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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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章打来电话的时候,该隐正在花园里帮朱利安剪花枝。该隐的手非常灵巧,一开始朱利安还担心他把脆弱的花蕊弄坏,实际上该隐在这方面不比他差。
“快来一趟局里,蓟文德的案件有线索了。”
特异局里,人员来来往往,大家全部西装革履,步履如风。该隐一下子没找到制服,就随便扯了件衬衫套身上就来了。秦章见他这副懒散的样子就想说几句,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秦章带着该隐来到他的办公室,把一叠资料放在他面前。
“照片上的女人是王婉华?!”该隐惊讶地翻了翻手里的资料,“王婉华和蓟文德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我刚拿到资料的时候也不敢相信,”秦章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随后又嫌弃地把过夜冷茶放下,“王婉华居然是蓟文德的前妻。”
“但这只是第一个重大发现,”秦章伸出手指,帮该隐翻到了下一页。这一页是亲子鉴定结果,上面的名字是王婉华和王哲霖的。
王哲霖居然真的不是王婉华的孩子。
“那个李思儿不是还说,王婉华不是真的‘王婉华’吗?这个查的怎么样了?”
秦章摇头:“没有证据。”
该隐看着资料上蓟文德和王婉华的合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觉得自己肯定把什么重要的信息漏掉了。
“有蓟文德最近的生活照吗?”
“应该能查到,我看看。”秦章走到电脑前,过了片刻,他脸色凝重的抬头,“奇怪,查不到蓟文德这五年的近照,难道这个人这五年一次都没拍过照?”
“不可能,”该隐说,“蓟文德是个公众人物,即使他自己不拍照,肯定也会被别人无意拍到。”
“那就奇了怪了,我这里只能找到一张他八年前出席某个慈善募捐活动的照片。”
照片上的蓟文德和比合影里的男人看起来成熟了些,眉眼也沉郁了很多。
该隐想到了一点,问道:“八年前,蓟文德的姐姐是不是也是在那年远嫁漳南的?联系上蓟文德的姐姐了吗?”
“蓟如珠到漳南后就换了手机号,也改了名字,现在她叫蓟小云了”,秦章摇头,“联系是联系上了,但蓟小云对她弟弟的死讯表现的很冷漠,我们在那边的人上门问了好几次话,她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找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找我。”该隐慢慢重复了一遍蓟小云的话,问道:“你不觉得蓟小云说的话很奇怪吗?”
秦章一愣:“哪里奇怪。我感觉这句话挺正常的啊。”
“在什么情况下人会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找我。’?”
“听你一说,还真有点。什么情况下人会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找我’,在这个人确实知道点什么的情况下?”秦章自己说完,忍不住拍了下大腿,“好家伙,这蓟小云肯定知道点什么!”
“我觉得你们还是马上让人去一趟蓟小云家里比较好。”该隐提醒。
“行,我马上给那边的人打电话。”
秦章说完就匆匆忙忙去打电话了。该隐继续盯着电脑上蓟文德的照片,完全没注意到度兰走了进来。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八年来一张照片都不留下。”
该隐从荧幕里抬起头来,看着不知何时坐在他对面的度兰。度兰还是一身黑,脸色苍白,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烟。
“没错,”该隐的目光重新回在荧幕上,“所以,我怀疑蓟文德八年前就死了。”
……
漳南,怀柔县。
怀柔县太小了,华南分部的特异局只能先委托当地的民警先去蓟小云家里打探情况。等到他们赶到怀柔县洼月村蓟小云家里的时候,已经是秦章打电话过来当日的晚上。
洼月村村口种着一棵百年榕树,榕树的枝条如同垂幔般垂在地上,树根粗大,以树根为中心呈现圆形向四周辐射。
天已经黑了。华南分部特异局的沈侃带了队里的两个兄弟,洼月村村口的榕树下,见到了该隐和秦章。
“秦队好,我是沈侃,是华南分局第三支队的负责人。这两位是彭头和野菜。”
秦章和该隐都没心情理会这话。
“蓟小云现在在家里?”该隐问。
“是的,”沈侃说话带着一股边南人特有的口音,倒豆子似的说了起来,“一直在家呢,我的人在那边看着,说蓟小云把自己关屋子里,一个下午都没出来了。话说这蓟小云吧,确实有点奇怪,长得漂亮,学历又高,怎么会甘愿来这个破地方守着王钱生那样的男人过日子。”
“王钱生是什么样的人?”该隐问。
沈侃愣了愣,说话的时候他还看到该隐落在最后面,现在该隐已经站在他边上,和他快肩并肩了。
“王钱生啊,” 沈侃忽然压低了声音,朝该隐比了个手势,神神秘秘地说:“据说他是这个。”
该隐:“?”
