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是从小瓷瓶中取出一个避水丹生吞咽下去,继而纵身跃下寒窑,红衣如同棠红在水中散开,哀艳凄厉。
西海海水灼痛他的伤口,让卿如是清醒了不少。
再次浮出水面时,卿如是便来到偌大的寒窟底部的古墓,过道有四/五甬道,四周静谧的恐怖。
“沈寒荷……你回来了!”
一惨败的双手死死攥住卿如是的颈部,殷红的血液顺着手指流淌而下。
糟了,大意了!
他抬头看去,正是嫁衣女。
千钧一发之际,卿如是强忍窒息之感,眼瞳骤现金光,他伸出手点上她的眉心,试图用重瞳窥探对方的过去。
果然对方的手忽然松开。
重瞳幻境之中,卿如是穿梭回一百年前的小村落,窗外正是大雨滂沱,雷光闪烁。
他附在一位名叫沈宴竹的官家庶女身上,浑身打湿的沈宴竹躺在床榻之上,手脚上俱是笨重的锁链。
沈宴竹睁开眼,目光呆滞地看着床榻侧的穿着素白孝服的女子,那女子与她的面容别无二致,近乎只有一颗美人痣的区别:
“沈寒荷,我这是还活着吗?”
在沈宴竹的印象里,这个村落有离奇的传统,每十年都遴选一人献祭河神,当然,无论谁被选中都是万分不幸之事。
而恰好,今年神明正好选中沈宴竹的妹妹沈寒荷。
献祭之日,正是沈寒荷与其竹马新婚之日,沈宴竹自然不想让身罹重疾的妹妹献祭。最终两人想到一个两全之策,那便是沈宴竹代妹献祭,继而再偷偷救上来。
虽然最终此事最做的天衣无缝,但是沈寒荷哭的梨花带雨,她对着沈宴竹说出更恐怖的事情:
沈寒荷的夫郎昨夜横死了。
而婆家却坚持让他们二人在一旬内完婚,纵使是冥婚。
沈宴竹:“……”
当时沈宴竹早早规劝妹妹千万不要嫁入那夫郎家,当时寒荷误以为是姐姐惦念人家,执意要嫁。
而后,沈寒荷见到婆家如此凶狠面目,只能灰溜溜地来求助机灵聪慧的姐姐沈宴竹。
沈宴竹放下手中汤药,只说出了一句话,却自始至终没有多加苛责,分析道:
“若在冥婚前寻个死人夫婿,盘了发为自梳女,便可保命。”
想到此事,沈寒荷眼前一亮,她握住了姐姐的手,苦苦请求:
“那姐姐,你既然无愿嫁娶,你可否愿意与我一起成为自梳女?”
要一起……嫁给死人?
一声惊雷响彻耳畔,沈宴竹手中握着的汤匙跌入碗中。
……
“卿如是!”
恰逢此时兰濯池赶到,浩然气对准了那嫁衣女的的头颅,一剑陡然挥出,罡风回荡四起。
剑意喷薄而出,感受到杀意的卿如是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阻拦道:
“千万不要挑开!”
但是说出这话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红盖头飘落,察觉到危险的嫁衣女瞬时钻入了卿如是的重瞳识海内。
“啊!”
卿如是的识海仿佛一瞬撞碎,他捂住还在发挥作用的重瞳,眼前的景象逐渐混沌不堪。
识海的景象变得真实起来。
沈宴竹的所思所想都与卿如是反复共情,他快要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再睁开眼时,卿如是发现自己既然身着红装踉跄拜跪,抬眼看到面前竟是一具死尸!
“我不是……我不是沈寒荷,我是沈宴竹!”他听见自己喊着。
没想那婆家老媪却冷笑着,木桩狠狠打入对方的膝骨:
“沈宴竹早就祭海了,你就是沈寒荷,别拿你姐搪塞!”
鲜血纷纷然。
沈宴竹听闻窗外一声细微的惊叫,想都不用想,其人便是沈寒荷。
沈寒荷发觉自己犯了错、出了声,但也着实畏惧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俯身匆匆逃离,所幸婆家并没有追上来。
高堂内,粗针系上细线,狠狠缝合入唇,再多解释也都是无用之举,棺椁一盖,便封入了无辜的生魂,呜咽哭嚎声回荡整个高堂。
兰濯池看到这方只剩下忽然晕厥的卿如是,不觉皱起眉,他刚想走上前去查探,不料卿如是猛然睁开眼、眼瞳血红。
未等兰濯池反应,卿如是翻身压在兰濯池身上,反手扣住兰濯池的咽喉,两鬓的发丝湿哒哒地垂到兰濯池的颈上。
卿如是眼神妖冶,他挺着略显瘦削的背脊,微微勾起来了兰濯池的一绺发丝。
疯了?
兰濯池冒出了第一个念头,眼神错愕地看着卿如是。
卿如是以前都小心翼翼的,怎么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情?
发丝从他的指尖滑落,卿如是眼眶泛红,他无助地闭上双眸:
“你真的骗我好久。”
泪珠一滴一滴落在兰濯池的颈上,化开干涸的血渍。
兰濯池的发丝被卿如是抓地散乱,终究是敌他不过,实在也推不开对方,心里更是纷乱。
他难不成是知道了?
