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为何那样 第2章 惊梦

顾清珩本能地想要聚力，起码拦住眼前这人，但灵力就像是点着了又被吹灭的火烛，仅一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应承不来，只能往后撤身去躲，步子还没退几步，萧疏寻却又抓着那人的辫尾一拽。不等顾清珩自己躲开，那胖子就被甩回原地。

再看萧疏寻，笑里满是嘲弄。

顾清珩心里不爽，他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戏弄。

却也没表现出来。

“你们这是切磋还是斗殴？点到为止不懂吗？”对萧疏寻的那点不爽也藏在这语气中了。

萧疏寻站在他身后上下一打量，封元丹的药效正值鼎盛呢。

对面那人收了剑，一脸谄媚：“师尊，今日萧师弟的功课还未查验，弟子在督促他。”

顾清珩回头瞥了眼萧疏寻，沉下了声故作威严道：“萧疏寻是我亲传弟子，何时轮得到你来查验他的功课，僭越了吧？”

那人一愣，赶忙摇头。

萧疏寻也带着探究看着眼前人。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人群乌泱散去，萧疏寻更是不会跟这人独处，拱手也要走，身子还没转过去就顿住了。

顾清珩手快，早就拽上了他的袖子：“跟我过来。”

俩人一前一后往闲月阁走，萧疏寻这会倒是乖觉，老老实实跟在顾清珩身后。

隔了好一会才听见前面的开口：“你剑术应是不错的，怎么由着他胡来？还挂了彩？”

“他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已是上坡，萧疏寻没抬头，“我若还回去，晚上被人打了黑拳，还是一样的结果。不如任他打骂，骂够了打累了，自然也就停了。”

前面那双脚停住，转了过来，温润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弱肉强食，纵容只会产生更多的不公平。”

萧疏寻这才抬起头，日光已经下了些，从顾清珩背后投过来也不觉得刺眼：“不公平，难道不是因师尊而起？”

“……”

自知理亏，顾清珩没再接话，引着萧疏寻进了屋，在架子上翻找了一番打开几个银瓶轻嗅，将其中一个递给萧疏寻。

“这是天山灵草炼制的金疮膏，你的伤几日便好。”

萧疏寻不敢接，只怕药里还有其他东西，他不信这人会有这么好心。

顾清珩的手悬在空中，似是明白了萧疏寻心中所想，打开指尖轻挑了一块在手背揉开。

“药没问题，放心。”顿了顿又说，“再有这样的事，告诉我。”

萧疏寻轻笑，还是没接药瓶，却握住了顾清珩的手腕：“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不是师尊授意他们怎么敢？还是师尊想当这个好人？不过你现在，怕是自己都护不住吧？”

差点忘了这茬，本来就是找萧疏寻说这个事的。

“嗯，拜你所赐，开心了？”

“还行。”

开心还真是没多少，萧疏寻被折辱欺负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让他的好师尊死得那么容易。

药只是想让他难受一阵而已，他受的苦难总得一一还回去才算圆满。

顾清珩抽回手，轻咳了两声：“灵力只是暂时，不管如何，我是清屏掌门，以后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你这是在，讨好我？”

“你可真会加戏。”顾清珩白了萧疏寻一眼，“算不上，我只是觉得他们太过分了。”

“难道不是因为你现在自身难保，我又是唯一知情人，需要我帮你掩护？”

“嘶……”

不得不说，萧疏寻说得还真准，戳中心思的顾清珩因为有些难堪耳尖都红了起来，打心底不想承认。

抬了抬下巴：“你帮不帮？”

萧疏寻觉得好笑，师尊厌恶他这事，连路过清屏山的狗都知道。他反过来恨回去，也是人尽皆知，因为一个封元丹，这人居然能委曲求全。他刚想拒绝，忽又想到什么。

“帮，但有条件，带我去藏书阁。”

“做什么？”