沈侃见状,就说:“嗐,就说王钱生以前是个gay。”
该隐:“哦。这很正常。”
“所以知道内情的人都说,蓟小云是被骗了。他们结婚也是假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蓟小云家里。
这是一栋灰白色的三层小楼,外面贴着瓷砖,看着挺气派的。里面也是新装修的,墙面家具看着都很新。
两个民警打扮的男人一前一后蹲在大门前的台阶上,见他们过来,就说:“蓟小云一下午没出来了,王钱生在看电视,你们要问什么自己去问吧。”
“那是谁在做饭?”该隐问。
民警脸上露出一个“造孽”的表情:“是王钱生的女儿。”
话一出来,后面来的几位特异局的人都愣了。
“王钱生的女儿不是才九岁吗?” 沈侃说。
“是啊,”民警说,“我们问了邻居,他们说他家一直都这样,王钱生整天只知道看电视,刷短视频。蓟小云身体不好,每天有一半的时间在睡觉。家里经常没人,就留一个小女孩看家。有人的时候,夫妻俩也是各顾各的,经常把孩子晾在一边,真是造孽哦。”
每天有一半的时间在睡觉?
该隐和秦章对视了一眼。
秦章抬腿快步蓟小云的家里走去。
一楼南边的厨房,九岁的王乐乐正在费劲的炒菜,她瘦的像营养不良。
秦章让沈侃去厨房,自己带着该隐直接上二楼。
二楼南边的卧房,门虚掩着,电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屋里很暗,电视的萤幕光倒映在地板上,拉出一道斑驳诡谲的影子。
该隐推门而入。
“王钱生。”
眼前的一幕怪极了。
王钱生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上。他打扮的很正式,蓝色的正装衬衫,黑色长裤和皮鞋。
谁在卧室看电视会穿的这么正式?
王钱生没有回头。
电视荧幕的光闪烁着,照在趟在床上的女人的脸上,映出一片青白之色。
度兰和秦章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是一个意思:果然如此。
床上的女人就是蓟小云,但她已经不是“人”了。
该隐想起蓟文德,他的猜测在看到蓟小云这一刻,基本已经能证实。
电视机“咔嚓”一声,频道切换,少儿天真的童声缓缓响起:
宝贝,我看到你独自在黑暗中起舞
我的女孩,我只想挽救你
抓住我的手和我远走高飞吧
对了,一起把我冷酷的心给埋了吧
……
该隐则走向王钱生。
王钱生坐在沙发上,脖子几乎断了半截,蓝色的衬衣被鲜血染红。
秦章看了该隐一眼。
该隐会意,走到床前,伸出手,指甲伸长变尖,变成利刃,划开蓟小云的脖子。蓟小云在剧痛中醒来,该隐双目变红,蓟小云在同类的威压下抽搐、发抖、不住的翻白眼。
不过片刻,该隐便松开了手,蓟小云无力地倒了回去,继续抽搐和翻白眼。
“她的记忆被人改过了,她和蓟文德不是亲姐弟关系。我读到了一些她在孤儿院的记忆,她是被蓟文德的父母领养的。”
“蓟文德是她杀的吗?”
“这个不能确定,我只能告诉你,可能性很小。”
“为什么?”
“因为楼下那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不是王钱生,而是蓟文德。”
“什么?!”
电视的荧幕不断的变换着色彩。
黑暗的房间门口,一道瘦小的身影静悄悄的出现。小女孩胸前围着黄色小鸭图案的围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沈侃紧跟着追了上来:“你这孩子,我说了多少遍了别上楼,你怎么就不听话呢,楼上警察叔叔找你爸爸妈妈有点事情……”
沈侃的声音在看到王钱生的尸体时戛然而止。
王乐乐面容冷漠,她谁也没看,就像他们都不存在一样。她甚至没有看王钱生一眼。
只见她径直走到床边,对着床上不断抽搐翻白眼的蓟小云轻轻道:“妈妈,饭做好了,起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