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的门被破开,银色长发的伽罗走出来,她脸上的幻术褪去了,浑身笼罩在一种极端的痛苦中,如妖似魔的气质。
师尊,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让我想起这一切?!她的灵魂在哀鸣,记忆回笼后,曾经断尾的地方传来刻骨的挥之不去的痛。
“长风!”执法堂弟子如临大敌,雷长老看着她的脸认出她来了,煞那间一切都想通了,“原来如此,难怪天寰会收你为弟子,原来如此,天寰你糊涂啊!”
雷长老脸上显出痛恨:“我今日便了解了你。”
伽罗挡住一击,赤红双眼燃烧仇恨的火焰,仿佛从地狱归来:“师尊因为半妖身份疏远我,我理解,要杀我,我也理解,可雷长老,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自认与你无冤无仇。”
雷长老怒目:“好,且叫你明白。我曾让天衍宗交好之人为天寰算了一卦,她这一生唯一的死劫就应在弟子身上。我叫她别收下你们,可叹她一意孤行,竟不肯听从老夫劝告。你看看你们,要么是她的仇人之子,要么是半妖,要么背叛离宗,哪个不是应了预言!”
“是这样吗?师尊。”伽罗看向雷长老身后。
雷长老猛然回头,看到了一脸冷色的百里奚和她另外两个不敢置信的弟子,百里奚道:“长老,勿要多言。”
她说给她的三位弟子听:“我并不信所谓命运。”
“长风,师尊并未派人追杀你。”百里奚难得解释。
“师尊,不重要了。”伽罗脸色难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难道您真的不明白吗,我一直最恨的不是你杀我,而是你赶我走。我曾经一直把玉清宗当作我的家。我以为自己是个人族修士,我为斩妖除魔骄傲,可后来才知道,原来我才是那个要被斩的妖。我的手里,沾染有多少同类的鲜血?虽然我并不怜悯他们,可是我厌恶这谎言的一切!到底什么是真的,我又到底是谁,是本该早就死去的百里长风还是生于涂泽的半妖伽罗?!”
百里奚悲伤的看着她:“你只是我的弟子。”
“师尊,在涂则教导我法术的人也是你吗?”伽罗想通了。
百里奚:“我希望你有自保的力量,唯有力量能让你真正自由。”
伽罗苦笑:“既然把我赶走了为什么又要收我为弟子,我本来可以好好的做一只半妖的,可以不用想起这一切的。”
“师尊,那天真的好疼啊,我无法原谅你,我在你这里学到什么都还给你。”伽罗卸掉半身灵力,漂浮在空中,深深看了一眼百里奚,“下一次见面,我会杀了师尊。”
雷长老怒喝:“你这大逆不道的孽畜。”
百里奚抬手阻止雷长老和其他弟子,抬头看她,眼神说不上悲悯还是冷漠:“好,为师等你。”
她就这样,看着伽罗离开了玉清宗。
风和日丽的一天,百里奚独自下山。
目莲和月涯目送着她。
她走了一段路,看到前方站着凌波、青翟。
凌波劈里啪啦道:“百里奚,我不是答应了你,等你找到其他玉简要陪你把剩下的妖魔禁制一起加固了。对了,这趟结束后,我们一起回定珠门看看吧,青翟还没见过大海。”
青翟:“师祖,师父说她最近很忙,让我跟着您修炼。”
百里奚如何不明白弟子的意思,摸了摸她的头:“走吧。”
不久她们又见到了盛灵洲,少年别扭道:“母亲说您要去加固桑雩仙人的封印,让我跟着学着点。”他又偷偷看了一眼百里奚侧脸,“还有就是,我永远相信姑姑。”
百里奚微微一笑。
他们在柳山加固的时候,那时,百里奚对天书几乎掌握了,近来她时而做一些诡异的梦,耳边幻听,每次醒来,恍惚身边一切都是假象,有一次加固封印的时候甚至陷入幻听,差点被封印里的天魔拉入禁制内。她怀疑是在天衍宗时被他们门人施了什么秘术,她并没有把身体的状况告诉其他人。
他们在柳山下的城镇歇息,灵洲凌波斗嘴,青翟开开心心的干饭。
“……”她耳边再一次出现幻听,似乎有什么人在注视着她,她看向四周,甚至放出了神识,却没有捕捉到什么奇怪的人。
“师祖。”青翟奇怪的被她牵着手,凌波气喘吁吁地问她在追什么。她只是摆了摆手,灵洲一脸担忧地问是不是姑姑最近太辛苦了。
柳山加固完,她进入玉简,当神识不可阻挡陷入沉睡时,她便知道自己又中了那诡异的伎俩。
然而这一次却有所不同,百里奚在一片草地中起身,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身上陌生的服饰,走到溪边。
河水中照样的的确是她的模样,只是发型和服饰不同,这个人穿着一身锈金黑袍,湿冷黑发,额间一点朱砂。
“桑雩。”她脑中浮现了这个名字。
桑雩站起身来,慕然回首,手中凭空出现一柄长剑,剑意锋锐。鲜血洒落草丛,不远处一只妖躺在地上。
“师父!”两个少男少女跑了过来。
妖撑起身体,还未站起来就被姜黎从后一击,“还想逃跑!”
