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干净又换了衣服的谢弃一扫狼狈态,怕宋庭遇撑不住床板,他没有直接走出来,而是施了灵力将其移开,吓得宋庭遇一惊,以为是没撑住,还往虚空中捞了一把。
这么一动作人便站不稳了,直直往谢弃身上摔去,好在有谢弃的支撑,只让宋庭遇的脑袋在谢弃前胸磕了一下,没直接摔到地上去。
“你还好?”谢弃看着他脑门被撞红了一片,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至于自己则仿佛被磕到的人不是他。
宋庭遇闻声刚要说话,却在抬眸看清楚谢弃的样子后忘记了言语,因为这是他所见过的长得最为出众的男人!
他不是圣人,也没机会读圣贤书,不知道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仅识得的字,先是茶楼里的菜名最后才是宋庭遇这个名字,对人的形容,也听自于说书先生的讲述,所以他在心里学舌,芝兰玉树、惊为天人……用来比拟谢弃最合适不过。
见宋庭遇盯着自己发愣,谢弃正准备叫他一句,就听到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动起来,再看外面天色,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了。
“你饿?”谢弃转了话锋问道。
宋庭遇被自己肚子的异动唤回了思绪,苦笑着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有点,道长,你饿吗?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去?”
修炼多年,谢弃早已经辟谷,吃与不吃都无伤大雅,他环顾四周,自己不吃可以,宋庭遇却不能一直饿着,于是他主动提出:“多,多谢你,救我,我请你……”话还没说完,他无奈闭上了嘴巴,意念传音,“贵府乔迁,此地应当找不出吃食,我带你去城中。”
方才宋庭遇和人在外面说的话,他几乎全都听到了,放出神识一扫,各间门都被拆走了,更何况锅碗瓢盆和食物,他对此地不熟,不知道哪里有河溪,有没有鱼?哪里易打到什么山鸡?所以就去临近的城中,御剑很快便能到达。
这是想用一顿饭便摆脱他了?宋庭遇心中警铃作响,面上的表情却仍旧带着笑意,看来他得赶紧改变法子,好好利用这一次际遇,否则错过谢弃,他找不到更加合适的人选了。
“回城中吗?”宋庭遇的笑在说话间慢慢变成了哭,虽然没有落泪,却让旁人被他难过的表情给牵动心绪,“我爹娘也搬到城中了,怎么就抛下我了呢?”
他哽咽着就要跪在谢弃面前,被谢弃给架住手臂,连意念传音都来不及,急得直接开了口:“不,不要这样,你有什么,难处,只要,不违道义,我帮你!”
果然,示弱是很好的办法,尤其对真正的好人还有自诩强者的人非常之有用,谢弃乃修道之人,秉持道义自然是前者,真真正正的善人一位,宋庭遇也不想利用这样的人,可他不能失去机会。
“道长,你是好人,求你帮帮我,”既然选择示弱那只好继续装下去,宋庭遇紧紧地抓住谢弃手臂处的衣服,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我是宋家从河边捡回来的弃儿,这些年来受尽宋家老小的欺辱,他们甚至把我卖到茶酒楼中,受尽数不清的折磨,道长,请你帮帮我,帮我摆脱养父母,重获自由身。”
方一听宋庭遇的话,谢弃一下子便怔愣住了,他低头看着不肯直起身的宋庭遇,觉得在宋庭遇身上看到了自己。
他为何要说自己名字为谢弃,是因为他也是弃儿,被养父捡回家后,自知事起便时时刻刻都被打骂,更何况吃饱穿暖了,最后差点被打死,是师尊路过出钱买下了他,带回常清山悉心照料才活了下来。
师尊那时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答不上来,因为养父不将他当人,没给他取名,他问师尊姓什么,师尊直言姓谢,他就随师尊姓谢。
“姓有了,名呢?”师尊为逗他多说几句话,十分耐心地引导,“你给自己取个名吧?”
