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这两段梦中有诸多不合理之处,只是他未曾发觉。
燕流云吸入喵喵粉后直到夜晚才开始认知混乱,但师尊刚闻到就变了;
他一想着找花满楼,师尊就让他回去拿个东西。
如果这是他自己的梦,就好解释了——梦中人说的话、做的事,其实都是演他所想。
但最后那一幕……
赵璟一想到那疯狂流泻的红线就坐不住,等不及黎明,干脆杀去江南行的住处——他非得亲眼看看不可。
然后毫不意外地被禁制挡住了。
他就知道,梦中的畅通无阻是不合理的。
想来若是别柳院连个把门的都没有,就算是十分信任他的林峰主,也不会允许他住在这里。
赵璟在禁制外走来走去,望洋兴叹,只得默默滚回自己的房间。
——
天光大亮之时,禁制也没解开,赵璟正纠结着要不要唐突一下去敲门,逍遥峰的院门就先被敲响了。
燕流云昨日晕倒后,狠狠睡了十来个时辰,一点事也没有。但他对自己睡过了休沐第一日感到十分遗憾,强烈要求赵璟陪他下山一起玩。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身为一个正儿八经的风系法修,除了快之外就没有别的优点了,有他倾囊相授地帮忙,赵璟战胜速行鸡还不是手拿把掐?
正好,赵璟也想验证一些事情。这第一件,便是喵喵粉是否有让人认为自己是动物的功效。
他请燕流云进来,找了处亭子坐下,叮嘱道:“燕哥,我待会若突然说些疯话,你务必要拦住我。”
燕流云不明所以,但严阵以待:“好。”
赵璟取了喵喵粉出来,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设,想了想燕流云被袭击时的量,拿起来吸了一点。
但愿他不会认为自己是条虫,或者别的什么有碍观瞻的动物。
数个呼吸之后。
燕流云:“请问你要开始说了吗?”
赵璟:“。”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先晕了过去。
折腾了一个上午,赵璟睡了又醒,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喵喵粉要么是根本没有这功能,要么是对他来说没用。
其实最好是不改变梦中的条件,让燕流云来试,但赵璟感觉这样他就太惨了。
更何况,若燕流云真如梦中那样开始发大疯,他大概做不到像兰凌枝那样快准狠下手打晕。
正午时分,天也越来越热了,赵璟干脆留燕流云在这吃一顿便饭,下午再下山玩。
在逍遥峰生活已久,做顿饭于他而言轻车熟路。找食材的时候,赵璟突然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转身问道:“你辟谷了吗?”
“早就辟谷了,但我还是吃东西的。”燕流云眼巴巴地看着他忙活。
片刻之前,他还在因为自己不通庖厨帮不上忙,而扼腕叹息。
赵璟实话实说:“味道一般。”
他是长了一张很会做饭的脸吗,怎么总有人对他的厨艺抱着莫名的期待。
实际上只是能入口,离美味的地步差得远。
燕流云豪爽道:“没事,你做的就算是一盘猪食我也要吃。”
“别这么说。”赵璟用灵气把两条小灵鱼炸得金黄酥脆,看分量感觉不太够,“燕哥,从你旁边的水塘里再捞一条给我吧?”
那方小池塘中灰色的灵鱼欢快地游动,初具肥美之姿,燕流云抓了一条递给他。“难怪你们逍遥峰这么多水,原来是养鱼吃的啊?”
“也不是,外面的池子里都是不能吃的锦鲤。”赵璟用灵气打了个电花,片刻就又炸了一条,“你旁边这个,是我当时找了些鱼种自己养的,因为我师父好像有些喜欢炸小鱼干。”
那是出发去摘星阁之前的事了。他收拾行李时,发现江南行对一些小食格外关注,其中只有这一款是还算健康的。
他就顺便找万兽峰要了点鱼苗,往里面撒了点灵食,只偶尔来补充一下,鱼苗就很快长到了现在的大小。
这么些天过去,也差不多是可以丰收的时候了。
燕流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若是别的徒弟这样做,他定要觉得此人溜须拍马、讨好长辈。
但赵璟这过分柔和的眼神又不像是刻意阿谀……要不是知道他就是这种对谁都很不错的人,燕流云简直忍不住要往某些龌龊的方向猜想。
用饭时,赵璟敲了敲锁灵囊,连着呼唤了几声,也无人应答。
他探入灵气检查了一番,发现里面居住的元神恰好在安养,简称醒久了困了,现在在睡觉。
这一睡短则几天,长则几月。赵璟也不好把人家从沉眠状态强行唤起来,只好作罢。
关于为明的身世是否如梦中所言,只能等日后有机会再验证了。
二人下午离开宗门,抵达道清宗山脚下的小镇时,果真商铺上都摆出了出售的荷花灯。
燕流云一头扎进花灯铺子中,当即就要了笔墨,要给自己买的花灯写个许愿的纸条子。
赵璟见他还在斟酌着写什么好,就兀自往摆了一圈话本的彩月堂走。
他要知道彩月堂主人是否是花千枝。
听了他的来意,那店小二为难道:“我们店主不见外人。”
但小二还没为难多久,手心里就落下沉甸甸一块灵石。光这一块,就可以把铺子里摆出来的话本包圆了还有余。
这财大气粗的主儿客气得很,还是个瞧着就叫人心生好感的明净少年——店小二往左右觑了一眼,春风化雨地应了一声“那小的给您再问问”,掀开上楼的帘子钻了进去。
须臾后,他又出来了,这回是真歉然:“真的不见,您看这……”
“无事,本来只是试试求见,多谢你了。”赵璟面上微笑着,心中不免叹了口气。
难道这个梦真就只是个梦吗?