忽闻听门訇然中开,卿如是的身形一滞,他飞身而起,转头掐住叶沛兰的喉咙,叶沛兰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并未吐露半分。
兰濯池大口地喘息着,略微戒备地看着卿如是,心底揣测道:
卿如是真疯了?
叶听眠也从寒窑找到了这个地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他拉开也不是,不拉开也不是:
“卿如是,你怎么了?”
叶鸿煊踱步而来,伸出手硬生生在卿如是与叶沛兰两人的肩头:
“叶沛兰是嫁衣女附身了,嫁衣女进入了识海。我猜这妖也是被附身了。”
叶听眠扶住晕厥的叶沛兰。
哦,被附身了啊。
兰濯池看着同样晕厥的卿如是,竟然有些暗暗庆幸起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可是明明我方才也见到了嫁衣女。”
叶鸿煊捋着胡须:“那真是奇了,居然有两个嫁衣女。”
也就是,两个附身的嫁衣女见面了会互相掐架。
叶鸿煊走到卿如是面前,翻起卿如是的手腕,果真看到朱红色纯阳印记,但是他看了半晌,忽然说道:
“他是凤凰遗脉。”
凤……凤凰遗脉?!!
“哈?”兰濯池仿佛听错了。
等等,不是小雀妖吗?
叶鸿煊确信地点点头,又将卿如是安置好,对着兰濯池喟叹道:
“这咒文也混合凤凰印。当年妖族灭族之后,这凤凰遗脉居然还活着,是重瞳子,又是纯阳之体,他活着倒也不易。”
兰濯池的眼中闪过复杂的情感。
说实话,他不由得感叹自己真是厉害,居然轻而易举就能捡到凤凰遗脉。
叶鸿煊脸色沉沉,弯下|腰给叶沛兰把脉后,他背起叶沛兰便往另一个甬道走,略微粗犷的声音回荡整个寒窟:
“点穴只能让他们冷静一炷香的时间,看你下不下的去手了。下不去手的话,咱们这些人,包括外面那些,都活不了。”
“下手?”
叶听眠震惊地看向兰濯池。
晏书澈用朱砂再次绘起驱魔阵,他别过头去:“师父他……他想取小师弟的妖丹。”
叶听眠愕然道:“什么?师父不是喜欢小师弟的吗?”
一直漫不经心的兰濯池的眼中忽然黯淡下去。
喜欢么?
如果不喜欢,他吻上自己时为何会心悸,可如果喜欢,又为什么会骗他。
……说到底,还是逢场作戏罢了吧。
兰濯池声音低哑了不少,他思量许久,又违背意识地说道:
“人/妖殊途,何谈喜欢?”
“小师弟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怎么就……”
叶听眠面颊上那因为妹妹失而复得的笑意再次烟消云散,他难以相信这是师父说的话:
“若换做是我徒弟是妖魔,我宁愿与天下为敌,也会护佑我的徒弟安虞。”
叶听眠慢慢向后退却:“我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师父,你真的好狠心。”
看到叶听眠冲进另一个甬道的时候,兰濯池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不少,试图用更重要的事情麻痹自己。
“成了!”
晏书澈沾着朱砂的手指落下驱魔阵最后一笔。
话音方落,阵眼中骤然金光,将所整个寒窟笼罩起来,只听轰隆隆的巨响,整个寒窟随即地动山摇,一片混乱。
只见殷红色的魅影从卿如是的天绫印浮出,而卿如是却没有转醒的迹象。
晏书澈激动万分。
这还是第一次自己的阵法发挥作用。
“沈寒荷你在何方……”
寒窟传来幽幽的女声:“一梳福,二梳寿,三梳自在。”
“罢了,比起超度,眼下为了还是杀了更好。”
兰濯池眼中冰寒,将浩然气剑横在眼前,剑锋直抵女声传来的方向,剑气涤荡八荒。
“四梳清白,五梳我坚心。”
“六梳金兰相亲,七梳吉星高照。”
“八梳无妄无灾……”
从四面八方传来声响女子吟唱,兰濯池根本无法分别是从何而来。
浩然气剑气四撞,嫁衣女似乎感受到危险的临近,竟倏然消失不见。
忽然腹中一痛,兰濯池心头咯噔一声,他低头看去——
一双涂满丹蔻的手洞穿兰濯池的内府。
兰濯池:“……这。”
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但与此同时,他也听到粘稠液体低落,与骨骼不断断裂的声音。
秋风飒沓而过,他听到卿如是隐忍地说道:
“……休要伤我师尊。”
晕厥的这段时间,卿如是在幻境中完整看遍事情的起因经过,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两具嫁衣女与外面的白骨了。
首先便是干掉这一具!
兰濯池用余光看去,却见卿如是捂着左眼,指缝间还渗出不少血,右手竟直接捏碎了那嫁衣女的脊骨。
一寸一寸,白骨混着腐肉纷纷而下,甚至都被捏成齑粉,随风而散。
天爷爷的,凤凰遗脉果真厉害……
兰濯池的脑海只余下这一句话,倒头便昏了过去。
距离火葬场不差几章了~!很快啦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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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三次元有些忙碌,肝火旺盛写不下去,心态有些焦虑,不过今天调整好啦~
下一章应该刺激一些(就是想的那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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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〇二〇/嫁衣双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