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杀我 第2章 夺舍

萧澄站在湖边，脱去鞋袜，赤脚踏上水面。

神龙湖从不结冰，在他踏上去的那一瞬，水面上却笼罩上了一层冰霜寒气，自他脚下蔓延至整个湖面，甚至将围坐在湖边的城民们也笼罩其中。

他一步一步走到湖中央，和其他人一样盘坐下去。

身侧放着一盏冰灯。

萧澄将双手置于胸前，慢慢闭上眼。

【洛泽城城民心中伟大的神龙，我所敬仰的不灭的神灵，愿您庇佑我，使我强大，守护洛泽城的城民。】

湖边的城民们同样闭眼手放在胸口，只有尚在襁褓中什么都不懂的婴孩，还睁着那双清澈懵懂的双眼。

霎那间，所有人都能听到一声悠长的龙吟，蓝色的光点从湖面升起，渐渐汇聚成一个如冰雕一般的龙影，占据半个湖面。

即便只是龙影，并非真龙，也足够令人震感不已。

那龙影将盘坐在湖中央的青年围在中央，巨大的头颅缓慢垂下，轻轻碰触了青年的额头。

那动作温柔至极，像一个慈爱的长辈对待心爱的孩子那样。

予他祝福。

过了会儿，龙影从湖面腾空而起，绕着湖边，从围坐着的人们上方缓慢游动而过，襁褓中孩童们伸出稚嫩小手，被龙尾轻轻拂过。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心灵都安静下来，仿佛置身于神灵的怀抱之下，平静而祥和。

只除了一人。

城主盘坐在湖边，看着这一幕。

这一幕他看过许多次，他也曾潜入过神龙湖，他知道湖中没有神灵存在，这样如神迹一般的龙影不过是一个幻象，一个遗留下来的记忆碎片罢了。

冰龙早就消失在天地之间。

但仅仅是一个幻象，不同于典籍中的画像与文字，也能够让他知道，曾经遨游于天地的冰龙，是那样的美丽与强大。

让人如此迫切地想成为它。

但血脉天赋是那么偏心，他的兄弟姐妹都比他天赋高，他用不来冰弓，甚至连一根普通的冰凌也无法凝聚。

而他的同胞兄长，却轻轻松松通过选拔与比试，成为了洛泽城的少城主。

他还记得那日的情形，也如今日一般。

他站在兄长身后，看着兄长赤足踏上湖面，冰龙的巨大幻影将他笼罩。

他也想过如此，但在他得到夺舍功法成功夺舍了兄长，获得天赋力量，能够使用冰弓，成为少城主，成为人人崇敬的城主，后来又夺舍下一个少城主，一次又一次，直到拥有返祖之象的萧澄出现。

这么多次，他从来都是在举行仪式后夺舍，从来没有在仪式进行之前夺舍过。

他清楚地知道，他心中有那么一份不确定。他明明知道那只是一个幻象，但他却不确定夺舍了躯体之后，是否能够唤得出它。

他不愿意承担那份不确定，所以他从未在许多个如今天这般的日子，走上这个湖面。

城主看着那抹缓缓游动的龙影，慢慢站起来，走上水面，他没有脱下鞋袜，就那么走了上去。

所有人沉浸在安静祥和之中，无人察觉到他的动静。

他一步一步，看着那个幻影，走到萧澄面前。

什么都没发生。

城主眼珠子转过来，看着盘坐着的萧澄，目光落在他颈侧的鳞纹之上，定定地看着。

游动的龙影绕湖一周之后，重新回到湖中心，盘在青年身边，巨大的龙头缓缓垂下。

城主对上那双巨大的龙目，竟然不自觉紧张起来，直到龙影再度碰触了青年的额头，散作蓝色光点，落回水面，消失不见，他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

他察觉了自己一瞬间的怯懦，自嘲地笑了笑。

而这时，盘坐的萧澄慢慢睁开眼，眼前的人影让他惊愕一瞬，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来，做出防御之态。

但注意到那人的面容之时，他浑身戒备和防御退去，只剩下了不解。

“爹？你怎么……在这里？”

还穿着……鞋子？

萧澄极为惊愕，这般行为，是对神灵的亵渎。

陆陆续续睁开眼的城民们也都发现了湖上的人影，开始窃窃私语。

最前面的一众人，萧澄的叔伯长辈和哥哥姐姐们都是皱着眉，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按照传统，他们不能踏上湖面，所以只是站着。

其中一人忍不住大声喊道：“城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一切都顺利结束，城主怎么去到湖面上。

城主没有回话，只是打量着萧澄。

那眼神很奇怪，完全没有此前那般慈爱宠溺，甚至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像是在看一个器具，观察它的年代质地用处，看看它有多少价值。

萧澄浑身僵硬，这样的爹太过陌生，根本不像从前，他捏紧拳头，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于是再度问道：“爹，你怎么了？”

