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请卸甲 第4章 凤凰花、喜神和戏团 2

“一心敬、两相好、三星照……再来……酒满上……”打着酒嗝，手里胡乱出拳，落单的酒鬼趔趄着经过一个幽暗的巷口，忽然，站定，伸着脖子朝着深处分辨着。

远方焰火升腾，人群惊呼，红的白的黄的一瞬间绽开，照亮巷子惨绿的双眼，眸光一闪，血红的舌尖舔过上唇。

焰火落幕，再一声惊呼，黑暗中蓦然伸出一条长舌，卷入巷中。

——

清虚金羽扇在空中上下翻飞，扇花灵巧，呼啸生风。

寝殿门外，鬼鬼祟祟挤着三个脑袋，看着师父法器的影子低声交流。

“师父在修炼。”

“晚间修炼一个时辰起步，我们走？”

“师姐、师兄，这不好吧？万一师父找我们。”

“就一个时辰而已，师父又不需要食谷饮啄、五谷轮回，哪会发现我们的动静。没几天灯会就要结束了，你不想去？放心吧好师弟，别愁来愁去，我看你白头发刚刚又滋滋冒了两根。”

“可是……”

大师姐辛丙甲叹气，手指点着师弟莫松风、月轻云的脑袋：“瞧好了。师姐给你们打个样，保证师父绝不会发现我们溜出观。”

辛丙甲从袖袋中掏出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手指碾碎：“师弟们，我要放‘睡纷纷’了，都屏住呼吸。”吐气轻吹，齑粉化作小飞虫，扇着翅膀，从缝隙中飞进殿内。

风明戏谑地睨着门外的几个脑袋。

随手一捞，扇子停止旋转牢牢握在掌心，长长的果皮安详地躺在地石上，拼凑出苹果生前的模样。

果肉在指尖被一口口咬掉，这个身体既无灵气更无金丹，还餐霞饮露做什么？

吃好喝好，更要把自己养养好，汁水入喉，甜得弯了眼。

真的是几个傻徒弟，也不知道躲得隐蔽些，在烛光的照映下，脑袋投射在绮窗，一举一动，尽在掌握。

咬掉最后一口果肉，他侧卧躺倒，任由果核滚落。

窗外人扒开一条门缝，脑袋叠脑袋：“师父睡了，出发。”

脚步远离，风明坐起，扇子轻摇，掀开“睡纷纷”，拔出鼻孔、耳朵里的棉球。

站在山门处，三个影子欢呼雀跃着向着灯火幢幢处飞奔。

安分不过几日，几个徒弟又动起了下山贪玩的心思，今天，连定力强的月轻云也被打动，跟着胡闹。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几个徒弟背景、脾性也大致了然于心。

大弟子辛丙甲，肉屠户家生女，天生神力，善用斧钺，修仙后常用一刃“铁血斩骨刀”作为法器，人中张飞，仙中李逵，果决英武。

二弟子莫松风，仙人根苗，头脑活跃，擅用“神鬼矢”，一副少年做派，率性随意。

三弟子符骥，目前符骥虽有意隐瞒，但作为宗门后辈，风明清楚这个三徒弟来自魔界，妥妥一位不谙世事的傻白甜，热情似火，情绪上了头，自己的法器“金生莲”也能送人。

小弟子月轻云，根基浅薄，但一心向道，潜心修行60年，终于得以摸到了修仙的门槛，银发飘摇，道心如磐，严肃恭敬，手执“浮尘”欲列仙班。

他清楚的知道，御尊宗宗主灵阳真君座下“五金仙”名闻四海，大弟子、小弟子得道成神，二弟子被敬为“侠尊”云游各方坐而论道，三弟子重回魔域终成霸主。

最后一位金仙，便是他的师尊——玄京师尊，作为灵阳真君关门弟子得尽真传与偏爱，承袭御尊宗，被尊为仙尊。

捏紧了手中的扇子，心中难免惆怅，明明是同一具身体，法器为何宛如凡物，使不出一丝灵力？

重生前，灵阳真君无须金丹，只靠清虚金羽扇便能横扫一切？

回想被师尊诛杀前的情景，手指抚上扇骨，风明警告道：“我知道你绝不是庸才，虽不清楚什么原因导致的，但是我警告你，你再不使点力气展示自己的能力，我不仅要每天把你当做水果刀羞辱，还要当果盘。

