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法?也说不上,我觉得我们应该做对的事,而不是本来就应该做的事。以后我要是接掌了北落师门,就对所有弟子一视同仁,无论是皇亲国戚、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只要符合北落师门的标准,就收入门下。如果不符合,就算天王老子亲自来,也绝不招收。”
华子鸢向他投来赞赏的目光。
明霖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天真!笑话!痴人说梦!”
“好,还有其他人要说吗?”洛桑问道。
台下没人举手。
“看来今天我们的课程就到此结束了,师弟师妹们,好好复习,到十二月我们就开卷考试。”洛桑宣布结课。
“多谢师兄。”全体成员直起身子,由跪坐转为作揖。
*
落月殿前,梨花已经开尽了一个春天。树上长满了嫩绿的叶。顾清扬在右偏殿里休息。
荀落从窗前走过,向里面望了一眼,里面那人换了一身衣裳,青色长衣垂落在榻上,像一丛慵懒的爬山虎卧在墙头,墨色长发如后山的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他轻轻走进殿中,将顾清扬落到地面的衣摆和长发拾起来,放在榻上,随后凝出一只火蝶放在床头,内容是:师尊,我下山一趟,参加叶云的生辰宴。
离开落月殿,南门边站着两个人,明霖一身黑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靠在南门的汉白玉石头狮子上。翟临冬一身紫衣,贵气奢华,手中拿着一把白玉折扇,一身的风流气。“小落落,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师尊不让你来你就不来了呢!”
荀落问:“叶云呢?”
“张罗场地去了。走吧,天也快暗了,咱们要早些去。”翟临冬抬起身份戒往石头狮子的鼻子上碰了一下。
“你进星耀阁?”荀落看到他手上的五角星戒指,自己也跟着照做。
“当然,星耀阁的于掌门比较合我胃口,我是风系的。”
“露两手?”荀落攀上他的肩膀。
“小落落,你亲我一下,我就展示给你看。”
荀落赶紧收回自己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呵,不值得。”
“怎么会不值得?亲我一下你又不会掉块肉。”翟临冬调戏道。
“正经一点。”荀落御剑在天上飞。
“假正经,小落落你真的好逗啊,每次稍微撩一下就脸红,你的脸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那么容易红?”翟临冬与他并排飞行,紫色的衣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调戏成功后的笑声跟风声融合成一体。
荀落:“……”
“星火燎原——”荀落掌中的火苗顿时冒起来,直向对方贱兮兮的表情飞去,灼热的气温将四周的云蒸发,形成了一片浓厚的雾气。他看不到那人在什么地方。
“风流云散。”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嗓音,天空中狂风吹起,环绕在两人身边十米丈后的雾气一下子消失。
翟临冬御剑飞在荀落上空,低头微笑:“小落落,你这样可不乖哦。”
“乖张也是乖,乖巧也是乖,只是另一种乖法而已。我就想看看你的法术,下来吧,别躲那么远。”
“你们两个是小孩吗?要迟到了!还不快走!”明霖飞在前头一脸无语。
冀州在北落师门的南边,距离北落师门不算太远,大约飞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在城门口降落。为了避免扰乱城中百姓的生活,所有修者在人间行走时都尽量避免自己的身份暴露。
三人走进城中。荀落陡然发现他们成为路人的焦点,周围的人都向他们投来欣赏的目光,带着好奇。“为何他们都盯着我们看?”
“可能是被我的玉树临风之恣吸引的,没办法人长得帅走在哪里都会成为众人的焦点。”翟临冬自恋地说。
明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对周围的人并不在意,似乎见怪不怪。
他们穿过人群,从锦绣街到知行街,兴福楼在两街的交汇处,四通八达,店里的客人济济一堂,甚至还在门口摆了五六个茶棚,过路的人在这里歇脚,顺便也点些店里的茶水。
“到了。”明霖站在兴福楼的门口。
荀落抬头看到了兴福楼九层高楼,飞檐斗拱极尽奢华,檐角都贴满了金片,屋顶上覆盖着金色琉璃瓦,在夕阳下金光闪闪,柱子用的是上好的高山雪松和冷杉。正在他看得惊讶时,扇子拍到他肩上,他回头。
“别看了,进去吧,里面还有更让你吃惊的。”翟临冬先他一步走进去。
小二迎上来:“三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可有预约?”
“叶云在哪里?”明霖问。
“哦,叶公子在五楼,我带你们上去。”
荀落看到一楼几乎每桌都坐满了人,有的还拿板凳坐在桌子的外围。大堂里共有五十八桌左右,这还仅仅是一楼的数量。
二楼是一个个小隔间,每个桌子中间都安放了两个屏风,每扇屏风上都是彩绘的仕女图、花草虫鱼鸟兽图,美轮美奂。
“三位公子里面请。”
他们跟着小二来到了五楼,叶云包下了整个五楼,里面宴请的多是他在冀州的朋友和在北落师门的同道们。
荀落看到洛桑迎面走来:“师兄。”
“你师尊竟然会让你来?”洛桑看到他也有些吃惊。
“师尊平时也不怎么管我。”荀落笑呵呵道。
“你们三个来了就进来坐吧。”叶云正在里面招呼其他客人,看到他们三人便从容地走过来。
“小落落,你是不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宴会?”