城主并不回答他，似乎是打量够了，不再看他，左脚抬起，轻轻在水面一点，如蜻蜓点水一般，湖面荡起涟漪。

一道又一道的红色纹路从萧澄站着的地方浮现，蔓延至整个神龙湖，乃至整座洛泽城。

萧澄看着那刺眼的红色纹路，不安的心越发颤动：“爹，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城主终于开了口，甚至还笑了笑，“当然是用所有人的神龙之力，供养你的这具躯体。”

萧澄是拥有返祖之象不假，典籍上记载，拥有返祖之象的神龙血脉能够有机会化龙，前提是要激发血脉之力，但怎么激发，如何激发，没有任何记载。

他翻阅各种典籍，终于想到一条可行之路。

洛泽城城民大部分都拥有神龙之力，区别在于多少，如萧澄一般，血脉天赋强，拥有的神龙之力自然多，萧逢虽没有返祖之象，但血脉天赋只在萧澄之下。

真正的神龙不就是拥有完整的力量吗，如果将所有的神龙之力聚集一人之身，只要力量足够，那么如何不能化龙？

城主眼中全是势在必得：“我等了千年，就是为了等你，待我夺舍了你，得了所有人的神龙之力，我就能真正化龙。”

“你说……什么？”萧澄眼眶通红，惊愕、愤怒、悲楚等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陷入极度的混乱与痛苦之中。

城民们恐慌着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身体好似黏在那红色纹路上，根本无法挪动。

城主不再多说，他等了太久，已经等不及了，双手迅速结印。

萧澄被红色纹路困住，无法挪动，忽然之间，他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浑身上下，每一处，像是灵魂被生生拉扯一样。

他终于在这一刻意识到，他或许从来没有真正看到过他的父亲。

他的母亲很早就离世，他爹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带着他，给他喂饭，给他穿衣，陪他玩耍，在他生病的时候守着他彻夜不眠，教他识字，教他剑法，鼓励他，帮助他，后来曾为了救他受伤濒死。

他爹尽心尽力地守卫着洛泽城，爱护城民们，是大家心中的好城主，叔伯长辈们不止一次告诉他，日后要向他爹一样，做一个好城主，守卫洛泽城。

他崇拜敬爱着父亲，渴望成为像他一样的城主。

一直以来的伟大形象忽然坍塌。

萧澄痛楚又茫然。

就在这时，有人大声唤了他的名字。

“小九！”

“小九！”

“少城主！”

一个一个熟悉的声音，此起彼伏。

萧澄忍着痛楚抬起头来。

襁褓中的婴孩失去了安宁，一个个大哭起来，啼哭之声，响彻云霄。

萧澄要紧了牙，紧握着拳，剧烈的悲伤和愤怒裹挟着他。

他绝不能让他得逞，绝不能让大家有危险。

他和神灵祈愿过的，他将誓死守卫洛泽城的城民。

【洛泽城城民心中伟大的神龙，我所敬仰的不灭的神灵，愿您庇佑我，使我强大，守护洛泽城的城民。】

“别抵抗了，或许还没有那么痛苦。”城主看着这个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难免有一点不忍心。

从前夺舍的都不是自己的孩子，这还是第一次，他倾注了那么多心血，也是真心爱护过的孩子。

萧澄手指扣进手心里，血液顺着手心往下流淌蔓延，红色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蓝色。

他绝不能就这样认输！

绝不！

胸腔中奔腾的血液燃烧着，仿佛有什么在他神魂中轰然炸响！

“我！绝！不！”萧澄从喉咙里拼命挤出这几个字来。

方才才消散的巨大龙影竟然再次出现，将愤怒的青年重重包裹，垂下来的龙首上的那双龙目，没有了之前的温柔和祥和，就和不屈不挠抬起头的青年一模一样。

充满了愤怒与悲痛。

“你的眼睛——”城主一时震惊失语。

只见萧澄的眼睛已经变成了冰川一般的蓝色。

神龙湖上，自萧澄脚下，一寸一寸，被冰霜覆盖，几息之间蔓延至整个湖面。

红色纹路的阵法被强大的力量破开，闪烁几息，彻底消失。

湖面巨大的尖锐冰柱隆起，昔日温和平静的神龙湖，好似成了一片寒冰炼狱。

萧澄身上也覆盖了一层冰霜寒气。

甚至是头发上，眼睫上。

城主不甘心继续施法，却被更强大的力量斩断，他被反噬连续后退几步，从喉咙里涌出一大口血来。

这个力量？！

这难道就是——

城主不甘心，他绝不甘心，但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敌不过萧澄，他祭出各种法器，试图拖延时间，让他能够逃离。

但法器一一碎裂，他最终被一只手扼住脖颈。

近距离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瞳时，就好像是对上了真正的冰龙，他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冰龙，或许真正的龙也是这样的。

为什么就不能是他呢？

但他永远没有那个机会了。

扼在脖颈间的手轻轻一动，即便是拥有冰龙血脉比普通人更强大的躯体在现在的他手中，也如脆弱纸皮的灯笼一般。

轻轻一捏，就碎了。

萧澄血脉之中涌动的磅礴力量，令他整个人都沸腾起来，眼中理智与混乱交织，最后只剩下一片混乱。

他失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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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夺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