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别跑 第5章 山中朝夕

鸡鸣后的第一声，东方的天空就露出了一片鱼肚白。

阿寻正靠着柱子睡得香，他被一只脚轻轻踹了一下右腿。他往后挪了挪身子，没有睁开眼，只是下意识地答道：“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

别闹？！他似乎一下子意识到什么事情似的，立即睁开眼，看到一个青绿色的下摆站在他面前，他立即端正了跪恣：“师尊！弟子是在太累了，睡过头了！请师尊责罚！”

“跟我去朝霞峰。”顾清扬又恢复了平静和克制，他永远不会把夜晚的崩溃带到白天来。

“是。”他站起来，跪了一晚上膝盖有些站不住，但是还是勉强能走，“师尊，等等，我腿有点麻了，等等，我恢复恢复啊！”阿寻立即在原地活动活动筋骨，捶捶腿，扭扭腰，松松肩膀。“好了。”

顾清扬也没有催他，只是在一旁看着，他永远保持着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无论发生什么。朝霞峰距离落月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御剑飞行的话不到两分钟便可到达，可要是用双腿下山又上山的话，两山就隔着六千级石阶，没有个大半天是不可能到达的。

顾清扬抽出梨落，还没等他说话，阿寻已经很会看眼色地跳上剑，站在顾清扬的身后，抓着他的衣服。

这家伙倒是懂事！

他将人带到朝霞峰。这边的掌门牧洵美则是一大早收到雪窟的纵火犯逃走的消息，就忙得不可开交，叫门下弟子到处搜寻，都没有找着，正打算派人去通知顾清扬。

牧洵美看到顾清扬出现在朝霞峰绯云殿中，立即从掌门位子上站起来：“清扬啊，你来得正好，昨日你捉回来的纵火犯逃了，玄铁锁都被烧裂了……”

“大掌门，不用去找了，我把他带来了。”顾清扬朝门口喊了一声，“进来。”

阿寻从门口大大方方地走进来，身上没有一丝的畏惧之气：“大掌门。”

牧洵美看到这个少年，立即大喊：“来人——”

顾清扬打断他：“大掌门，且慢！前日你不是催我收徒吗？”

牧洵美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站着的纵火犯，一下子也猜到了：“你想收他为徒？”

“正是。”

“不行！天下修者甚多，愿意投你门下的更数不胜数，如果你看不上天下的其他修者，难道我门中的弟子也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收他？他只是个纵火的顽劣之徒！根骨不正，出身低劣，性子也野！你要是收他为徒，让天下仙门如何看我北落师门？”

顾清扬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大掌门，收徒之事看得是缘分，我觉得这个孩子与我有缘。”

“缘分可以改，你要是看其他哪个孩子适合，也可以同样说他有缘啊！不要拿缘分这个说辞来糊弄我。”牧洵美盯着阿寻，心中窝着一团火，这小子把雪窟的玄铁烧断了，那可是当年林洵翻遍昆仑山才找到的一块至精至纯的万年玄铁。

“大掌门，收徒难道不是我的自由吗？”顾清扬问。

“自由归自由，但是仙门有仙门的规矩，我北落师门最大的规矩就是三不收，不收顽劣之徒，不收背德之徒，不收放荡之徒。你看看，这个小子，野性不除，恶性不改，屡教不听，你竟然要收这样的人为徒，你让我这个掌门的脸往哪搁？”

顾清扬抬起眸子，清冷的眸子中射出冰冷的光：“大掌门，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三条规矩？”

“哼！还不是因为你那位放浪无德的师尊！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北落师门怎么会在九州七大仙门中口碑最恶劣！现如今我们用了五百多年才积起来的好口碑，万万不可被一个野小子毁了。”牧洵美为了北落师门的名誉有些气急败坏。

顾清扬咬着牙，他似乎在极力忍着某种情绪。阿寻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似乎每次提到他的师尊的时候，顾清扬就会有种奇怪的情绪，会让他这张清冷毫无情绪的脸泛起一些人的感情。他立即开口插话：“大掌门，现在是讨论我的入门问题，请不要提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闭嘴！现在是我们掌门在说话，你没资格插嘴！顾清扬！你看看，这就是你要收的徒弟？连最基本的礼仪礼貌都不懂，完全就是一个没开化的野孩子。你确定你一定要一意孤行收他为徒？”牧洵美收起了以往的和蔼厉声质问道。

顾清扬看着这个掌门，原本他也不想跟他对着干，可是刚刚他说他师尊放浪无德，这就是触及到他心中的痛处了，林洵是放浪，但他从来都有德，而且还对他很好。“大掌门，不劳您费心，他不懂礼我来教，日后他若是做出什么天理难容的事由我一并承担。”

牧洵美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你！顾清扬！你跟你的师尊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臭脾气！”他转身面对墙壁，冷静了一会儿。他又转向少年，“小子，你叫什么？”

“阿寻，寻找的寻。”阿寻恭敬地回答。

“你也听见了？他顾清扬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要收你为徒。今日我这个老头子也拦不住，但是天下人的悠悠众口你们能堵得住吗？要是传出去，你真的会有多少人在背后戳他脊梁骨吗？”牧洵美知道自己劝不回顾清扬，干脆转了个方向劝阿寻。

