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妻命?!”
除了宋庭遇和悯黎,其他人齐齐惊喊出声,不同的是他们的表情——掌门纯粹对此事一无所知,惊讶之余还有疑惑,谢扶星刚步入地面上的世界,根本就没有听过这些说法,陈栩羽则是皱起了眉看向宋庭遇,显然他对此事知情却并非完全知情。
旺妻命这说法可让人不常听及,掌门坐下来准备听宋庭遇细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宋庭遇看了掌门师兄楚嘉正一眼,沉默片刻便清了清嗓子道:“我有道侣——”
“是,你有道侣,美丽强大、温和可爱、内敛直白……”早年间宋庭遇刚拜入太元宗时,就已经恨嫁如斯,天天都将道侣的事挂在嘴边,开头第一句便是他有一个道侣,也只最近这三四十年不再提及,不过他这话一出口还依旧像触及什么机关似的,令楚嘉正条件反射地打断他,“也不知道这些话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就知道大师兄会是这个反应,宋庭遇不想解释的目的达到,浅浅勾唇:“那便罢了,反正大师兄又不爱听。”
楚嘉正被气得不轻,指着他说不出话,而后指向陈栩羽道:“栩羽你说。”
“回掌门师伯,我与师尊此行去了易山拜访了神算子,”陈栩羽看了自家师尊一眼,确认还是可以说的,他便拱了拱手回禀,“他判出师尊乃是,额,绝佳的旺妻命。”
他现在还记得神算堂那帮人判出师尊的旺妻命时,所有人哄堂大笑、前仰后合的场景,看他们那副架势,仿佛是头一回见到让他们感到搞笑的事,要把这一辈子的笑声都贡献在当场。
好在师尊当场便强硬回应过去:“都要求妻子有旺夫命,怎么丈夫旺妻子便是一件可笑的事了,怕妻子强于丈夫?要知道无论是丈夫还是妻子都一样是人,厚此薄彼可堪公平?哦对了,你们神算堂一干人等娶的女子恐怕都带有什么旺夫命格吧,啧啧,自私自利还不够,还要人家姑娘来无条件地利你们,诸位可真是贪得无厌、脸皮厚比城墙。”
临了他还嘲讽了一番:“夫妻之间当互帮互助,互惠互利,互爱互敬……像你们这样就巴望着别人来旺自己的人居然能找到道侣?啊,天道好不公平啊……”
当时神算堂的人个个都绿了脸,怕是正因如此得罪了他们,他们竟然将旺妻命的事大肆传扬了出去,引得求亲之人纷至沓来,而且从他这两天接待客人的情况来看,女子来求亲也便罢了,怎么还有男子混迹其中?
报复!肯定是神算堂差人来报复师尊的!修真界谁不知一个最基础的概念乃是阴阳调和,那些来向师尊求亲的男子肯定是神算堂为恶心师尊,故意请来行报复之实的!
楚嘉正了解了是怎么一回事,复又看向宋庭遇:“去神算堂又是去找你那个莫须有的道侣的?”
“……”宋庭遇主动忽略掉莫须有三个字,长吁一口气,“是啊。”
“算什么结果出来了没?”其实刚开始的几年他们师兄弟妹几人是坚决不信宋庭遇有一个这好那也好的道侣的,因为连他自己都说不出道侣长了个什么样貌、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物件证明道侣的存在,那结果当然存疑了。
后来嘛,是被师尊耳提面命地敲打一番,说小师弟二十六岁刚入道修炼,过于晚了些,好在他心中通过修炼找到媳妇的执念能促他奋进,因此不能打击到小师弟的积极进取,更不能惹他伤心,他们这才勉强劝自己相信。
没想到后来倒是宋庭遇自己慢慢不再提及了,他们师兄弟妹几个提起甚至当面说出“莫须有”的话,他的反应也平平淡淡,不似早年一发出质疑,就犯浑抓狂拼命反驳他们了,唯独每年都往山下跑,四处去找寻对方。
“没有,”宋庭遇一脸轻松,毫不在意道,“还没来得及说呢,就被神算堂的轰出门了。”
“得,太元宗需要防备着被报复的门派又多了一个,”就宋庭遇那堪比淬了毒的嘴,上下嘴唇一张一合,大半个修真界的人都被他得罪遍了,被赶出来不奇怪。楚嘉正知道他那个性子,被报复他也打得回去,直接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打趣道,“那你怎么不与这些来求亲的人说清楚,反而让他们齐聚天机峰,是嫌弃天机峰人太少,想热闹热闹了?”
如果说宋庭遇的毒舌是天赋异禀,那么太元宗掌门和其他三位长老也如此毒舌的原因,就是早年间和毒舌小师弟“唇枪舌剑”锻炼出来的,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天机峰挺好的,我是想着既然旺妻命的事已经传扬得人尽皆知,谢不弃说不一定也会听说,”宋庭遇俊美昳丽的脸上一直附着浅浅一抹笑意,“你们说,他若是听到我的消息,会不会也到太元宗来向我求亲?”