“看书啊。”萧疏寻眉头一挑，答得十分规矩。

清屏山藏书阁，上有天书，下有幽文，不仅如此，各样奇珍法器陈列阁中。外设结界，非有令牌不可出入。

过去别说是进去，萧疏寻就是稍微靠近一下，都要被时予罚去幽居门关上几天。

萧疏寻没指望顾清珩会答应他，他自然也不至于多嘴到大肆宣扬顾清珩身中封元丹一事。

仇敌要亲自上手才算是报仇雪恨，就算顾清珩不来提这个请求，他也不会让别人先他一步下手。

但事情总是有意外，顾清珩不仅答应了他这个条件。

还在早训时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似乎也是借此告诫其他弟子，萧疏寻是他如今重点监护对象。

应，顺他此意。

不应，也是意料之中。

说白了，不在意，无所谓，随便你。

*

次日，闲月阁。

萧疏寻结束早训回屋换下了那身汗津津的校服，水也没喝上半口便匆匆往藏书阁去。

藏书阁在半山腰，背靠山石，那屏淡色结界延伸向上将整个藏书阁包裹其中。山与殿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可见修建之人独具匠心。

萧疏寻在那结界前等了一会才见顾清珩像朵云一样从阶石上走来。

他今日倒是不太一样，没有穿得像只花蝴蝶一般。

“我不管你来藏书阁本意如何，但你要看什么书，都须得过我的眼。”顾清珩一边用令牌验身打开结界一边说着。

他心知肚明萧疏寻已经在修习摄魂术，初见时他手中那柄漆黑的长剑就是最好的证据。

但萧疏寻练到何地步他却不知，只能确定还未大成。藏书阁什么都有，他得防着萧疏寻去找破阶之法。

萧疏寻偏头看他，这人变聪明了：“师尊在跟我讨价还价？手有把柄的可不是你。”

“……。”顾清珩推开大门，尘烟扬起在空中描绘出光的形状，挥袖拂去才接过话来：“来都来了，为师也不会闲着。先前你灵根受损，找找办法。”

已经率先迈进门框的少年停住步子，舍得给顾清珩一个正眼，手却暗暗握紧：“师尊怎么突然提起灵根一事？”

“你生有灵根，必定要走修行之路，先前是为师不好，忽略你了。”

顾清珩语重心长，拍了拍萧疏寻的肩，自顾自往里走，想象自己那真心忏悔的模样，萧疏寻见了一定会有触动。

奇怪之处也在于此，萧疏寻不过凡人之躯，却生来就有灵根，但也正是因为灵根断裂，他才会修了邪魔外道。

那若是为他重塑灵根，说不定也能借此把他拉回来，两全其美之法。

萧疏寻却并不领情，在顾清珩身后阴恻恻地开口：“一个巴掌给颗枣，你这枣，都快馊了才给我，太晚了点吧？”

顾清珩被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脚步顿了一下却也没停。

光透着窗钻进书阁，滤去了燥热，书阁之内沁人心脾。

萧疏寻没有目的，在书架乱翻着兴许有用的文书。因为顾清珩那一句话，还整得这会心气不顺，烦躁得紧。

隔了个架子刚好能看到那个人的眉眼，他倒是专注。

作为仙家该有的警觉，萧疏寻看了他这样久，顾清珩都毫无反应。

“灵山之顶，天神落泪，治百病，修万物，己朽木殷二鬼守之，谓之抚灵池。”

“两个人镇守？”顾清珩默念着书上的内容思考着，这画卷中竟也有抚灵池，若这样，那就好办了。

顾清珩得到了答案这才察觉到那束目光，抬起头时却又被对面的人拿书堵上。

走了几步在书架边缘相遇：“你看得如何？”

萧疏寻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往外走：“不如何。 ”

顾清珩原还拿着那本书要跟上去给人看，书阁深处异动却先吸引了他的注意。

视线几乎是刚移过去，一股浓重的黑气便直冲过来。顾清珩就算此时没有灵力，反应也是快的，想也不想将萧疏寻往前猛地一推，自己则借着力向后撤去。

那黑气扑了空却没停下，转了个弯分成两股各自朝俩人飞去。

萧疏寻反应也快，顾清珩手掌刚挨上他，他的不若便已经在手中了。

只一剑，那黑气便散了开。

顾清珩可就没那么容易应付，灵力试了来回都使不出半招，只能闪身躲着。

“你就看着啊？！”

“戏好看才爱看。”

“……”

萧疏寻收起剑半靠在柱子上，丝毫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这是什么鬼东西？”

