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第2章 阳光

“哎呦，老爷这还用的着查吗？您是不知道这块儿地儿上面的人那还有个亲戚”

有个管着的亲属还用在这儿待着吗？

说着撇了眼容昭，然后又嘟嘟囔囔的说道“再说了，就算是有，这不也死光了”

县官听着油津津的脸上又怼着笑说道“仙长您也看见了，这孩子现在应该就剩他自己了”

“他是这场变故中唯一的活口了”郑子兮说着话看着容昭

容昭感受到那道目光，随即抬起头来，看着那双幽潭似的眼睛，他不敢多看他，这个人就像是高山上的一株寒梅，风雪中静静的立在哪里，远远地望着还好，走进了一直看着算是一种亵渎。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县官看着郑子兮对着容昭颇有兴趣，挑着话说道

“有后福有后福”师爷随即附和道

“如果这个孩子无父无母，只能来问您，我想要收他为徒，把它带回凉山”

孔邵听到他说的话愣住了。

要带谁，是要带他吗？要收他当徒弟？

“仙长，这个小孩无父无母，看着也是呆呆傻傻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福分呢。”县官说着瞥了一眼容昭

“你可愿意吗？”郑子兮问道

静默了半天听不到回应

“这孩子莫不是吓傻了吧？”县官缓和气氛的说道

“仙长我看不若就算了吧，这个孩........”

“我愿意，我愿意和您回去”

县官还没说完，容昭反应过来，大声的说道。

这个神仙一般的人物说的，收他为徒，带回凉山。

县官尴尬的搓了搓手“原来会说话”

郑子兮听到，低头看着他，嘴角微微笑了下，但是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这么一缕不容易察觉的笑容，容昭还是捕捉到了，他也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师伯，尸体均已被放好，角落里咱们的人和衙役也搜寻干净了。”正说着明轩从远处跑来

“一共有多少人”郑子兮问道

他在问一共死了多少人

明轩抿了抿嘴唇说道“四十六口”

郑子兮皱眉闭上了眼睛

“师伯那妖物身上带着毒，尸体不烧怕是以后会有大患”明轩担忧的看着他说道

“起阵，把人都放在一起，泼上符水，烧”郑子兮睁开眼睛，里面的自责和愧疚很快就被掩盖下去。

容昭愣了愣，看着不远处一群人在忙活，穿梭的身影的空隙，他看见昔日熟悉的面孔，无一不是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容昭正想努力撇过头去，忽然一双温暖干燥的手附上眼睛。

“别看了，生死有命”

郑子兮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身量不足他胸口的孩子，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郑子兮盖住他的眼睛的时候，容昭的泪水正滴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是为了以后再也见不到对他没有一句温柔话的娘，还是巷子里墙头怕是再也不能坐了，更或者为了鼻涕虫没娶上媳妇，还是豁牙没等到他的牙齿掉光。

感受到手里的湿热，郑子兮低头看了下他半搂着的少年，微微的叹了口气，他终究是自责的，若是能早来，或许还来得及，他可以和少年父母说，要带他走，但是现在却什么都来不及了。索性还有一个活口。

“你不用太过于伤心，我会好好教你，等到你学成，可以手刃仇人，为你的亲人报仇”郑子兮说着把放在容昭眼睛上面的手覆盖的严密一些，怕让他看到前面的已经烧起来的火光。

容昭听到郑子兮说的话，放大声音哭了出来。

郑子兮没等到火烧尽，就带着容昭回了府衙，在府衙里面待了一日，没察觉出别的，交代随行的弟子几句，让他们在这里多待些日子，有什么情况及时向他传音，万不可自己轻举妄动。

然后他就带着容昭回了凉山。

到了他住的地方章玉堂，郑子兮拿出来一样东西，白色的椭圆的瓦罐，外面用红布包裹着。

“这个是哪天我让明轩留意的”

容昭看了须臾遍明白了过来，这应该是他娘亲的骨灰。

容昭抬眼看他

“你自己找个地方存放”郑子兮说着把瓦罐双手捧着给他

容昭没有接手，然后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双眼坚定的看着他。

郑子兮站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神，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遭逢这么大的变故，除了最后处理尸体大哭了一场之外，一直连话都不说，就这么一步不拉不紧不慢的跟着他回了凉山，纵使他在冷情冷心，心里也觉得他可怜。