阿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口长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吧，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哪怕粉身碎骨，也绝对不会后悔的！”其实他真正想的是，当顾清扬的弟子可以吃好吃的，可以舒服的地方，还不用担惊受怕，这样的好事我宁死也不会放过。

牧洵美看着两人瞪大了双眼：“好！既然你们都不怕，我也不好阻拦什么，只是这该走的流程得走完。十日后便是仙门的弟子招收大会，你准备跟今年报名的弟子一起去寥若晨星试炼地，只有通过初级试炼的人才能进入我北落师门。小子，你可愿意？”

“多谢掌门！”阿寻立即拱手道谢。

“走吧，你们两个赶紧走。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们。”牧洵美负着双手，背过身来，背对着他们。

“大掌门，弟子先行告退。”阿寻笑嘻嘻道。

返程的路上，顾清扬说：“其实你不必参加试炼。”

“师尊，既然大掌门要想维护北落师门的规矩，那我就按北落师门的规矩进来，堂堂正正地成为你的弟子，让那些轻蔑我的人看看，我阿寻虽然出身卑微，但是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世家大族的高贵子弟差！”

他这番话也是只是自己无心说说，却在顾清扬心中搅起了波澜，很久之前，他也听过他师尊林洵这样对他说过。“顾清扬，记住！你不比任何人差，你是我林洵看上的弟子，即使有多少人鄙视你，嫌弃你，你也要相信，你是我林洵看重的人，绝不可以轻视自己。”那时候他家族被灭，他一蹶不振，被人嘲笑，抬不起头来，只有林洵一直在他身边把他当宝贝一样小心呵护着。

“师尊？师尊？”阿寻看他走神，就喊了两声。

“嗯？”顾清扬回过神来。

“师尊，您最近是怎么了？经常走神？”

顾清扬没有回答，陷入了沉默中：我经常走神吗？见他没有回答，阿寻就直接绕过这个话题：“师尊，寥若晨星试炼地里面有什么？凶险吗？”

“入门考核的不算凶险，只是一些低级妖物。”

“那就好，师尊，要不您先教我怎么控制自己的火，我怕我自己瞎练习的话会把落月殿给烧了。”

“嗯。”顾清扬很多时候不太喜欢说话，也不太爱笑，像一尊神一样，不容易流露出人的喜怒哀乐，只有在提到他那位不知所踪的神秘师尊的时候，才会有一点奇怪的表情。

那表情在阿寻看来，有点悲伤，有点失望，有点愧疚还有点……

总之，很复杂。

他心中忍不住对师尊的神秘师尊产生了一些好奇。

回到落月殿，顾清扬没有立即开始教，而是带他到自己的书房。书房在右偏殿的门口左侧，用木板隔离出来的一个小房间，装了三面墙的书。顾清扬指着书架说：“你先看完底层三个书架的基本术法书。”

阿寻看着满墙的书迷惑地问：“师尊，我不识字，您忘了？”

顾清扬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人之前跟他说过不识字，他没有考虑到这事：“我给你找个人，让他读给你听。”

阿寻便得到了半天的空闲时间，他把落月殿能去的地方都逛了一遍，发现落月殿冷清得很，只有他跟师尊顾清扬在这里。没有收他这个弟子之前，顾清扬则是一个人守在这偌大的落月殿中。

顾清扬毕竟是二掌门，他在星耀阁借了个小师妹商芷曦过来负责辅导阿寻的基本功课。半日之后，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女子便到了落月殿，她梳着双发髻，头上戴着翠色的珠花，大眼睛，白皮肤，鹅蛋脸，十五六岁的年纪。阿寻看着白白净净的小师妹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师姐好！”

“你叫阿寻？这样吧，我们两人的年纪也差不多，你可以叫我商芷曦。我是星耀阁的女修，此次是二掌门叫我来帮你辅导功课的。”

“好。我们从哪里开始？”阿寻问。

商芷曦压低了声音问：“你真的一个字都不认识？”

阿寻摇摇头：“不认识。”

“啊，这样啊，那我只能从头教起了。咱们先来认字吧。”商芷曦拿了一本书《基础术法原理》指着封面有字的地方就说：“这几个字叫基础术法原理……这个叫左誉……”阿寻虽然没有学过，但是记忆力不错，很快就把商芷曦教的字认出来了。

“你靴子能力挺强的，教你一两遍你就能记住了。看来一天学一千个字不是问题。”商芷曦夸赞道。

“谢谢你，是你教得好。”阿寻谦虚地说道。两人在书房聊，卧房的门紧锁着，里面传来叮叮咚咚的琴声。商芷曦竖起耳朵悄悄听着：“二掌门弹得真好。”

阿寻问：“他以前也经常弹吗？”

“对啊，二掌门除了出去斩妖伏魔之外，其他时间都是在落月殿里弹琴，他其实挺孤独的。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你知道我们北落师门都有哪些分部吗？”

阿寻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