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今天又要从头再来 第5章 游魂（五）

沈步逸从沈笙那里得知，沈笙本人目前的身份是个半死不活说不定哪天就入土且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而自己则是沈笙那深山里来的孤苦无依且素未谋面的表弟，因为前几天没化形的时候睡觉不注意，从沙发上摔下来磕坏了脑子，失去了绝大部分的记忆。

至于为什么猫和人能是亲戚，沈笙说是因为在新社会讲究平等，人和猫没有贵贱之分，自然也就能攀亲戚，否则就是歧视，要被批斗的。

当然，对此，沈步逸一个字也不信！

妖类能够化形的条件之一就是功力足够深厚，他一个修炼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妖，就因为摔下沙发而磕坏了脑子？沈步逸不仅毫不动容，还想欺师灭祖。

反正沈笙解释到最后，沈步逸只接受了自己叫沈白，因为自己没化形的时候，他听到沈笙和来家里的那位客人也叫自己小白，因此沈步逸，哦不，现在是沈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名字。

好在沈笙信口胡诌扯了一堆，本来也没指望沈步逸能信多少，沈笙看着沈步逸理所应当的往家的方向走去，带着未散去的浅笑跟上。

“这个村里的人不错。”沈笙没头没脑的扯道。

“嗯。”沈白：“但是我更想待在家里。”

沈笙被他一句“家里”卡了壳，一时间甚至拿捏不清他是为了早上自己无意把他扔在门外着重刻意抱怨，还是单纯的，真的只是把自己的那座破屋当了家，想时刻待在中间。

可是那可是沈步逸，沈笙以前手把手教过的沈步逸，沈笙知道他没那本事。

沈步逸见他不说话，转过头看他，阳光在清浅的眸中形成一道银色的弧光，他轻轻眯起眼睛，探究背光的沈笙的神情，只是不得要领，还是放弃了：“你在想什么？”

他的语调其实是冷的，可是沈笙也只有沈笙总能觉出点别的什么来，比如现在，沈步逸的神情像过来讨好的猫，努力了半天却发现主人不吃他这一套，于是决定纡尊降贵的张嘴叫人了。

“没什么。”沈笙接上沈步逸的前一句话：“喜欢在家那就待着？”

下一刻，沈笙就感觉自己被猫甩了一脸的尾巴，沈步逸就这么心满意足的走到了前头，像是吃饱喝足后餍足的猫，看的沈笙哑然失笑。

其实沈笙以前闭关昏昏沉沉的时候也曾胡思乱想过，沈步逸最后长歪了，干出这种欺师灭祖的勾当自己未必没有责任，总有自己教导不周的缘故吧？若是自己对他更好些，或许沈步逸不会一声不吭的闷在魔界几千年。

于是，沈笙在一堆胡编乱造中就这么捋出了一条惊世骇俗的逻辑——还是自己错的多些。对此，只能说人都有软肋，而沈笙的软肋都长在沈步逸身上了。

沈笙出来的急，门都没有挂锁，沈白顺手推开屋子，发现里面的陈设居然和早上大相径庭，干净整洁不说，空间都比之前大了很多，仔细回忆才想起来，沈笙似乎把堵在各个房门口的东西都搬开了。

“你以后就住在侧卧。”

沈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白顺着沈笙说的方向看去，门没关，里面的床上已经铺上了被褥。

“用了避尘诀，干净的。”

沈笙补了一句。

没错过沈白眼底欢喜，沈笙的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还放了些寻常的衣物，你自己照着喜好收拾一下。”

沈白点了下头，长至腰际的头发被微风扬起，轻轻蹭了下沈笙的手臂，带起一阵轻痒，沈笙心下一动，恍惚间记起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反正是几千年里为数不多见的几次中的一次，沈步逸的头发比现在还长些，尽数撒在沈笙的手心，那是沈笙看到沈步逸最狼狈的一次。

因为长时间的运转灵力，沈步逸的身体已经透支，再也支撑不住，沈笙就是那时候现身的，沈步逸扑在自己怀里不知道把他当做了谁。

沈笙只记得自己的衣襟被他吐出的鲜血染的猩红，直到大战结束，沈步逸还是死死地抓着他，沈笙凑过去，听清了他的话，沈步逸说，他想回家。

那时候他才知道，沈步逸像一具漂泊许久的游魂，看似自由肆意，实则无时无刻，不想回家。

微风拂过，思绪回笼，沈笙对着屋内的沈白道：“若是不嫌弃就住下，少不得你的猫饭。”

正午的光还是穿进了门，懒洋洋的燎在沈笙的脚边，连带着沈笙的话都充满了热意，他的话既说给现在的沈白，也说给从前的沈步逸。

然而没过多久，沈白就萌生了离家出走的念头。

无他，沈笙做的饭是真的很难吃。

这还是顾忌着屋里还有一个活人在，算是用了点心，仍旧逃避不了难以下咽的事实。难吃，实在是难吃，有些人做饭仿佛无成本下了回毒。

清脆的落筷声打断了沈白紧锁的眉头，他茫然的从一盘黑不溜秋的东西中抬头——刚刚他还在分辨哪个东西是青椒，哪个东西是锅灰。

正对上眉头紧皱的沈笙，他宽了些心，最起码沈笙不是单纯想毒死他。

片刻后，两个穿着奇异的男子站在了市中心最高的一栋写字楼门前，奇异具体表现在沈笙那仙风道骨的长褂，以及沈白的一头落到腰上的长发。

这是市里最繁华的写字楼，据说它的主人财力不可估量，只是谁都没有亲眼见过，每天倒是能看到有身形奇怪的人刷着门禁卡进进出出，可是网上却连一点资料都查不到，而且这么大个写字楼，外头连个保安都没有，更诡异的是，贸然闯进去的人会有如鬼打墙一般，瞬间从门内拐出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奇奇怪怪的传闻，为这栋大楼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实际上，这座大楼真正的主人便是白泽。

