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州有谁在,白芷自然知晓。
长平侯世子战死,嫁过去的魏家姑娘不过一年便守寡,实在是可怜,白芷一时没明白莺兰是什么意思。
大曜是允许守寡女子二嫁的,只是夫家为国战死,需守孝三年方可改嫁,
待反应过来,她心下确实有些不安,可又被她强压下,若是二人有龃龉,早在之前便该成亲的,她不该生此疑心。
且长平侯和世子是为国战死,她如此想,实在是有些狭隘了。
或许江逾白心里还有魏雪瑶,毕竟他们曾是青梅竹马,可她相信,江逾白也是在意她的。
不再去想燕云州的事,明日便是老夫人寿宴,虽说国有哀事,可这寿宴是早就预备下的,只是照之前缩减了些座席,其他还是一切照旧。
她磕磕绊绊地将最后的事宜安排下去,终于解决好之后,白芷才难得睡了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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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远侯如今又成了京都炙手可热的门户,这次寿宴来的人极多,便是有意不大办,可场面还是热闹。
侯老夫人爱听戏,今日还特意安排了戏曲班子来表演,她坐在偏后的席位上,梨花木圆桌上共坐了六人,其中有二人似是有过节。
她入席时留了心,左手边的侍郎于夫人似乎是与她右手边的中郎将李夫人不合,坐下便斜眼瞥她。
于夫人穿得气派,毕竟近来有传闻说于大人的父亲要升吏部尚书了,这是掌握权柄的实差,故而今日这宴,位置安排得也算前面。
而中郎将是太子一党,能调任部分京都兵马,也得罪不得。
她坐在中间,怕二人吵闹起来影响了寿宴,这桌席面座位是她安排的,若是出了事她难辞其咎。
台上的戏曲班子正要演完这一首曲目,一旁的于夫人朝她道:
“林姑娘,我今日想听一出《红娘》,不知今日册子上有没有?”
弄不清于夫人葫芦里装的什么药,白芷叫人把戏册递过来翻了翻,
“这上面是有的,于夫人可是想听。”
那于夫人生得算清秀,只是一双三角眼太过凌厉,听罢颔首,
“那便点一出吧。”
待台上唱起了这出《红娘》,于夫人嗤笑一声,道:
“这大家小姐如何看得出农家出身的秀才,只是个秀才罢了,还真以为自己的中了举,入了朝堂?”
红娘这出戏讲的是大家贵女与一农家秀才在庙会匆匆一面便互相钟情,而贵女的丫鬟大着胆子为两人牵线,最终二人修成正果。
这戏实在是有些大胆,大曜民风并不迂腐,未成婚的男子女娘都可互相相看,只要不做出无媒苟合之事便没什么大不了,这佳偶天成的戏剧也有不少人爱看。
据她所知,与中郎将成婚的李夫人,是小门小户出身,家里原是行商的,因着之前救了中郎将,中郎将便一门心思要娶她。
还为此拒了当初待字闺中的于夫人。
于夫人看样子是嫉恨这事,即便如今同侍郎成亲,也还是不肯轻轻放过。
她这话是在说李夫人,可白芷听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她和江逾白之间那些事,京都早就传遍了,这话既是在说李夫人,又何尝不是在说她?
她压下心中酸涩,劝着众位喝茶用膳,看向因为这话默默白了脸的李夫人,想要劝慰几句,可又不知说些什么。
于夫人见她不搭话,反倒是不依不饶,连着说了好几句不中听的话。
那李夫人虽害怕,可泥人到底有三分脾气,一来二去竟然吵起来了。
白芷刚想去拦,不想于夫人直接站起身,到了李夫人面前,二人离得太近,只是动作几下,李夫人竟往后仰去。
他们是在一处临水的楼台用膳,这一仰头,后面便是湖水,李夫人只能强行转了一下身子,后腰砸在栏杆上,而后狠狠砸在了地面。
白芷刚想去扶,却见李夫人身下衣裙上渗出血来,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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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啊!夫人小产了!来人啊!”
李夫人的丫鬟叫了起来,场面立时乱了起来,白芷稳住心神,率先要去给李夫人把脉,还不待她摸上脉搏,侯夫人便安排人把李夫人送去了厢房。
称得上兵荒马乱,侯夫人还给了对牌请御医来诊治,可依旧无用,李夫人这个孩子,保不住了。
白芷在御医来前便预料到这个结果,她方才趁乱进厢房为李夫人把过脉,胎儿月份太小,李夫人近来忧思过度,母体本就脆弱,孩子留不住了。
她同侯夫人一起恭恭敬敬送走御医,待人走了,侯夫人呵道:
“白芷,跪下!”
