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化法宝是一件劳神费力的事,常欢颜休息了两日仍感到疲惫。
刚拾起大地画卷的韩英奕就不用说了,他闭上眼睛,会立刻陷入睡眠。这是他不教训董鹤年的原因,并非他不想动手,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注意到他精神欠佳,常欢颜大方地借了一些灵力给堂兄,说:“我不要你哄我了,你坐下休息。”
言罢她施法拖来一块石头,按着韩英奕坐下。
“董鹤年。”常欢颜念出董鹤年的全名。
“是,主君。”
感觉到她的冷漠,董鹤年掐住掌心,不敢看她,又想知道她脸上是何种神情。
她有责怪他吗?
她会不会对他失去耐心,从此收回给予他的温情?
董鹤年的头埋得更低,谦卑内疚地跪拜她,乌黑长发丝丝缕缕地垂在地上,与宽大的衣袖一同被露水润湿。
他跪姿好看,令人心生怜惜。
青楼教过他如何跪更容易取得谅解。
只是常欢颜欣赏不来董鹤年示弱的模样,觉得他在扮可怜,平淡地道:“我打算在这里休息几天,你别跪了,起来干活。”
董鹤年的额头挨着地面,想到她眼里晶莹的泪光,极乖巧地应是。
他选了个相对平坦且风景尚可的位置,施展法术把地面压平,然后拿出一座三尺高的小木屋抛向空中。
小屋在空中变成真正的房屋,落在平地上,敞开了贴着门神像的门。屋里有家具床铺,灵茶、灵果和点心一应俱全,厨房内摆放着锅碗瓢盆和各式食材。
韩英奕住进厢房。
入睡前,他给常欢颜传音:“笑笑,别太信任董鹤年。他得不到天空画卷,可能会怨恨你、背叛你,你得提防他。”
常欢颜郑重地点头:“我明白。”
木屋的钥匙在她手里,未经她允许,董鹤年进不了房间。
她走到厅里,董鹤年已换过一身衣服,头发规规矩矩地扎成发髻,打扮朴素。
他看着他的鞋尖,不说话。
常欢颜道:“我饿了,你去做几道菜。”
董鹤年顺从地去厨房。
好几天没洗过澡的常欢颜进浴室泡了个澡,散着头发光着脚走出来,董鹤年正好做完三菜一汤。他的厨艺比不上韩家祖宅的厨娘,饭菜味道还行,常欢颜不怎么挑。
相反,韩英奕习惯了祖宅的饭菜,嘴尤其刁。
他醒来后,董鹤年送饭菜到他房间里,他吃了一口,要求董鹤年重做。
董鹤年任劳任怨地重做了五次,韩英奕勉强满意,对外出采药回来的常欢颜说道:“你这随从厨艺不行,回了家,你让他找厨娘学两年。”
常欢颜可有可无地说好。
绝壁之下长着不少珍稀灵草、灵药,白鹿那样的灵兽为数不少,是一个好地方。
但常欢颜摘下纸太阳,韩英奕拾起大地画卷,使得绝壁之下的天然迷阵土崩瓦解,别的修士随时能来到绝壁之下寻宝。
休息尚不到三天,常欢颜在外出采药时听到了白鹿的哀鸣,匆匆赶过去,白鹿浑身是血地倒在泥泞的沼泽地里。
沼泽地是修士布置的阵法,白鹿的四只蹄子陷进去,拔不出。
常欢颜一眼扫过去,泥沼阵有几分玄妙,她没法立即找到阵眼的位置破坏它。可她有见真瞳,眼眸眯了眯,阵眼瞬息间呈现。
“噼啪!”
一道掌中雷劈下,泥沼阵的阵眼碎了,泥沼阵随之失效。
白鹿抓住机会一跃而起,带着泥水和血狼狈地落在常欢颜身边,伸出舌头讨好地舔了舔她的手。
它知道她救了它一命。
咯吱声响起,地上的枯枝败叶被两只靴子踩碎。
“你要干什么?”一位身穿黄色道袍的中年男修士从树丛里走出。
他眼神冷厉,留着两撇八字胡,肚腩肥硕,手里提着红缨枪,修为比筑基初期的常欢颜高两个小境界。
泥沼阵不是他弄的。
常欢颜环视周围,她被四个筑基修士从四个方向围住,他们都是男人,都有攻击法器。
站在她对面的是个矮瘦男子,他打量她,目光猥琐:“白鹿是我们的猎物,小丫头你把它还给我们,再伺候我们四人一回,我们可以饶你不死。”
“呵,你的胆量不小嘛。”常欢颜冷笑。
明显是头目的中年男修保持着礼貌:“请道友归还白鹿,我们无意与你发生矛盾。”替矮瘦男修向她道歉,“他讲话粗俗,请勿见怪。”
常欢颜这般独自在纸月秘境行走的筑基初期修士大概率不好惹,他是来寻找机缘的,不是来结仇的。
看一眼毫无悔过之心的矮瘦男子,常欢颜问中年男修:“为何你没有在他说话前阻止他开口呢?他让我不高兴,你也是。”
她抬起手。
飘着剧毒瘴气的天空遍布乌云,一道惊雷闪现,落下时裂作两半,分别打向中年男修和矮瘦男子。
两人脸色大变,一个甩出阵盘抵挡惊雷,一个拔腿逃走。
他们的同伴吓了一跳。
白鹿旁边的女修是筑基初期,法术怎会这么强大?