“……”这下无语的不止楚嘉正了,弟子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感到自家师尊此举有点疯狂,因为换个角度来看,他已经有道侣了还放任其他人前来求亲,他自己有负心人之嫌疑,那些人不免也会有被利用戏耍之感,说不一定会起乱子的。
楚嘉正替他们表达了想法:“那你等到了没?”还不等宋庭遇回答,他便继续道,“无论等没等到,那些人你都得给我去应对好了,否则你看看这些人当中,会不会有人要揍你!走了,我还有事呢。”
话闭,他站起身正了正衣冠,抬手浅浅地向悯黎行礼道:“劳烦悯黎姑娘移步到我兴道峰一谈。”
若是没拜得宋庭遇为师,那这一礼她就受了,可现在她已经拜师了,让师伯朝她恭敬行礼,给她一种还没被完全接受之感,她立刻行了个弟子礼道:“弟子遵令。”
楚嘉正顿时感觉别扭得不行,想说句不要拜我师弟为师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立刻转身手背在身后阔步离开。
虽然满心好奇师娘的事,悯黎还是朝着宋庭遇匆匆行了一礼便追出去,好在掌门的别扭劲很快过去,恍然觉得不能让女娲后人来赶他,连忙止步等着她。
两人各怀心事,行路不语,都走出去好远了,楚嘉正才惊觉宋庭遇刚刚提到了一个名字——谢不弃。
“这就是他那个‘道侣’的名字?师弟什么时候想到的?”他顿步在悬桥上,准备回去再问清楚一些,一转身看见悯黎跟在身后,忽地冲他一笑,疑惑地叫了一声师伯,令他心头一梗,三思过后还是觉得无论真假,先动用人脉帮宋庭遇去各方打听打听一下谢不弃这个人再说。
他回身继续带着悯黎去往兴道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抬起头看了看高悬于天的如玉月盘,笑出声来:“谢不弃是吧?倘若世上真有你这个人,还请莫让我家小师弟继续等了……”
确实是有谢不弃这个人的——宋庭遇从最初的肯定,心心念念想要找到他,而后渐渐心生怀疑对方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到现在已经是确信无疑,因为他昨夜梦到了谢不弃。
修道之人不常做梦,梦也不是寻常之梦,其背后必有缘故,梦中他追在一个男子身后,焦急地让他等一等自己,可对方越走越快,甚至御剑就要飞出去,他一时情急便喊出了谢不弃这个名字,而后便惊醒过来。
而且,之前虽然在神算堂没能一卜,但在易山山下的小镇中,他向集市上的一位江湖道人问得一卦。
对方不是骗子,甚至称得上有些道行,否则不敢在易山脚下支摊,挑衅山上的神算堂。自己活了一百多岁,见到过的人形形色色、不计其数,这点还是辨别得出来的。
饶是如此,想要卜算谢不弃的下落还是不易,因为那时他不知谢不弃的生辰名姓,最后是拿出了一条玄色衣带,顶着江湖算师那忽地瞪大的眼睛继而投来意味不明的视线,算出了一个结果——非生非死。
谢不弃如今非生非死。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在什么地方非生非死?宋庭遇拈起现下系到自己腰上的玄色衣带的一端,数不清第几次琢磨这些问题。
“衣带渐宽终不悔。”他长叹一声,垂眸看着那截玄色衣带,最初他甚至不能确定这衣带是谢不弃的,以此为凭让算师推判,是他在赌这衣带是对方的,所以才被他不遗余力留了那么久。
而且说是玄色它其实已经褪去了原本色彩,因为它是凡物,抵不过岁月的侵袭,一如他这个人未能免俗,找到谢不弃的执念业已不似当初那般油煎火燎、不死不休,如果不是最近谢不弃存在的证据突然变得多了起来,易山一行之后,他绝不会再刻意找下去。
说到底这是谢不弃留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当年他凭着自己的穿衣习惯,暂且猜它是谢不弃的,看着它渐渐褪色心急如焚,入道修炼后用法术及时做了补救,这才堪堪保存了那么久。
宋庭遇阖眼回想着他几十年借着衣带思念一个不知容貌、不知姓名的人,而且心中爱意一直未减……突然,他捏紧了那截衣带,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不,不对!他忽地想到了拾到这条衣带时候的场景,惊觉这应该不是谢不弃留给他的,而是被同床共枕的他压在身下,谢不弃拿不起来也带不走!否则这衣带也会像其他东西一样,随着谢不弃的离开,被抹除痕迹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谢不弃啊谢不弃!你究竟在哪里,等你回来我非要……”非要对他做什么,宋庭遇自己也不知道。
他回过神放下衣带,就见陈栩羽和谢扶星还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只鬼鬼祟祟地低头张望着,像是在寻什么东西?
“你们在找什么?”宋庭遇沉默着观察他们,本不想插手,奈何两人坐在椅子上七扭八歪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有点累,索性问明白了。
听到宋庭遇声音,两人似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过神,腾地一下站起身,抢着要解释,却被宋庭遇抢了个先问谢扶星道:“看你眼眶泛红,这是哭过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问便也罢了,长辈的一问,令谢扶星瞬间破防:“师尊,我的灵戒丢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