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别跑 第25章 山中朝夕

朝霞峰在北落师门的东边，朝阳初升，霞光遍地，所以取名朝霞峰，山上长年花开不败，青春永驻，天上还有不少掠过云端的燕子。

“师兄，到底出什么事了？”荀落茫然地问。

“你……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洛桑试探着问。

“我真的不知道，还请师兄明示。”荀落乞求道，他的心跳得厉害，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我……”洛桑看看其他两位弟子，其他两位跟在他身后的弟子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凑到荀落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我只能给你点提示，一张画。”

画？荀落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要来了，画三郎送给的他画，他在考场丢失的画……终于出现了！还给他带来了不可预料的麻烦！

“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了吧？”洛桑问。

“是，可是……师兄，那张画不是我画的……”荀落想要辩解。

“我知道，但是画上写了你的名字，说明是你的东西。”洛桑看着他，“你不会画画，这是肯定的，但是你为什么要写自己的名字上去呢？”

“我……师兄，不是我写的，当时我要考试，画不让带进考场，我就放在了存放物品的地方，后来我再去找的时候，已经没了。我以为那张画已经被烧了！师兄，画是怎么流到掌门手里？有多少人看到？”

洛桑也有些为难：“我不清楚，到了朝霞峰，你自己跟大掌门和二掌门解释。不是师兄我不帮你，而是真的帮不了了。”

荀落的手忍不住发抖：“师……师尊也知道了吗？”

洛桑点点头，抬手拍在他肩上，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这个眼神让荀落如坠冰窖，他已经能想象到师尊的脸究竟有多冷了！说不定先拿梨落斩了他！他得想想该怎么跟师尊求饶！

*

朝霞峰的大殿，他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了。牧洵美坐在堂上的宝座上，脸色一反常态的和悦，右边坐着顾清扬，脸上则满是阴翳，想必是因为那张画给气的。荀落已经做好了被师尊责骂的心理准备。

“大掌门，二掌门，人已带到。”洛桑拱手行礼。

“下去吧。”牧洵美挥了挥手，让洛桑离开。

洛桑离开后，大殿上就剩下牧洵美、顾清扬和荀落三人，三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气氛僵持着。荀落抢先跪下来：“师尊，大掌门，弟子知错了！”牧洵美看了一眼顾清扬：“师侄啊，你看他是你弟子，这事是在这处理还是你带回落月殿处理？”

顾清扬冷冷道：“在这。”

“好，荀落，你也听见你师尊的话了，解释一下这画是怎么回事吧？”牧洵美将一张宣纸肖像丢给荀落。荀落双手接过，宣纸上画的是戴面具的顾清扬，面具旁还有一朵惟妙惟肖的兰花。是画三郎画的画，可是怎么会到了牧洵美的手中？

“师尊，这不是我画的，是之前在入门考试大会上的一个画师画的，他叫画三郎，在九州以卖画为生。我看他画的不错，就要了过来。师尊，我真的没有任何对您的不敬。”荀落立即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解释清楚。

“师侄，你看他认错也认得很坦然，这次就算了吧，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牧洵美一改往日的气愤，竟然劝顾清扬放过荀落。荀落偷偷看了一眼牧洵美，心里却在嘀咕，这人今日是怎么了？竟然这么好说话了？

“不，小惩大诫。按门规处理，送到后山瀑布三天。”顾清扬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荀落，也不想因为荀落是自己唯一的弟子就徇私枉法。

“荀落，你可听到了？我身为北落师门的大掌门，念在你是我本门的弟子，本想对你从轻处罚，但是你师尊已经发话按门规处理，亵渎师长，瀑布惩戒三日。你可有异议？”牧洵美一句话将自己的责任撇的干干净净，把所有的矛盾都转移到了顾清扬身上。

荀落咬着牙俯首跪拜：“弟子无异议。”

“好，二掌门能秉公处理真是我北落师门的大幸。荀落，念你今日是初犯，日后当以此为戒，切勿不可再犯！”

“是，弟子谨记两位掌门的教诲。此后尊敬师长，团结同门。”

牧洵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朝门口喊了一声：“洛桑。”

洛桑立即从门口一路小跑着进来：“大掌门，二掌门！”

“照二掌门的话做，将荀落送到后山瀑布三天，任何人不得去看他。”

“是。弟子领命。”洛桑拉着荀落站起来，“走吧。”

“师尊……”荀落攥着画像，心里有些委屈，师尊明明知道画像不是他画的，为什么还要惩罚他？他看着那个站在掌门台阶上的人，长身玉立，却面如冰霜，坚如磐石，不带一丝怜悯与同情。或许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应该飞升成仙的人吧？足够公平，足够冷静，足够无情！