他正欲转身去隔壁铺子寻燕流云,燕流云却已经自己摸过来了,正拿着一本话本翻看。
见他好似已经和店小二聊完了,燕流云神神秘秘地扬了扬手中的话本:“你猜这是什么!”
赵璟:“《道情夜话》。”
燕流云:“?你怎么知道。”
赵璟张口想说“看封面很明显啊”,但思及这样说显得他过于了解了,便含糊道:“我猜的。”
“哦。”燕流云信了,“那你猜得真准。这《道清夜话》,我在西州时都听说过,据说相当精彩,你要不要看?”
“我不看。”赵璟委婉地劝诫道,“此书诲淫导欲,伤风败俗,你最好也别看了吧。”
《道清夜话》以道清宗五起伦理惨案为题材,写的大多都是传说中清冷无情师父和心怀鬼胎徒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燕流云本来还没有看断袖的癖好,但赵璟这么一形容,他的好奇心就起来了。
俗话说得好,烂俗的不看,烂俗得太过分,就必须尝尝咸淡了。
赵璟只得陪他坐着,看着燕流云翻开第一页——他不知道看过多少次的第一页。
他余光扫过第一行“烟粉奇传,风月情深”,脑子里就自动把接下来的各色内容补全了。
……怎么他就记得这么牢固呢?
赵璟不忍直视地挪开目光,在话本铺子里扫了一圈,意外地发现了一身熟悉的衣着。
一个明显是道清宗弟子的小少年鬼鬼祟祟地把买好的话本往袖子里塞,塞着塞着,骤然警惕地抬起了头。
对上赵璟平静的视线后,他花容失色,活见鬼般拔腿就跑。
还没出溜几步,后领就果不其然地被拎住了。
那力道不重,甚至算得上很温和,但他还是欲哭无泪:“师师师兄,我真的就是路过看看!随便看看!”
怎么赵师兄还是初心不改地行监察之责啊!他的话本都已经被收过三回了!!!
跑下山买话本还不知道换身衣服,跟个活靶子似的。
赵璟和颜悦色地问道:“拿了这么多,师弟真是辛苦了——这次给几个人带?”
“不多不多,就二三四五个……”
“让我看看。”
顶着温和得有点让人发毛的注视,那弟子十分不舍地、磨磨蹭蹭地掏了出来。
赵璟随手一翻,乍一眼看过去不是《道清夜话》,松了一口气。最近宗门刚出过这方面的事,查得很严,若被抓住了可不是小事。
然而仔细一看,还不如是。
赵璟又看了看这弟子年轻稚嫩的脸庞,心情略有些复杂:“全是狭邪内容,你知道按宗规怎么办吧?”
那弟子叫苦不迭:“我冤,分明只有几页不太高雅啊!”
“可你选的这几本均是龙阳,本身就属于**。”赵璟提醒道,“还带图。”
他们宗门男女分修,本身就是和尚庙,寻常情爱话本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岂容得下这些?
“师兄你别举报我,我处理了就是!新的监察弟子可比你当时严格多了,若是叫他知晓,我定得把凤凰台从头扫到脚。”
那弟子欲哭无泪,绞着书角纠结了一会儿:“要不我送你吧?”
“……不必了。”
“可是这钱都给了,退货叫店家怎么做生意啊?随便找个人送也不大好,师兄你觉得呢?”
最终赵璟把这几本话本收进了乾坤袋中。
之前几年接受宗门委托负责监察,有段时间一睁眼就是查收淫邪话本,他都看麻木了,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失去了任何阅读的兴趣。
况且还是龙阳之书。他就不明白了,俩男人有什么好爱来爱去的,甚至爱而不得还要搞强取豪夺那一套,真是令人发指。
倒不是说他就支持男男女女爱来爱去、强取豪夺了。
——反正他不会看的。
习惯使然地揪完不安分的师弟后,赵璟又坐回燕流云身边。
只见他看得非常沉浸,时不时自言自语地点评一番:“禽兽不如啊!话说清冷师尊是不是很危险?现在咱们宗门还有这种长辈吗?”
赵璟心想如果清冷话少就是这种话本主人公的标配,从这个角度看,他师尊真是太安全了。
“之前万兽峰的事儿什么时候能上市?道情夜话第六册应该得写他们了吧,哎你说第七册会是哪一峰,咱们宗门现在不就剩下……”
赵璟纳罕道:“我有些好奇,你为何看断袖也能看得如此投入呢?”
燕流云坦然一笑:“一般断袖我不看,但这讲的都是师徒,很脱离实际的,有何不能看。哪家师徒动不动拉个小手、揉个头发、还甜言蜜语?你见过吗?反正我没见过哈哈哈——”
赵璟:“……”
他好像应该附和的,因为燕流云说的这些桥段,在话本里面看着确实不对劲。他以前似乎也这么认为。
但这些互动现在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过于熟悉了啊?
没有注意到赵璟的陡然沉默,燕流云一时兴起,合上话本侃侃而谈:“而且被师父不小心亲一下就心猿意马这种桥段,实在是太不真实的套路了,偏偏他们就爱写这种。”
他稍微一想,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要是我师父这么干,只能说明——”
“说明什么?”赵璟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
“说明有什么东西上了他的身。”燕流云掷地有声。“你不觉得很吓人吗?你想想,要是江峰主亲你一口,我的天!”
赵璟下意识抿了抿唇,反应过来后,艰难地说出了虚伪的附和:“确实,有点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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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道清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