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雪芽在坑底等啊等,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个小厮才带着车夫终于回来了。
刘妈妈急得冲他发脾气:“你这磨蹭鬼,怎的现在才回来?”
“下山的时候迷了路,耽误了些时间……”小厮边解释着,边往坑里续绳子,探头往底下一瞧,桑雪芽正坐在下面吃枣,裴奇则背对着桑雪芽,坐在一个新刨的坑里“面壁”不语,周身萦绕着莫名的幽怨。
小厮惊讶道:“桑姑娘怎的也掉下去了?”
“你久去不回,三公子又哭闹得厉害,我们姑娘是主动下去陪着三公子的……”
“怪我怪我……”小厮续好绳子后,便叫刘妈妈和车夫握着绳子的一端,他则跳下去,准备把两个小主子救上来。
“三公子……”他小心翼翼地唤道,“奴才来迟了,奴才这就背您上去。”
裴奇慢慢地转过身子,原本白皙细嫩的小胖脸如今沾满土尘,隐约可见几条被泪水冲刷的沟壑,红彤彤的眼睛瞪得溜溜圆,瘪紧的小嘴昭示着他现在正憋着滔天的大火。
“你怎么才来,打你,打你……”他扑腾着两只小胖手就往他身上招呼。
小厮平日里被他打惯了,并不反抗:“是奴才的错,奴才领罚,只是眼下奴才还是先背您上去吧。”
小厮将裴奇背了上去,又下来将桑雪芽抱了上来。
裴奇还在拿小厮撒气,桑雪芽却盯着深坑若有所思。
那会儿她滑下去的时候,脑海中似乎隐约想起了什么,或许是她丢失了的三年中的记忆。
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呢?
她联想到自己是从山崖上跌落伤了头才失去记忆的,是不是只要从高处跳下去,就能唤回一点点记忆呢?
这般想着,桑雪芽又挪到深坑旁边,跃跃欲跳。
待她摆好姿势,准备纵身一跃时,刚腾空而起就被一旁的刘妈妈一把抱住:“姑娘,这可不兴闹着玩啊……”
说着便将她抱得远远的。
跳坑未遂的桑雪芽不知道该怎么和刘妈妈解释,只好一脸看着自己离那深坑越来越远。
下山回到马车上后,裴奇仍旧背对着她,窝在角落里不肯言语。桑雪芽主动同他讲话,他也不搭理,弄得桑雪芽也不高兴起来,索性也不理他了。
回到王府后,裴奇一溜烟没了人影。
桑雪芽肚子饿得不行,拉着刘妈妈要去烟雨院吃饭,可因为在山林里耽误了许多时间,眼下已经错过了午饭的时辰。而且桑雪芽现在身上脏兮兮的,刘妈妈只得带她先回木香院洗漱换衣,再去厨房给她找些吃的来。
才洗净了身上,换了衣服,裴昱便来了,说要带她出去逛一逛。
这本是早上就约好了的,可桑雪芽这会儿却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看那蚕宝宝吃的桑叶都恨不得塞两把解饿。
“世子哥哥,我好饿……”说话都没了力气。
“中午没吃饭?”
“嗯。”
“正好,我给你带了好吃的,”说着,将手中的油纸包打开,递到她身前,“水晶糕,尝尝。”
午时父亲在酒楼里定了饭菜送去军营,酒楼送了几盘点心,这水晶糕便是其中之一。裴昱想着小姑娘大都喜欢这种亮晶晶的模样好看的东西,便提前拿了两块包了起来。
桑雪芽见那油纸上面是两颗晶莹剔透的、如同花朵一般的糕点,花瓣中间点了一抹玫红,愈发衬得点心可口诱人。
“这真的能吃吗?”太好看了完全不舍得下嘴怎么办?
“能吃的,你尝尝,若是喜欢,我带你出去再买些。”
桑雪芽带着好奇拿了一个,没想到两个水晶糕黏在了一起,她手里捏着一个,扯了老长,两个水晶糕登时不成样子,再无方才可人的感觉。
不过这并不妨碍桑雪芽往嘴里送,一口就咬去了大半,香香甜甜,又软又糯,韧韧的还很有嚼头:“好吃!”就是点黏牙。
裴昱看着她将两个水晶糕都吃了,然后意犹未尽地嘬手指,便去院里给她打了盆水,帮她挽起袖子,让她洗去黏在手上的残留的糕点。
桑雪芽乖乖地去洗手,可那糕点遇水变得滑溜溜的,十分不好清洗。
她正笨拙地跟自己的手指头较劲,水中光影一暗,随即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没入水中,覆在她枯黑干瘦的小手上,顺着她的每一根手指,动作温柔又不失力度地搓洗起来。
桑雪芽看着盆中一黑一白的对比,难免有些自卑:“世子哥哥,你的手真好看,我的手好像一只鸡爪子……”
裴昱噗嗤笑道:“哪能这般形容?你自小做粗活,风吹日晒的,自是粗糙了些。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从现在起好生保养着,以后自会变好看的。”
“怎么保养啊?”
“我见过宫里的娘娘用花瓣和牛乳洗手,再厚涂些手膏,日子长了,手自然就细腻白皙了。”
“花瓣和牛乳!”桑雪芽惊讶道,“那都是极珍贵的东西,怎能用来洗手呢?”
“是有些奢侈,所以咱们不学她们……”裴昱洗净了她的左手后,又将她吊着的右手也一并小心翼翼地洗了,然后用毛巾捂干了,问她,“手膏放哪里了?”
桑雪芽从旁边的抽屉里找出来,只有小小的一瓶。桑雪芽以前没用过这样的好东西,还是刘妈妈挨个儿给她介绍她才知道的这世上还有专门涂手的手膏和抹脸的面膏。
裴昱接过来,打开之后曲指挖了一大块,桑雪芽看着直心疼:“用不了那么多,一点点就好……”
裴昱笑笑:“既然花瓣和牛乳不舍得用,手膏还是要管够的,伸手……”
桑雪芽听话地将小黑爪伸了过去,一脸肉疼地看着裴昱将挖出的那块手膏全都涂在了她的手上……
刘妈妈端着热好的饭菜匆匆赶回木香院时,裴昱正要带桑雪芽出去。
院中遇见,裴昱同她交待了一句:“刘妈妈,我带雪芽出去吃,这些饭菜留给你了。”
刘妈妈忙屈膝行礼:“多谢世子。”
待她起身时,裴昱已经带着桑雪芽行至院外,十三岁的少年身形挺拔,连背影散发清冽的温润。他身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满是被宠溺的天真无邪。