洛桑将他带去北落师门的后山，一条瀑布奔腾而下，冲刷着水潭中的岩石，颇有李白笔下“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气势。瀑布的旁边立着一块巨石，石头上用朱笔写了三个大字：千尺玉。正是这条瀑布的名字。

“师弟，过去吧，门规如此，我也没办法。”洛桑叹了口气说道。

“师兄，这个可以帮我拿一下吗？”荀落手中拿着画三郎的画。

洛桑看了一眼，摇摇头没有伸手去接：“师弟，这东西你还是自己拿着吧。”他可不敢沾染，这东西绝对是后患无穷的。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好心地回来提醒他，“阿寻，这东西扔了吧，不然它还会给你惹麻烦的。”

“谢谢师兄提醒，我会的。”等洛桑走后，荀落看了一眼手中的画像，画中的人物栩栩如生，比现实中见到的更有人情味，他舍不得扔。于是，他折叠好收进里衣，施了法术保护它不被水浸湿。他走到瀑布下，从天上浇下来的水劈头盖脸地向他冲过来，水流拍打着他的头，他的耳中只有哗啦啦的水声，除此之外，仿佛世界的一切声音都已经消失了。冰冷的瀑布水打从头顶流下来，模糊了他眼前的一切。

他顶住了压力：师尊，我真的没有亵渎师长的意思！为什么你就是不听呢？为什么你就是不信我？他想起自从进入北落师门之后，他就遭遇了很多磨难，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成为北落师门的弟子，他绝对不能被逐出仙门。

到了晚上，他有些眩晕，但还是强忍着。

天上星子零零星星点缀在深蓝的天幕中，他隔着水幕看着前方，此时此刻，他多希望师尊能来看他一眼，然而，一个晚上过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在瀑布下受罚。

第二天晚上，三个影子偷偷摸摸到后山，其中一个人轻轻喊了一声：“荀落！”

荀落抬头睁开眼，看着前面模糊的三个人：“你们怎么来了？快走，万一被人看见可能会连累你们。”

叶云手里拿了个食盒：“我们这两天都没有见着你，去跟朝霞峰的弟子打听之下，才知道你被关在这里受罚。”

“小落落，上来先吃个饭吧，你不是已经饿了两天了吗？”翟临冬穿着一身红艳的衣裳站在石头上喊。

明霖站在他们身后非常不屑地嗤之以鼻：“不就是一点瀑布水嘛，又死不了人！”

“可是我不能离开这里，离开了瀑布会发出警告，师尊就会知道我没有按门规受罚。”荀落说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赶紧回去吧。天晚了，群英馆会查寝的。”

“那可怎么办？”翟临冬回头看了一眼明霖。

叶云也抬头看着明霖：“阿霖，要不你去替他一会儿？”

“去就去，我倒要看看传说中的瀑布惩罚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明霖面无表情地走近水潭，他跳下水潭，沿着潭边的岩石摸索着走过去，不一会儿就来到荀落面前。

“多谢……”荀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一只大手揪着衣襟拉出瀑布水，后者立即填进空缺位子上。

“啰啰嗦嗦的，快去吃啊！”明霖有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扛住头顶冲刷下来的瀑布水，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拳头，顶住了头顶的压力，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冷！太冷了！

荀落抓抓头顶湿漉漉的头发，踉踉跄跄走到岸边，上了岸后，他一屁股坐在潭边的石头上，身上的衣服都在滴着水，湿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我在这里两天了，只有你们来看我。”

“吃吧。”叶云将食盒推到他面前。

荀落端起饭盒，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两天没有吃饭，他还没有修炼到辟谷期。

“小落落，你是饿了多久啊？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翟临冬打开扇子掩面笑着。

“你犯了什么事？”叶云问道。

荀落一边吃一边说了那件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之前一个朋友画了张师尊的画像送给我，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画像流出去了，掌门以为是我画的。”

“哦，是不是那张戴着面具，脸上有朵花的画像？”翟临冬惊讶地问。

“你怎么知道？”荀落问道。

“我听说了，我猜你不是因为画像被罚，你是因为流言被罚。”

“什么流言？”荀落停下了口中的饭，抬头看着翟临冬。

“就是二掌门的弟子暗恋着他师尊，夜不能寐，朝思暮想，所以画了张画像来慰藉自己。”什么正常的话从翟临冬口中说出来总会变味。

噗——荀落差点喷了他一脸的饭。翟临冬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新衣裳：“你……你……我好心好意给你消息，你就这么对我吗？小落落？这可是花了我一百两银子的衣裳。”

“谁传出去的？这流言谁传出去的？”荀落生气地问道。

叶云拍拍他的背部：“既然是流言，没有脚自己就会走，没有翅膀自己就能飞。而且只会越传越离谱，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便是流言，众人一口一句污水泼到你身上，没有的事也会被说成真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