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吃药。”
书云声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只小瓷瓶出来。
瓶身看上去很是普通,与宗内沉香坞(药房)每月发放的丹药瓷瓶一致,只看上去稍显陈旧。
沉晏知道,这为书云声自己炼的丹,会更加贴合自己的体质。
书云声瞥过一眼,发觉沉晏后背的伤痕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子书钰下手极有分寸,想来过不了几天就能痊愈。
他看向沉晏,不自觉地沉声思忖。
书里的这个时候,一些事情虽然初显端倪,但错误尚未发生。可若是不推动剧情......就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书云声的视线无意识地跟随沉晏,看着他套上中衣,又颠颠的朝自己跑过来,询问:“师尊,这几日弟子可以搬去琉璃小榭吗?”
“为何?”
书云声的皱眉微不可察,不知道沉晏在打什么主意。
沉晏语气乖巧:“弟子睡不好。”
书云声:“你还小?”
二人对视,终究是沉晏先挪开了视线。
可书云声没打算放过他,又问:“刚才我见你睡得很好。”
闻言,沉晏红着眼睛低着头,如同一只连辩解都没有办法进行的可怜小狗。
书云声注视他良久,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手。
可这崽子似乎理解错了他的意思,见书云声伸手,便无比自然地将脑袋伸了过去。
“还小。”
书云声轻斥一声。
沉晏又蔫了下来,这时戒心庭外忽然响起叩门声。
“师兄!”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
梓君杉跑在前边,如小炮弹般一头扎进书云声怀里。
见状,沉晏有些气恼:“喂!这是我师尊。”
“没规矩,你要称呼我为师叔。”梓君杉探出一双溜圆的眼睛,嗔怒地瞪向沉晏。
书云声将梓君杉从自己身上抱下来,再看见他和沉晏相处时的生动模样,忽然一怔。
是的,就会是这样。
他们二人的感情会越来越好,直到最后结为道侣,被世人传颂。
而在他后边,楚商伽和钟茗一边闲聊一边朝屋内走来。
钟茗发现了书云声一闪而过的沉默,询问:“伤怎么样了?”
“尚可。”
书云声看了他一眼,其中的情绪也显得分外复杂。
这下倒把钟茗给看得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内心迅速地回忆了一番自己这几个月都干了些什么,发觉其中并无出格之处。
于是钟茗理直气壮、恍然大悟——
难道自己的多年好友终于看自己不顺眼了,或者说发现自己不是个好人所以准备清理门户了?!!
书云声:“......”
这什么表情。
他转移话题,说:“你之前去哪儿了?”
“我啊?”钟茗摊手:“去明理庭转了一圈,很快的,还劝了劝当时施惩的子书钰。”
书云声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不信:“劝了?”
“是啊。”钟茗煞有其事地点头,“劝了很久,可惜......他们还是没能打起来。”
书云声:“......”
一剑砍了吧。
他又回头看了眼正在争执的沉晏与梓君杉,二人仍在争吵。
“你不能吃。”
“不行,我得吃。”
与站在一旁,拿着折扇半掩着面容看戏的楚商伽,忽然觉得更加头疼。
不过几秒,沉晏一手盖住梓君杉精致无害的娃娃脸将他推开,面上透露出些许担忧。
他没有忘记,书云声身上的伤尚未痊愈。
或者说,除却几大长老与掌门,没人知道他到底伤到了什么程度。
沉晏还在思索,却冷不丁与书云声目光相对。
二人一时谁也没有开口。
书云声眼也不眨地注视着沉晏,内心忽然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
如果,如果这一切不是真的呢?
哪怕只有一分可能,自己也应该相信才是。
楚商伽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抚掌道:“微澜,你和我出来一下。”
“好。”书云声颔首,不再看屋内的三只糟心玩意。
出门后,楚商伽语气温柔:“伤怎么样了?”
“不太好。”
面对楚商伽,书云声可算说了实话,“修为倒退至金丹,剑也断了。”
楚商伽:“剑断了还可以重铸,修为倒退还可以重新修炼。微澜,我怕的是你的道心。”
书云声淡声,“我心不改。”
尽管他说得如此笃定,楚商伽闻言却晃了晃脑袋,点了句:“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沉香坞,就算往后来的人越来越过分,打不过还可以药草砸死他们。”
书云声:“知道了。”
“嗯,”楚商伽扭头看向他,“对了,前两天我还收到一封无名信,和乌依今天说的事情完全一致,甚至要详细许多。”
看见书云声疑惑的眼神,楚商伽分外贴心地将信递了过去。
只见上边写着:
陵水都的事情尚且可控,但有修士私自逗留凡间,滥用武力,浑水摸鱼。
妖僧身世尚不明确,只是猜测其背后或有上修界宗门插手,望君小心。
“怎么看?”
楚商伽接过信件,如此询问。
书云声摇头,“看不出来是谁。”
楚商伽指尖燃起青焰,在焚毁纸张的同时开口:“嗯,而且看不出来背后人的目的。为此,我打算拜托阿茗先去看看。”
大概这便是钟茗这些天出现在天衍宗的原因,但书云声仍有疑问,“为何不让宗内弟子去?”