神仙寿命漫无天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最终都会选择深居简出，毕竟紧密的联系下，有些事根本无法向相比于神仙的寿命有如昙花一现的人类解释，加之离别总是痛苦，神也不能免俗。

神界传闻，白泽靠着打秋风和抠门抠出了一栋写字楼，看起来所言非虚。

虽然活了上万年，也见了不少大场面，但是白泽下了楼看到眼前的一幕后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眼角，一个昔日武力天花板神尊，外加上任心情不好就打量着毁天灭地的魔主，就这么水灵灵的站在了自己家的大楼门口。

瞧这正大光明的神情，和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气魄！还真当神界那群神官都是瞎的吗？

想起刚刚还在向上头汇报，替沈笙狡辩的自己：“让沈笙守着沈步逸，互相制衡，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毕竟一个沈步逸足够沈笙折腾的了，加上沈笙这些年一直隐退，自然没什么心力再管其他。”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沈步逸就是牵绊沈笙的那条线，所以有时候对于那些想趁机除了沈步逸的神官，白泽看到了只想把他们脑子挖出来看看，不用可以捐掉，正好给他凑这个季度的慈善指标。

“二位有何贵干啊？”白泽此刻像被无形甩了一巴掌，憋屈的不行，论谁被自己心心念念维护的好兄弟带人拆台拆到自己脸上恐怕都不会太快乐。

沈笙对此毫无察觉，还毫不客气：“来蹭饭。”

白泽：？？？

白泽：！！！

白泽从没想到自己厚着脸皮混迹多年，最后有天居然被人站着把饭要了。

白泽的写字楼大，且没什么寻常业务，现在真真正正恪守神责的神也不多，因此一栋楼里每天也就那么几个神进进出出，上面几层就被他改成了自己的住所。

“这位是？”白泽状似无意的问道，眼神看向沈步逸。

“沈白。”沈白道。

白泽点头：“白先生你好。”这是完全给沈步逸捏造了个身份？他转头看向沈笙，而后者给了他一个略带警告的眼神，白泽瞬间心领神会，不动声色的点头。

白泽的家里还有个精怪，专门负责他的衣食起居。将沈白安置在了客厅后，他便带着沈笙进了书房。

“你这是给他捏了个身份？”白泽好奇道。

沈笙也没反对他的说辞：“他的魂魄缩的很彻底，需要借助点外力才能恢复，短时间内只能留在家里，换个寻常的身份方便些。”

压缩的灵体就像一个被外力压扁的物体，要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必须要有人为其疏离灵气，通俗来说就是需要往灵体里面灌灵气，把原来的部位膨胀起来，但是压缩成沈步逸这样的，寻常的灵体疏通是不起作用的，得寻求其他外力。

白泽倒也听说过，溯洄到这种状态是最棘手的，既然沈笙都不着急，愿意养着，那他这个充其量只能算个旁观者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至于沈笙没说的那点小心思，白泽作为朋友就更没有必要拆穿他了。

“行呗。”白泽坐在老板椅上耸了下肩，将一沓资料推到了对面的沈笙面前。

“最近离职的神越来越多了，前几天，管理人间命理的神君不知从哪来的消息，说是开直播的供奉比在这打工的工资高多了，撺掇着其他人一个两个全跑了，还好有你。”白泽笑得腹黑：“我贫穷的好兄弟。”

以前沈笙过的两袖清风无所谓，但他这虽然捅了他一刀但是在他眼里依旧乖乖的徒弟来了，他就不信了。

然而事与愿违，沈笙依旧无情的拒绝了他，并表明蹭饭就是蹭饭，陌生人就是陌生人，找他打怪那是另外的价钱。

白泽笑容不变，混迹多年，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他就不信沈笙能舍得天天带着徒弟打秋风？

果然没过五分钟白泽就知道机会来了，因为他跟着沈笙出门后看到了聚精会神看电视的沈白！

沈白一个人呆的无聊，却又拘谨着不知道做什么，索性一直端坐着看向沈笙进入的书房门，专注的似乎要看出一个洞来。

白泽家里的精怪正巧出厨房拿东西，看到少年冷冷清清的坐着，翘首以盼实在可怜。她平日里深居简出，也就是管管白泽的起居什么的，自然不知道她心中的这个可怜兮兮的少年几日前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不过带他来的沈笙她倒是知道，日子过得糙的不行，比如到现在也不知道给沈白的头发剪剪，还像化形时候散在腰间，快入夏了也不怕热的慌，想到这里，天生圣母的老精怪便更心疼起他来。

于是她在做饭的同时，还兼顾着照顾沈白，这才有了他俩出来，看到沈白正聚精会神看着对面电视屏幕的模样。

白泽只一眼就知道自己要时来运转了，因为他想起：沈笙！他家！！似乎！！！没有电视！！！！

也不知道过的什么苦日子，沈笙人间混了几千年，最后居然连一台电子设备都没有，唯一的通讯设备还是当时组织改革白泽给他配的手机，已经是好几年前的旧款。

而沈笙更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居然能成为拿捏他的把柄。

最后，沈笙还是咬牙切齿的答应了白泽，条件就是除了工资和提成之外，白泽口中的据说能盖住一整面墙的液晶电视。

一台液晶电视就能让神界大佬替他打工，白泽想找个神位把沈步逸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