“我可以叫您哥哥吗？”容昭看着他说，伸手接过郑子兮手中的“娘亲”

郑子兮愣了下随即说道“我长你不少的岁数，按照年龄你应该喊我一声叔叔，但是我打算收你做我的徒弟，你应该喊我师尊。”

容昭不知道什么叫做师尊，他只知道有钱人的孩子或者有家底的人家都送孩子去学堂，进去的第一天要送礼品，三跪九拜，最后喊一声师傅，以后就可以在学堂上课。他觉得这样很有意思，问过他娘，他能不能去，他啊娘啐了他一脸的唾沫，让他不要白日做梦。容昭心想着师尊应该和学堂里面的师傅一样道理。

自己手里拿不出来像样的东西，而且他觉得哥哥比起师尊要亲近多了。

“我没有地方去，也送不了什么东西，就连温饱我都解决不了。”容昭低着头喃喃的说着

郑子兮听了半天也没听懂这个孩子在说什么。

“你要去哪儿？不住在这里吗？要送谁东西，你放心吧，你祭奠的物品我都会帮你准备好，莫要去瞎想。”郑子兮道

“可以吗？我能住在这里？”容昭抬头瞪着眼睛问，原本灰败的眼睛里多出几分色彩

“你自然要住在这里”郑子兮答，他看着容昭脸上多了几分神采，心里不由的紧了一下。

“先起来吧”说着郑子兮要去扶他

容昭直气身子，站立起来，手里捧着他阿娘的骨灰。

“我先领你去你住的地方，先休息。”郑子兮说着去拉容昭的手

容昭的手被郑子兮捏在手里显得手足无措，他感觉被人牵着的手正在发烫，但还是不愿意把手给抽出来。

正因为走神走的厉害，容昭回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门前。

郑子兮轻轻的推开门，里面陈设和容昭刚才待的房间所差无几，甚至更华丽一些。圆桌正在焚烧一种不知名的香，容昭闻到味道感觉有些想要昏昏欲睡。

屋子是郑子兮用传音秘术让弟子提前打扫的，香也是，他觉得这个孩子经历这么大的变故，晚上肯定是要睡不好。

“进去吧，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郑子兮说着要放开容昭的手，容昭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精神了起来，反过来攥着郑子兮的手，然后他愣了愣想清楚刚才干了什么，又迅速的放开了郑子兮。

“我的？”容昭反应了一下刚才郑子兮说的话，然后吃惊的问道

郑子兮歪头看着他，肯定的点着头说“你的屋子，进去休息吧”

容昭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这几天都是和郑子兮睡在一起，回凉山之前，给他单独准备房间他也不去，就站在郑子兮房间门前，郑子兮看着他无奈 ，就让他和自己睡一起，孩童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而且这个孩子睡觉也是极其的老实。一点儿也不动，闭上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着，郑子兮往下一看，他的手正小心的攥着自己的袍子。

“哥哥你，，，不是，师尊你，，，”

你要走吗，我一个住吗？

容昭的话在舌头上打了个弯又饶了回去，这两天噩梦不断，闭上眼睛就看见他生前熟悉的人毫无声息的躺在他面前，从梦中惊醒，看着眼前好看的人，呼吸平缓，容昭又很快安心下来，再睡去竟然一夜无梦。

“你害怕？”郑子兮问

容昭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他不想要给人添麻烦，但是他也不想一个人睡。这屋子这么好，大哥哥说以后是他的房间，他说自己可以住在这里，他以为他是和他一起睡得。

郑子兮叹了口气“你和我来吧”

说着转身

容昭看着前面的背影，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她从角落里来，和蛆虫腐叶过活到现在，突然就有个人拨开眼前的灰暗，伸出手替他掸去身上的脏污，把他放到一个干净的地方，让他看着前面，跟他说会有太阳升起来。