“啪”的一声轻响,楚商伽收拢折扇,轻轻敲在书云声手心,说道,“宗内弟子一个个柔弱胆小的,这太危险,不可,不可。”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内门弟子扛着小山般的药草灵石从小径走出,在看见楚商伽与书云声时还打了个招呼:“宗主,仙尊。 ”
柔弱...胆小......
楚商伽眨眨眼,抿着唇笑。
这时钟茗自屋内走出,倚靠在门框上,说道:“好啊,楚商伽,心可够黑,拿我当苦力是吧?”
楚商伽笑而不语。
不过几秒,梓君衫也从屋内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张开手臂朝书云声扑去。
但跑到半路,他似是想起书云声身上还带着伤,立马顿住转身换了个人扑。
“楚商伽~~”
“哎呀?多大了还挂人身上。”
书云声还没发觉眼前的情况有什么问题,便又见沉晏站在门内,可怜巴巴地望向自己。
书云声:“聊完了?”
“嗯。”沉晏走到他身边,悄摸摸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
好不容易听完了梓君衫的絮叨,楚商伽这才说,“走啦,记得回头告诉弟子,解除芜华峰的禁令。”
钟茗也是朝书云声抛去一布口袋,笑容和从前并无二致,“先走了,主要是君衫担心你,楚宗主才带着他过来的,多休息。”
“谢了。”
书云声伸手接过,却觉得眼前的事情变得越发难以捉摸。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难道只是因为还没有到达剧情结点?
他看向楚商伽的背影,并不言语。
天衍宗上一任宗主座下共有三位弟子,除去大弟子楚商伽,为其初入大乘期时在宗门内所收。剩下的书云声与梓君衫,二者都是他从外边捡回来的。
作为大弟子,楚商伽完美地继承了上任宗主的衣钵,连同心性都是一等一的温和。
可就是这么一人,在故事最后竟也落了个横尸街头的下场。
书云声叹出一口气,觉得喉中腥甜气息越发浓重。
在踏上前往琉璃小榭的路时,他看了眼抱着枕头被褥,一脸委屈的沉晏,到底没舍得多说。
“小心点,别摔着了。”
“是。”
两人的距离并不算远,却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透出一种格外融洽的氛围。
而在许多年以前,或许也是这样,书云声在前边走着,小小的一只打着灯跟在后边。
琉璃小榭并无改变,书云声推开大门,朝内室走去。
如玉石般的指节落在门扉,他却偏过头询问,“在想什么?”
被察觉走神的沉晏回答说:“回师尊,方才钟师叔问我,之前是否给师尊买了保护套。”
书云声:“然后呢?”
“弟子回答当然买了,没有保护套容易受伤。”沉晏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但弟子和他说,保护套的尺寸出了问题,套不进去。”
觉得方向越来越不对的书云声:“继续。”
“然后,钟师叔问我怎么算的,我说口算的,他就笑了。”沉晏眨眨眼,里边满是不解。
书云声:“......”
钟茗那个狗东西,又在逗自己的徒弟。
不对,自己徒弟日后也不是个好东西。
他想了想,说道:“‘祛问’剑已断,保护剑套暂时也用不着了。”
沉晏闻言,咬着唇,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知道“祛问”对于书云声的重要性,如今剑断了,书云声心里必定不好受。
书云声:“进来。”
平静的话语再次打断了沉晏的思索,他看见站在昏黄灯光下的书云声,那人披散的发丝随着动作垂至胸前,荡出分外完美的弧度。
他的眼神如此平静淡漠,眼下白皙皮肤上的细小泪痣却红如朱砂。
“哦。好。”
沉晏抱着枕头朝内走,他发现这里正是自己幼时住的地方。
没什么特别的,如果非得说的话......距离书云声的卧房特别近应该算一个。
书云声:“睡这儿。”
沉晏“嗯。”
“怎么了?”
他察觉出了这小子话里的犹豫。
谁知沉晏眨巴着眼,略微垂着头,带着无比自然地撒娇卖乖。
虽然他没有开口,书云声却觉得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要自己留下来陪他。
拒绝的话到嘴边,书云声又将它咽了下去。
“嗯。”
他说。
沉晏看见书云声将外袍搭至衣架的动作,眼尖地瞥见了上边的红痕,道:“师尊。”
“睡吧。”
“不行,我去沉香坞......”
“那里的丹药对我无用。”
书云声的声音仍旧平静,冷漠地陈述着事实。
到这儿,沉晏也恍然。
书云声他自己也是炼丹的一把好手,他对自己身体现状的了解不会比沉香坞差。
沉晏:“那...只能这样么?”
书云声的眼神仍旧复杂:“是。”
他铺开纸张,提笔写着什么。
一时间屋内没了人声,二人都负着伤,沉晏团着棉被,乖乖巧巧地靠躺在书云声身侧。
安静许久后,沉晏又问:“师尊在写什么?”
书云声:“符咒,尽量让凡间普通人也可以用。”
“会很多吗?”
“嗯。”
书云声察觉到了自己衣摆被牵住的动作。
当时,小小的沉晏也是这样,因为害怕而不敢入睡,自己便一边写符咒,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
怎么又安静下来了。
书云声解释说:“没有想停止闲聊的意思,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继续。当然,前提是你现在也不困。”
“那师尊可以教我吗?”
沉晏笑笑,虎牙探出个尖儿来。
书云声看了他一眼。
“可以。坐过来。”
钟茗在带坏小晏。
不过小晏其实比他还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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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