而且,她猛然间降下雷霆,他们不知道她如何施法,连她施法的灵气波动都感知不出,打起来定是他们吃亏!
二人权衡利与弊,头也不回地逃跑。
雷霆落下的速度何其之快!
矮瘦男子的阵盘刚打开,便被落雷击中,变成一地无用的碎片。
落雷来势汹汹,阵盘仅能挡去三分之二威力,剩下三分之一劈在矮瘦男子身上。他登时僵硬地扑倒在地上,咬了一口混着草叶沙子的泥土,身体不住地抽搐。
另一边,中年男修跑不出多少丈,落雷追上他。
他戛然停下,身上浮现一个青色的乌龟壳,乌龟壳上亮起了金色的防御道纹。趁着雷霆与乌龟壳相互消磨,中年男修把头、四肢和缩小的红缨枪藏进乌龟壳里,对乌龟壳输出灵气抵挡雷霆。
乌龟壳硬邦邦的,雷霆被拦住。
但常欢颜厉害的不止是法术,她炼化了纸太阳,还没用过呢。
畏惧雷霆的白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常欢颜摸了摸它干净的雪白额头,祭出橙红色的纸太阳攻击逃跑的二人,龟缩的中年男修她当然不会轻轻放过。
纸太阳薄薄的小小的,像一个巴掌大的圆盘,它在常欢颜的操纵下放出了三束阳光。
跑出几百丈的两人被阳光笼罩,衣服头发统统着起火来。
他们连忙灭火,试图跑出阳光的范围。
可阳光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刺伤他们的眼睛,他们根本跑不掉,急得又哭又叫地乞求常欢颜放过。
二人越求饶,常欢颜越开心,哈哈笑道:“怕啥?你们用龌龊下流的心思意淫我,我没挖你们眼珠子呢!”
雷霆消失,躲在龟壳里的中年男修来不及松一口气,炙热的阳光照下。
乌龟壳内空间狭小,闷热至极。
他的汗水打湿了衣裳,实在受不住,背着乌龟壳提起红缨枪反击。
正等着他露头的常欢颜拍手一笑,阳光加强。
中年男修的眼睛马上流下两行滚烫的泪水,看不清东南西北,沦为睁眼瞎。他的衣服和头发腾地冒出了火苗,与他的两个同伴一起喊着嚎着四处灭火,无暇找常欢颜麻烦。
愉快地抱着手,常欢颜放出第四束光攻击那鬼鬼祟祟要跑的矮瘦男子。
他要求她伺候她、威胁她的话不像假的。
她有预感,倘若她不敌四人,他们会照着矮瘦男子说的话残忍地对待她,甚至杀掉她。
如此恶人,她何必留情?
相较于请长辈炼制的法器,纸太阳的威力更大,消耗灵气更少。常欢颜杀心起,将四个敌人烧成灰烬,得了四个储物袋和几件法器。
四束光回到纸太阳内,纸太阳变暗,不发光不发热,宛如一张纸。
常欢颜念头微动,纸太阳听话地飞进她的丹田里,纸面上一团火时隐时现。
斗法结束了,方圆千丈一片狼藉。
未熄的火在烧,灭火的水在流,地上有大大小小的坑洞,泥被翻起,花草树木伤的伤死的死,一些鸟兽虫鱼遭了殃。
这些痕迹大多是敌人留下的。
常欢颜的法术能精准地针对目标施展,以求每一丝灵气都用在该用的地方,能不浪费则不浪费。
“呦——”
白鹿怯生生地接近她。
它身上的血消失了,白色毛发间混着不少掉痂的伤口,皮肉未长出毛发,丑丑的。灵兽天生会法术,白鹿的法术能治愈自己,也能治愈别的生灵。
面对它,常欢颜不缺乏耐心和善意,笑着揉它的两只耳朵,道:“小东西吓坏了吧?”
白鹿咧开嘴,敏捷地跳到一边,绕她转圈。
点点光辉自它身上洒落,常欢颜感到神清气爽,斗法造成的劳累全部不见了,体内灵气的恢复速度增快了三成。
白鹿的治愈法术之优秀高于常欢颜的预测,她笑眯眯地拿出一颗丹药喂它,给它顺毛,夸它知恩图报。
没学过人话的灵兽听不懂人的话,白鹿眨着大眼睛。
她歪头,两只弯弯的绿眸漂亮极了。
晓得她喜欢自己,她给的丹药好吃有用,白鹿高兴地在她身边跳来跳去,热情地用身体蹭她。
“好了好了,我要收拾战场,不能陪你玩耍。”
过分粘人的白鹿被常欢颜推开,她御剑飞到碰不到剧毒瘴气的空中,用符箓降下雨露灭掉仍在蔓延的火焰,坑坑洞洞该填的填,受灾的生灵该救的救。
白鹿不会飞行,她飞,它在地上跟随她,撒下点点治愈的光辉帮助她收拾战场。
等到战场草草地清理一番,白鹿追着常欢颜回到绝壁下。
它的脖子挂着花环,常欢颜编了送给它的。
木屋周围有花丛有小溪,常欢颜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脱了鞋袜,用清凉的溪水洗脚。口渴的白鹿瞟了瞟她的脚,跑去溪流上游饮水了。
蝴蝶飞到盛开的花朵上吸食花蜜,蜜蜂们的翅膀嗡嗡颤动,树枝上的鸟儿打理羽毛。常欢颜捉住一只大蝴蝶,想起罗守谦。
他也在秘境。
此时他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