白芷还未弄清缘由,但见侯夫人肃着脸,便只得跪下,
“知道我为何让你跪吗?”
侯夫人揉了揉酸痛的眉心,语气里饱含对她的失望,
“阿芷,日后你若为主母,这样的宴席都出了差错,如何掌家?”
侯门宗妇,没有手腕如何能坐稳这个位置,便是她出身林家,有母族庇佑,可若是是非不分,赏罚随心,那也是立不起来的。
这些她会教给白芷,可今日的寿宴只不过邀请了些官员,天潢贵胄尚未亲临,白芷就闹出了这样的乱子。
这样简单的寿宴都办不好,实在是让她失望。
“你与逾白的情谊我是知晓的,我会同他商量来日给你个贵妾身份的。”
她说完话,也不等白芷作何反应,直接出去安抚宾客。
白芷跪得膝盖有些僵硬才起身,她说不清心中是何想法,脑子里空白得厉害。
贵妾?她原本是江逾白的妻子,如今却要做一个妾室了吗?
她不怪侯夫人,侯夫人一开始是厌恶她,可自江逾白下诏狱后她不顾安危探望,侯夫人便待她不错。
只是这次之事闹得太大,中郎将夫人在侯府小产了,若是她仔细些,知晓于夫人和李夫人有过节,此事便不会发生。
白芷强打起精神,进了李夫人的休息的厢房,
孩子没了,李夫人想必是极为伤心的,寿宴上的事现下用不到她,她陪一陪丧子的李夫人也好。
一进屋内,便见李夫人直愣愣地盯着床榻上挂着的四角香囊,香囊保平安,也暗含多子多福之意。
她上前一步,将香囊取下来,让人收了起来,道:
“丫鬟做事不小心,这香囊放了几日恐味道不佳惊扰了夫人。”
李夫人勉强笑了笑,
“今日之事吓到表姑娘了。”
李夫人如今二十有二,不过比白芷虚长几岁,她在京中有时日不短,自然听过这位表姑娘的事,
也不知怎的,她看见白芷,就像看到当初的自己一般。
她垂下眼眸,苍白的唇抿紧绷直,外头她带来的陪嫁丫鬟安兰回来了,
“夫人,我去找姑爷了,可姑爷……姑爷她……”
安兰边说边哭,到最后不忍心说下去,
“他在积水巷忙着陪别人的,说是派了人来接夫人回去。”
安兰说到最后,语气从愤然到了哀戚。
发生这样大的事,中郎将竟然还不来接自己的夫人,可想而知是有多不在意。
李夫人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不太意外,只是脸色又灰败了些,本就因小产苍白的脸色像是透明一般,半点没有活人的气息。
人家的家事,白芷不知如何劝说,只安慰了几句,便打算把厢房让给李夫人,却在出门时,撞见两个小厮抬着一架小椅进来了;
这小椅不是连小轿子都不是,人若是在上面,怕是会被人看个够,且四面不遮风,李夫人才小产,最是不能见风的时候,这中郎将竟然如此折辱人!
白芷停住脚步,只见两个小厮朝着李夫人不客气道:
“夫人快上轿椅吧,莫要耽误了。”
李夫人面色难看,安兰替她捂紧了披风,想着能遮一点是一点,她心下不忍,掠过两个小厮,道:
“夫人在侯府受了伤,我们做主家的自然要送您回去,”她眉眼温和,在侯府待了半年,已养成了些贵女风范,至少能唬住这两个欺主的刁奴,
“我已派了丫鬟去安排马车,夫人请等一等,我亲自送夫人回去。”
李夫人朝她虚弱笑笑,“今日多谢姑娘费心了。”
白芷摇头,亲自上了马车准备护送李夫人回去,
李夫人才小产,她特意叮嘱马车行得慢些,可还是难免有颠簸,看着李夫人因疼痛咬破的唇,白芷握住她的手,轻轻按压穴位,让李夫人更好受些。
待到了李府门口,不想根本没人出来迎接,甚至就连门都没开。
安兰不服气地去叫门,可始终没人应,气得安兰回到马车便开始哭,
“小姐,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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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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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