非乐则到了桑雩身边:“师父,你回来了。”
桑雩对他们点了点头。两个弟子是来迎接她的。桑雩此前去东境封印天魔,一去便是半年之久,两个弟子都很想她。
他们回了族地,还未进自家房门,便被族长百里擎苍邀请去了。
“桑雩,此行可有所收获。”族长神色凝重,“你不知你不在这些时日,天魔频频攻击封印,想要把你封印的那些东西放出来,为了对付他们人族损失惨重。唉,若是能寻找到一种办法将他们彻底消灭掉,一劳永逸变好了。”
桑雩:“数月前,东境天降陨石,天魔竟被陨石所放射出的物质净化。我取了一块回来,族长请看,正是此物。”
桑雩抬手,手心悬着一块幽蓝泛红的晶体矿石。
族长大喜:“当真,这东西果真如此厉害。”
“此次晚归,便是用那陨石做过实验,确实有克制天魔的奇效,只是。”桑雩略犹豫,“陨石能量有限,若要对付众多天魔并不足以。”
族长失落:“唉,能杀死天魔的能量竟然生在外界,难道要我们把那群天魔送到外界去吗?”
桑雩沉思片刻:“也不是不可,既然出现了能克制天魔的东西,便不可错过,再给我些许时日,或许我能想到办法。”
“辛苦你了。”族长看着桑雩眼下的乌青,知她路上恐怕并未好生休息过,便让她快些回去歇息。
门口两个弟子连忙直起身,桑雩摇摇头:“下次可不许偷听,族长看在为师面子上,才没有说你们两个。”
非乐羞愧应是,姜黎调皮道:“我们只是担心师尊,也关心除魔大业。”
桑雩伸指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
她回到居所,和蔼地看着两个弟子,取出两物:“这是为师允诺带你们的礼物,东海鲛人织的鲛绡衣,空心鸿蒙的种子。”
“多谢师父,有了这件鲛衣,再加上之前的朱雀羽衣,弟子便能上天入海,水火不侵了。”桑黎高兴的捧着羽衣。
“多谢师父,弟子很喜欢。”非乐接过礼物,轻轻抿着唇,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桑雩对着姜黎摇头叮嘱:“不可过度依赖法衣。”又看向非乐,“空心鸿蒙种子脆弱,栽培的前三年不能见光,主人还送了我一些息壤,你都带回去吧。”她对非乐的细心倒是放心。
两人应是。桑雩又询问了一番他们课业并指点后,便遣散弟子:“为师最近要研究如何对付天魔,闭关些许时日,你二人在此期间好生修炼,不可懈怠。”
姜离和非乐捧着礼物一脸不舍地告退,出来姜离道:“师父刚回来又要闭关,都是那群天魔害的,若是能降一场陨石雨砸死他们就好了。”
非乐亦是恋恋不舍地看着门内:“要是能帮助到师尊就好了。”
另一边,天魔不知从何处得知人族有克制他们的法宝,频频袭击人族,又在一个夜晚包围人族。在族长一脸焦灼期盼中,桑雩终于出关,面色沉重:“我根据陨石找到了它们的来处,绘制出了沟通两界的天地大阵,或许上次族长说的把天魔送到外界去净化并不是没可能。”
“那我们现在就办吧。”族长看她面色,“可是还有什么困难?”
桑雩神色沉寂:“只是天地大阵,由我本人主持,若要将天魔送去外界,还需要一个控制并带领他们的人。”
族长听完她话,亦是面色沉重,来回踱步,最后朗声道:“我既为族长,当身先士卒。”
桑雩摇头:“那我施法之时谁来守卫人族?”
两人一时交着,门被撞开,两道声音争先恐后:“师父,让我来吧。”
桑雩皱眉:“胡闹,下去。”
族长也道,用不着他们两个少年,况且天地大阵需要的修士起码是至少半神修为,他二人修为并不够,说完便将他们赶走。
纵然上古时期半神修士远比后世多,但此时去找,却也如大海捞针,颇为困难,况且族地外又有天魔包围。
但此时人们并不如后世隔阂,发出消息两三日后,便有三位半神修士自愿为大道牺牲,从外地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