顾清珩没理会他，心里骂了来回，从怀袖掏出一张纸符画着：“道为基，德为律，三清正法。”

“退！”黄纸一出，闪了缕金光，才算尘埃落定。

萧疏寻挑眉：“中了封元丹还能画出鬼符，不愧是师尊。”

“这是浊气。”顾清珩没应付他的调侃，捡起刚刚丢在地上的书，“不是小事。”

浊气非同小可，传闻是混沌死前呼出的那一口气，满载愤懑与不甘。游荡人间，以三界的恶为养分，最终成了能控人心魄的魔障。

虽在顾清珩那个世界已经绝迹，但这东西，是可以人为炼化的，而且若被有心人利用，后果可真不堪设想。

顾清珩并未给萧疏寻解释那么多，只告诉他危害不小，重则有毁天灭地之能。

这哪能哄住萧疏寻，他可巴不得天下大乱。

但顾清珩不愿跟自己多说，萧疏寻也懒得问，边往外走边移开话题。

“师尊不是说要治我的灵根，可有找到办法？”

顾清珩关上门，重新开设结界：“那是自然，保证给你修得完好如初。仙考也没几个月了，你基础不差，说不定还能夺魁呢。”

顾清珩这话可不是在奉承萧疏寻。

萧疏寻生有灵根，修行更是如鱼得水，拜师习得玄冰心法，不过三四个月就败了同门大师兄程泽。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第一，同门之情，师徒之爱，全都不复存在。

萧疏寻往后再没参加过仙考，他没有资格，今年就算顾清珩提起他也没什么兴致去。

输了众人奚落，赢了又免不了被针对。正想着回绝，侧传来一声冷哼：

“萧师弟如今造诣，还是不要去仙考上丢人了吧。”程泽缓步走来，面色嘲讽，“仙考春秋两试，春试不过咱自家弟子考考五经，秋试那可是要请各派掌门前来，今年听说那向来不给情面的扶夷门主都会出席。萧师弟先前灵根受损，剑术是好，心决我也能跟大家说说，手底下留些同门情谊。玄虚秘境诡谲难测，若是受了伤，岂不是丢了咱们清屏山的人？”

真敢说啊……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顾清珩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程泽原本在驭魔图中的结局。不过看这德行，估计跟自己的死相有的一拼。

萧疏寻寒眸露着不加掩饰的恨意，只因为那一个第一，程泽人前不显，在人后处处针对他。

灵根损毁也是拜程泽所赐，此仇不报非君子。

“你在质疑我？”顾清珩看了眼萧疏寻，察觉气温低下，赶忙出声破了沉默，语气里满是不可抗拒，“疏寻即是清屏弟子，理应参加仙试，你这样阻拦？是怕他抢了你的第一？”

顾清珩毫不留情，一语道破程泽心中所想。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程泽借着皇都太子的身份才得以受人追捧，若他不是天家儿郎，谁会多看他一眼？萧疏寻胜过他一次，鲜花掌声有被拱手相让过，他当然不会允许有这样的可能。

可今日师尊对自己的态度……

“师尊，弟子并无他意，只是害怕萧师弟会在玄虚秘境中受伤。”刚刚还是冷嘲热讽，这会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

顾清珩皱眉：“那你护着点不就是了，啰嗦。”

“要我护他？”

“要他护我？”

俩人难得异口同声：“笑话！”

还有一句都未说出口的有病！

萧疏寻本也没想着去，但因为程泽这一番闹腾，就算是激将法，他也愿意咬上钩子。

多说无益，程泽头一次在师尊这吃了一鼻子灰，讪讪地走了。萧疏寻也要撤，藏书阁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却又揽下了新的琐事，既然应了仙试，那便不能真的丢人了。

这人却不知何时又拽住了他：“你去哪？往后练功，你与我一起。”

“为何？”萧疏寻将袖子扯了回来，还拍了拍被他触碰过的地方。

顾清珩忽略萧疏寻的小动作仰面一笑：“仙试近在眼前，咱们先治灵根，再修心术，你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问我啊。”

夕阳下的长廊中，光将面前人的身影变得柔和。

少年有些晃神，这样的笑间隔了八年，却比记忆中更加清晰灿烂。

原本拒绝的话在出口时竟成了一个“好”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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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浊气（有新增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