“你离我远点。”
“小落落,你可要小心了,喝醉酒可是很危险的。”翟临冬坏笑道。
“要说危险,你应该是最大的危险。我在喝醉之前先把你放倒,就什么危险也没有了。”
“哈哈哈。走,那走,我们今夜不醉不归!”翟临冬拉着他坐到靠窗的地方,立即给他斟了碗酒。
陆陆续续又有很多人带着贺礼过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个大堂便坐满了人。荀落看着满堂宾客觉得好生熟悉,他看到叶云正在忙着应酬,没有空来他们这里。“叶云每年生辰都这么大操大办吗?”荀落端起碗喝了一口,有点割喉,“咝,这酒够烈的!”
“这是冀州上好的陈年玉碎酒,没有一两百银子还买不到呢!”翟临冬喝下一大口,脸色有些红,他打开折扇在胸前扇扇风,垂在两侧的发丝轻轻飘动。
“明霖,你也喝,别拘束,阿云现在忙得很,一会儿他会过来的。”
“不想喝。”明霖看了一眼,神色有些不太对劲。
荀落看在眼里:“明大哥,你是有什么事吗?看你一直闷闷不乐的。”
“没事。”明霖看着厅堂里的宾客,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只是来凑凑热闹罢了。“只是不想说话,这里很闷。”
“闷了就出去走走吧,反正咱们再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明霖摇摇头,之后便一直在座位上喝闷酒。荀落喝了两口,也觉得兴趣缺缺,主要是这是叶云的主场,请的都是叶云相识的,他除了跟叶云、翟临冬和明霖认识以外,其他的没几个认识的。洛桑师兄作为叶云的亲人自然是坐在更亲近的一桌,他们这几个同门朋友反倒是坐在外围,生疏得很!
荀落第一次体会到人情世故,他看到叶云在每一桌里敬酒,明明自己已经喝得面红耳赤了,却还是被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下去。他摇摇头,目光看出窗外,对面一家酒楼张灯结彩,很是喜庆,也传来了欢声笑语,还有琴瑟的声音,煞是好听,但是跟顾清扬弹的比起来,却缺少一点深情。对面的窗子被打开了,在窗子的正中央,出现一个熟悉的侧脸。
画三郎!
画三郎侧对着他们,正在聚精会神地在纸上提笔作画,三五笔之后宣纸上便勾勒出一个清秀的男子轮廓。
“在看什么呢?”翟临冬沿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之前师尊那张画就是他画的。”荀落指着画三郎的背影说道。
“你想不想去看看?”翟临冬问道。
“现在?”
“自然是现在,反正在这儿也无趣。”翟临冬说道。
明霖白了一眼翟临冬:“你要去自己去,别把人往歪路上带。”
“阿霖,什么叫我把人往邪路上带呀?我这是在给他启蒙,教他认识人世,别跟着那雕像一样的师尊学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人间自有人间的好处,红尘也有红尘的味道。不去那迷倒众生,颠倒众神的销金窟,又怎么能知道这红尘缭乱,人间疾苦呢?倘若什么都不曾体验过,只知道一味地修仙飞升,即使飞升成仙了,又有什么意思呢?俗话说先拿得起,才能放得下。小落落,你去吗?”
翟临冬这一番话倒是勾起了荀落的好奇,这世上究竟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叫销金窟呢?荀落看着对面的酒楼都是客人进进出出,心想应该也是个酒楼:“去啊,不就是个酒楼吗?带我去看看眼界。”
两人跟叶云打了个招呼,便离开兴福楼到对面的五层小楼。大门上挂着一块匾,字体疏狂豪放,荀落只能依稀辨认出上面写的三个字:碎玉轩。门口两侧两条大红绸子垂下来,艳丽无比。还没走进门,一股浓郁的脂粉气扑面而来。
荀落刚迈进门槛,他就退了出去,他站定了仔细观察这个地方,里面进去的只有男子,站在里面迎接客人的也是男子。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你不敢进去?”翟临冬站在门槛里面回头问。
“算了,你实话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荀落问道。
“当然是找乐子的地方,在这里就是人间天堂,欲界仙都,你会享受到你这辈子都没享受过的乐趣。”
荀落看翟临冬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转身离开,挥手告别:“你自己去玩吧,我回去喝酒了。”
“哎,别走啊,里面也有酒。”翟临冬追上去拉住他。
“我没钱。”
“我请你。”
“我喝不起。”
“我请你。”
“我就知道里面肯定不会像你说的那么好。你自己去喝吧。门规上是不是说了不能去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