那时候的他还不识字,回答道:“弃,村里人,都叫我,小弃娃,就,谢弃。”
“谢弃,谢弃,多谢他们那些人抛弃了你,才成全了今日你我的师徒缘分,那就先叫着这个名,”师尊谢霄云,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日后,师尊再给你取个更好的……”
所以说,谢弃这个名字也不算假的,他也不算欺骗宋庭遇。
“你想,怎么帮?”他们同病相怜,帮他就是帮过去的自己,更何况他一直忙前忙后地照顾自己,谢弃几乎没犹豫,“我不,了解具体,情况,不能贸然……”
宋庭遇瞬间露出兴高采烈的表情,不顾谢弃下意识往后退的动作,把他的衣服抓得更紧,要把自己的恭维和激动传递过去,让谢弃轻易不能反悔:“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但过于喜形于色不妥,宋庭遇满眼期待和感激地收敛了些许:“我被卖往茶酒楼的掌柜近来对生辰八字命运一说很是痴迷,道长你非比寻常人,只要道长对掌柜说我是不祥之人,不利楼中生意,让其把我赶走也可,要出钱交易也行,用以置换的钱我可以出,道长我是不想再在那待下去了,继续待下去我会死的。”
过去他想了许多自救法子,最后发现在绝对的恶意和商人满心的利益面前,不论他再聪明都无济于事,很多时候计策根本来不及施展,对方只将他们这些买来的人当石磨、当驴,什么都漠不关心。
他当然可以寻个机会独自一人跑得远远的,去异地他乡或往深山老林里一藏,不被任何人找到,可他不想这么做,就算他被抛弃他也是人,凭什么要背上一纸卖身契,日后想起来便出来膈应他一回,而且凭什么要他没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放着大千世界不看,要跑去躲躲藏藏?
他要堂堂正正拿回那纸卖身契,以后不论是贫是贱,至少是自由身!
还有,先前那些人欺负他的,就不了了之了?不可能!他不要跑也不要躲,他要报复回去!不是宋家人更好,那他报复起来不就不用顾忌什么血脉亲情了么。
按宋庭遇所言,做这整件事利宋庭遇未损他人,谢弃十分愿意帮他,但他不想说谎,单观宋庭遇面相,他完全不是什么不祥之人,且四肢俱全,劲瘦有力,不带任何缺陷,那什么掌柜肯定不会轻易放人的,即便肯放,相信也一定会狮子大开口,宋庭遇攒的赎身钱恐怕远远不够。
“此举,不妥,”谢弃思忖片刻道,“若其人,正如你所,言,非良善之辈,恐觉买你,大亏,让你在茶楼中,干活不行,或,或许让你,于后院做其他,脏活累,活……”
说大段的话委实太累了,而且宋庭遇应该已经反应过来,他是个结巴了,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身的缺陷。
谢弃顿声收回自己的手,扭过头去不看宋庭遇:“只要,你,还有手有脚,就不放你,自由。”
是啊,之前宋庭遇没注意到谢弃说话是这样的,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因为受了重伤,现在看来他是个结巴道长啊,既然如此,让他去“对战”一张嘴皮子溜得如水中鱼的掌柜,确实胜算不大,可这谢弃之前有几句也说得十分顺畅啊?
只是这话不能说,不然会适得其反,还是得示弱,宋庭遇就势往地上一瘫,面露死气一般道:“难道,我这一辈子都得如此了么?”
感觉到他的动静,谢弃也顾不得对方或许会对他投以探究眼神了,蹲下身在宋庭遇面前一边安抚一边想搀扶他起来:“你,你别急,我有办法!”
“道长,求您帮帮我。”宋庭遇终于落下泪来,这泪带着几分真心却也不多,他甚至都不可怜自己,只求能达成所愿。
“此为,障眼法咒,”谢弃没能拉起他,无奈放手,取了带在身上的储物法器,拿了一张绘制有咒语的黄符给宋庭遇,“断手折腿,肯,肯定能骗过……”
此法不用他去骗人,由宋庭遇拿去,做与不做全凭宋庭遇。
“这符纸真的能用?”宋庭遇看着举在自己面前的黄符,有些激动地反问道。
谢弃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催动符纸上的法咒,符纸应声而燃,而后展现在宋庭遇面前的就是一个断手断脚的人,他伸手触过去,谢弃猛地后撤道:“会露馅。”
他只是一个后仰动作,却足以让宋庭遇心头一紧,因为实在是太逼真了,就仿佛谢弃真的站不稳扶不了。
“只要不被触碰到,就不会被看出虚实来?”
“只要,是普通人,没有法力,不触碰,还有,法力在我之下,便可,”谢弃重新取了一张符递给宋庭遇,这些符纸都是他大师兄给他准备的,说是给他逗人玩的,有好多呢,他也是第一次用,“我可以帮你,催动,只,只要……”宋庭遇专注看着他的眼神,让谢弃很不习惯,他又偏过头去,看窗框上歇脚的麻雀,“你想着,想要变成,的样子,时限为二十四个,时辰。”
宋庭遇从谢弃手里拿过符纸,二十四个时辰,便是两天,足够他和掌柜的周旋了,而且不用他出钱买卖身契,甚至他可以反从掌柜手里抠出点余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