第二日天未大亮容昭就醒了，他小心的伸手去摸身边，旁边郑子兮的位置早就空了，容昭手下一片冰凉，他猛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屋子里面还是黑的，他搜寻了一阵也没看到郑子兮，仔细一听，听到外面有声音，容昭蹑手蹑脚的光脚下床，扒着门缝往外看。

只见一人一袭白衣，手里拿着通体略微带着白光的剑，那光就像是是月光一样的温柔，在郑子兮手里挥舞着，却又像凌厉的风一样。他身形飘逸手里的剑却又快又狠。

容昭在门里看着，直到郑子兮一套练完。

郑子兮练完剑察觉到有异样，迅速的回头看着门的方向，容昭冷不防的被人看到，像是被抓包一样，手没扶稳门就这么推了出去。凛冽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容昭稳了稳身形，学着昨天他遇见的白衣弟子那样，向郑子兮请安，双手握在胸前，腰弯下去大半，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师尊”

郑子兮看到是容昭，收起戒备心，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会儿。”

容昭抬起身说道“我醒了就睡不着了。”

郑子兮听到他这话以为是自己吵醒了他。容昭看他表情怕他误会急忙说道“不是您，是我做噩梦了，醒了就是睡不着了，天也亮了。”

郑子兮笑了一声，抬手招他过来。

容昭听别的人说过，他的师尊是最不爱笑的人，也是一个很严厉的人，但是容昭觉得不是，他觉得他的师尊不止一次的对他笑，不想别人说的那样的冷冰冰的，他的师尊不仅爱笑而且也很关心他，虽然和他说过的话不多，但是容昭可以听得出来。

容昭走过去，抬起头看着他，郑子兮在他走进了才发现这个孩子没穿鞋。

“进屋来说吧”郑子兮说着带着他进来屋子，容昭跟上。

“我听人说过你叫容昭，这些日子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说说话”郑子兮进屋子坐下对容昭说。

容昭抬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听人说的，那别人有没有说他别的呢，他偷东西，是个贼，手脚不干净，如果师尊知道了会不会不要他了，把他赶出去。

“你不用害怕，地上凉先坐下”郑子兮说着拍了拍床

容昭看他态度，心里安定了许多，小心的坐过去坐在了床边。

郑子兮歪头看他，似乎等着他回答

容昭点了点头说道“嗯”

“那你可有表字吗？”郑子兮问

容昭像是没听懂似的看着他

“就是小名儿，有吗？”

容昭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师傅给你起个小名好不好”

容昭忽然眼神中充满了期待看着他说“好”

“你名字叫容昭，字明烨，我希望你以后可以活的像太阳，也可以照亮别人”郑子兮看着他笑着说

容昭忽然皱着眉头紧闭着嘴，郑子兮等了半天听到容昭小声的说道“师傅我，，，，我偷过别人的东西，手脚不干净。”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郑子兮问

“没有了没有了，除了这个没有做过别的坏事”容昭急忙解释着说

“你是生活所迫还是故意？”郑子兮问

“不是生活所迫”容昭低着头回答

他不算是生活所迫，他不偷可能和他的娘亲会饿肚子，但是饿不死，在哪儿生活得其他孩子却不一样，他们大多数没有爹娘，不去自己想法子养活自己，就会真的饿死，没有人可怜他们，容昭觉得他们那种的才叫生活所迫，而自己不是。

“那以后呢？”郑子兮问

“不会了，有师傅您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容昭越说越着急，他看着郑子兮的眼睛觉得自己羞愧难当，他想要隐瞒，但是又觉得自己不应该隐瞒他，师尊人这么好自己不能骗他。

“啊昭，你知道吗，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和我没有关系，和有谁也没有关系，你都不应该去做所不为的事情，知道吗？”郑子兮看着他说道

容昭点了点头说道“那师傅我的字要换别的吗？”

他觉得自己是配不上师傅给的字，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叫明烨，又怎么可以照亮别人。

“就叫明烨吧，我觉得甚好。”郑子兮说道

容昭听到愣了下，冲着郑子兮郑重的嗯了一声。

郑子兮到今天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孩子笑，其实容昭笑起来格外的好看，本来小孩子就应该多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