弱,心中暗喜,忙不迭抓住机会出手。
裂天险些被骨刀挑开。
高傲的裂天哪里受得了一截脆虫肢的鸟气,见主人废了,索性自力更生压制起对方来。
孙泠衍右手再次无法动弹,他若有所思的观察着少年的状况。
苟不理虽然在笑,但身体肌肉很明显的变得僵硬,脸颊通红,呼吸紊乱,方才甚至连刀都握不稳。
他必定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难不成,这条尾巴并非自己以为的那么废物?
当中到底隐藏着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杀招?
是剧毒?还是哪里隐藏有毒刺?
万蛊之王‘螋蛒’到底还是有点东西嘛。
孙泠衍用力紧了紧尾巴,狞笑:“如何,服是不服?”
少年红着脸,小声说:“哥哥,你,你这样蹭,我,我,我怕是忍不了……”
他害羞的说不下去。
“?” 孙泠衍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苟不理察觉缠在身上的尾巴正快速收回,心中大急,反射性张嘴就一口叼住即将要滑走的尾巴尖。
酥麻感从尾巴尖沿着尾骨蹿上脊梁,孙泠衍脑中翁地一震,失声惊呼:“松口!你他妈给我松口!”
围观三人都迷惑住,这什么情况?他们在干嘛?
苟不理像只坐在房檐上的小猫,嘴里叼着蛇尾巴,两眼透露出单纯的疑惑。
就像在说——我凭本事抓的蛇,我叼着玩,我有错吗?
“放开,你别逼我!” 孙泠衍磨着后槽牙。
苟不理更加无辜的歪了歪脑袋。
“好。”孙泠衍怒极反笑,左手袖中飞快爬出只深蓝色蝎子,一尾巴钩子刺在苟不理的虎口处。
“咿?”苟不理惊讶的看着,忽然感觉到虎口灼烧的疼痛,“呜”地一声,小虎牙陷进尾巴尖里。
“啊……”孙泠衍满头大汗,尾巴传来的感觉太强烈,可抽又抽不走,就像挠不到的痒,好难受。
蝎子似是感受到孙泠衍的情绪,翘起尾巴,又扎了少年的手背一下。
苟不理吃痛,小虎牙碾了碾孙泠衍的尾巴尖,立刻就感觉到身下人抖若筛糠,紧绷的肌肉松弛下去,像没了骨头似的,少年不由好奇的瞪大眼。
看来,他当真不是故意对自己手下留情,一切仅仅只是因为尾巴没有绞杀的力气而已。
少年即失望又好笑,自己的牙齿压根没有刺破尾巴的皮。
这么敏感,上次自己那一脚,应该很疼吧。
孙泠衍咬住唇,将呻|吟化为短促闷哼。
他算是知道了,苟不理就是在故意以牙还牙。
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横竖现在的情况,想打也打不了。
瓷白如玉的骨刀化为纤瘦的手臂,蝎子扭过身钻回他的袖袋里。
孙泠衍自暴自弃:“不打了,你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