“逼我太狠了，我就自杀给你看，让你做个没有主人的孤儿！”

灵阳真君最终烈火殒身，推算时间，从玄京师尊拜师开始，不过度过了十年光景。如今他已夺舍，这个身体不知能否逃脱未来的宿命。

想得越多，说得越激动，薄汗爬上了额角，摇着扇子，继续对着法器恐吓了半个时辰。

临了，打定了主意。

第一，抱紧未来大神们的大腿，拖关系、找宝物，求个好退路；

第二，打铁还是自身硬，重塑金丹、恢复法器；

第三，降妖伏魔，猛加功德，万一泽被世人，□□飞升成神，皆大欢喜；

第四，招收师尊为徒，折磨羞辱。再等待时机，寻觅当年的自己，收为入室弟子，接手宗门，名震天下。

“喵~”

侧身一看，一只小狸猫蹲在树枝上张着圆溜溜的眼睛叫唤。

“妙~”风明赞道。

山下焰火升腾，千树万朵银花开，遥望山顶一切安定，风明的心被山下笑声吸引，摸了一些近日赚得的银两，罩着斗篷掩面下山。

“这些弟子，有好玩的，也不叫师父。巧了，我也有好玩的，不想带你们。”

各折了一支凤凰花、梅花，带着氤氲的花香，翩跹向着山下而去。

山下果然热闹，经过一条小巷，一出，鳌山灯海，十里灯街，瓜果香味，飘满一街。

拨浪鼓、口簧，花担子、茶担子、糖担子……吟叫百端。

扑面是涌动向前的人群，犹如小溪流，缓缓移动，风明身体放松，人流将他带去哪里，他便随波逐流。

一阵喧嚣，鞭炮声、锣鼓声大作。

人群兴奋地不停重复高喊：“来了，来了，来了……”

“喜神来了！”

“喜神来了！！”

“喜~神~来~了！”

忽然，人浪退潮，一分为二，埋头叩拜。

风明站在路中间，看着前方一步一顿的八抬大轿，抬轿的几名壮士手臂肌肉饱满，头戴红色纱幔斗笠，肩背挺直，头颅低垂几乎陷入胸腔，踏着细步，稳稳走着。

为首的两名引路侍女脸戴无脸红色脸谱，手执细细的银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在八抬大轿中，轿檐红宝石流苏随着步伐的节奏摆动摇晃，绸缎严实地挡着，看不清轿内何人。

“挡道的，退下！”身后一妇人喝道。

风明从未听闻南郡有这样的喜神，不知是什么来头，退后几步，突兀地站在了一众伏拜的人群中，手中的红梅、凤凰花倒与巡街队伍相得益彰。

“快跪，否则喜神不送你喜气。”妇人再次提醒。

风明说道：“如果仅因为我没有跪拜，便不挥洒福泽，这喜神怎么称得上‘神’呢？”

妇人不满地嘟囔，所幸便不再多管闲事。

似乎听闻到二人的对话，引路侍女脸颊似乎有轻微转动，红色脸谱经过一树彩灯后，似乎变得更殷红。

风明目不转睛地盯着轿身，恰经过他身边的一瞬间，手腕使了几分巧劲，一枝梅花从轿帘中飞入。

银铃帘动，叮铃作响，帘布掀起的瞬间，风明见到轿内人金簪入髻，额间点血，眼眸微动，睫羽微抬又垂下，不问尘俗，珠帘遮面，唇瓣鲜红，雌雄难辨，妖艳极致的美。

银铃响起的瞬间，队伍骤然停止，周遭一切声响消失。

引路侍女、抬轿壮士、轿后使者肩膀不动，脸转向声源。

爆竹声、锣鼓声、贩卖声、嬉戏声……静默，前一秒是极致的热闹，现在是令人心慌的安静。

“怎么了？”引路侍女机械地问道。

帘动，声起：“春风送喜，春神赐安。”

闻此，队伍又恢复常态，喧嚷声再起。

跪拜的众人纷纷双手合十：“喜神护佑！”

“喜神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